章節字數:5944 更新時間:16-02-19 14:38
混亂的人群靜默
顧夫人緩緩道:“兩位大人,請容妾身與故人一聚。”
兩名官員互視一眼,其中一人輕聲道:“顧夫人請快點,誤了時辰下官難以交差。”
“娘娘,您受委屈了。”顧夫人哽咽道。
“阿皎,你來這裏做什麼,帶著孩子的人,也不在家歇著。玉桓也不說麼?”弦憶艱難地從囚車探出手去。顧夫人趕緊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娘娘,雪蘭山一戰,城池被圍,倘不是你私逃出宮,與江南糧商買糧千擔,又設法在敵人的眼皮底下把糧送進來,即使有白將軍留下的戰略,我和玉桓也斷不可能守城七日,更不會有陛下最後的破軍之捷。”
“通敵叛國,怎能給你扣上這個罪名,怎麼敢?娘娘你才是那巾幗的女子。”顧夫人失聲痛哭,“我要與陛下說!”
人群爭相擠看,並弄不清顧夫人與年妃說了些什麼,但在旁的蘇葉卻聽個清清楚楚。他心頭大震,不敢置信地望向囚車裏那個孱弱的女子。
弦憶捂住胸口咳嗽起來,輕笑,“沒用的。”
“因為孩子的事?”顧夫人突然跌撞著湊到弦憶耳邊,咬牙道:“告訴陛下,娘娘,告訴他在煙霞郡發生的事!他當日也在。”
弦憶反手握緊顧夫人的手。
顧夫人一顫,凝目向她看去,她臉色蒼白如鬼,一雙眼睛卻爍著攝人的流光。
那竟是一種執拗得近乎決絕的堅定。
“煙霞郡的事情,你明白說出來的後果。”弦憶抬首,輕凝向遠方。
顧夫人定定看了她片刻,點頭,又咬牙揾了淚,揚眉道:“這最後一程,就由阿皎護送娘娘!”
她拉了馬走在弦憶身側,張進這時才看到她腆著個大肚子,竟似是就快臨盆的樣子。他聽不清兩人最後說了什麼話,但顧夫人先前說的幾句話卻讓他猶自震驚。
人潮依舊洶湧,帝都百姓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見身懷六甲顧夫人臉如凝霜護在那禍國妖孽身邊,都驚訝失色,卻又不敢貿然去投擲那手中的利物。
刑場。
四周是人海。刑場內外,禁軍威武羅列,氣勢浩大。
場中,斧鉞,砧板已備,淩淩閃著寒光,叫人毛骨悚然。兩名高壯的劊子手麵相陰冷,侍在鍘器旁。
囚車到處,張進被禁軍拉到外麵。
那監隊的官員低聲道:“夫人有孕,刑地血腥,夫人請回吧。”
“謝謝大人美意,妾身就在這裏送別娘娘,哪兒也不去。”顧夫人眉眼一挑,鞭子微甩,在空中挽了個鞭花,氣勢似虹,那幾個原要靠近相扶的士兵頓時被嚇退數步。
她也不讓別人碰弦憶,伸手把弦憶扶出囚車。
兩人相交篤深,弦憶知這女子脾性,也不再多說,兩人相視一笑。
頭和腹撕裂了的痛,她腳下踉蹌,顧夫人吃了一驚,伸手托向她殿下,道:“娘娘,阿皎抱你。”
弦憶低斥,“孩子要有個萬一,估摸玉桓也不給我燒衣紙,你要我到地下挨窮麼?”
顧夫人撲哧一笑,隨即失聲,“你流血了?”
她的手觸到弦憶的下身,微覺有異,便把手伸進大氂裏麵,一探,那裙褲竟是濕潤如水,她把手拿出來,整個掌心,鮮紅刺眼。
她幾乎把一排銀牙咬碎,卻隻見弦憶定睛望向監斬台上的負手而立的官員。
“大人,巳時三刻已過。”下首的官員低聲道。
林司正頷首,刀子一般的目光刺向弦憶,道:“來人,把犯人放上鍘床!”
幾個禁軍走近了,顧夫人玉手緊執著鞭子,隻是擋在弦憶麵前護著她。
顧玉桓是數萬禁軍的統領,那幾人看到顧夫人便都麵有豫色,林司正皺眉,“廢物!”
“是皇上的命令大還是這一介婦人?”他口腔裏轉出冷哼的聲音。
十數個禁軍立刻上前,其中一人低聲道:“夫人,得罪了!”
“阿皎,放開。”弦憶搖頭,兩片唇綻裂蒼敗,顧夫人大疼,突然抱緊她叫道:“除非我死了,不然誰都不能動你。”
弦憶已經站不穩,借了她的力站住,對她搖搖了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那刑場入口。
顧夫人見她這般,心頭像要滴出血來,外圍百姓的叫喊聲愈發激烈。
林司正大怒,手一揮,數個禁軍團圍在兩個女人身旁。弦憶突然道:“玉桓來了?”
“他進宮了——”顧夫人扭頭去看。
弦憶咬牙把她往最近的一名禁軍身上推去,顧夫人大驚,弦憶已經快步往那鍘床走去。
“不!”顧夫人嘶聲哭叫。
身影交錯,弦憶被重重圍在中間。
“阿皎,其實我也害怕,很害怕。”她低低道,手顫抖著往衣裙裏摸去,把一樣東西掏了出來捏在手裏,那東西她之前藏在牢房,後來雖和楚玄瀟糾纏,卻沒被他發現。
兩個禁軍雙手眼看觸到她肩膊,“唆”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那兩人旋即倒地。林司正吃了一驚。
刑場入口,聲音湛亮。
四周安靜得似乎有點過份。
她慢慢抬頭。
所有人跪伏在地。
雪如羽毛,那個人一襲瑞雲明皇負手站在監斬台前,眉目清冷,身邊是皇後鬱彌秀,高雅端莊。
“大膽孽障,皇上在此竟不下跪?”林司正喝道。
弦憶輕聲問,“不跪當如何?”
林司正冷笑,“不敬大罪當誅。”
弦憶淡淡笑,“大人忘記了,弦憶很快便要死,左右是死,還跪來做甚?難道這人還能死兩次不成,大不了就挫了骨揚了灰去。”
那林司正愕然,她尾音一抹,眼睛已望向楚玄瀟,“這就不跪了可好?”
楚玄瀟眼光落到她身上,沒有說話,神色淡漠。
沉默的皇帝淡淡一笑,道:“都平身吧。”
眾人起來,那林司正上前一步,道:“皇上,時辰到了。是由您來監斬還是老夫?”
“老師是最高的司刑官,不必請示朕。”
林司正得令,手一揮,立刻便有兩名禁軍上前按住了弦憶往鍘床去。
弦憶沒有再看楚玄瀟,兩名禁軍把她按壓在砧板上,那凶器涼意沁人
雪花冰冷墜落在她的肌膚上,下身已痛得痹麻。
痛苦令到神識有些渙散,但死亡的恐懼又讓神經緊繃。她緊緊閉上眼,眼睫顫抖。
是的,她也害怕,很怕。怕之外,是心鈍到無法呼吸的痛。
眼睛看不見,隻聽得這天地仍然寂靜,叫囂著要把她鍘死的人現在也湮滅了聲息,或許是這樣的一副情景委實懾人。千百年來,有哪個皇帝的女人受過這樣的刑罰。
他是她的男人,卻也是王。
王的女人怎能為別的男人玷汙,王的權威又怎能容他人挑戰?
記得,他曾問過,孩子是不是白梓錦的。因為那時間,他攜她微服出行,後來兩人在煙霞鎮遇襲失散,她與白梓錦和顧夫人阿皎在一起。
在他的記憶中,他沒有碰過她。
她告訴他孩子不是梓錦的,並用自己的生命起誓。
可是除此之外,她選擇了緘默,關於孩子的事,便隻有她,顧夫人還有死去的梓錦知道。
因為,那個秘密關係到他的生死。
梓錦愛她,他是知道的,那時他選擇了相信,但心裏總落了嫌隙。
而這一次,她有了孩子,並且,她給不出證據,於是,他所有的憤怒便掙脫了束縛。
雪蘭山,援兵不發,白梓錦戰死。
她私逃出宮做了什麼事,他又怎會不知道?
藏漪宮那個女子,她是知道的。在這些年的驚濤駭浪中,他把那個人隱藏得很好,直到現在才冊妃。
那才是最愛吧。
阿瀟,就這樣恨著吧。
不管怎樣,你身邊有一個人能一直陪著你。
“斬!”
冰雪天地裏,劃過一聲暴喝。
緊捏著手中的東西,聽到木牌落地的聲音,她的眼淚跌落在臉頰。
這一刻,悲痛終於勝過害怕。
身體上方,勁風與淩冷襲過。她聽到那鍘刀被帶起的聲音。
“年弦憶,除了免死,如果現在朕允你最後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麼?”
男人的聲音輕得像空中的雪,她猛地睜開眼睛。
視線到處,是雪地上一雙龍紋繡靴。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那已到半空的鍘刀,沒有來得及落下,生生懸在半空。
她愣然,好久才抬頭望向那個男人。
他站在她前方,神色依然平靜如素。所有人都驚呆了,林司正不敢置信地頓在監斬台上,皇後嘴唇顫動,往前跨了一步,最終又退了回去。
一雙手顫著攙扶起她,她轉頭,看到顧夫人淚痕滿麵。
撫了撫顧夫人的手,她慢慢朝那個人走去。
一步還是兩步的距離,停下腳步。
她凝向他,俊逸的顏容,仍然是如昔的傾城,她呢,此刻衣衫襤褸,發鬢垂亂,一定難看之極吧?
“進去那裏一下好不好?”她指指寶輦的方向。
楚玄瀟眉頭輕皺。
皇後蹙緊眉,垂在鳳裙側的雙手緊捏了,那寶石翡翠鐲子便隨著微微作響。另一邊,清風臉色陰鬱迅速下了馬,疾步來到弦憶麵前,冷笑道:“你想做什麼?”
“那似乎與你無關吧,是我皇兄答應了年妃娘娘的。”
有人排開守衛的禁軍,快步走了過來,卻是剛剛趕到的楚玄城。
想了想,她挪了挪,坐到他身邊,她的衣衫微微拂到他的錦袍。
終於,他側身迎上她的眸。
他的眼睛像蘸了濃墨,很深。
“這樣做很可惡知道嗎?”她笑道,氅裏的手按上肚腹,那裏一片冰涼。
他眼眸裏也眏上點笑意,“死兩次,會更害怕一些。
“是的,會更加害怕,而且不願意死了。”她認真道。
“不願意?你從來沒有討過饒。”他輕聲道,眼角眉梢,滿滿是譏諷。
“有用麼?”
“似乎是沒有。”楚玄瀟收住笑意,聲音變得低沉,“說吧,你想要什麼。”
“人死,要什麼也沒用了。”另外一隻手輕輕握上他的,“為什麼還要允我一個願望?”
他的手幹燥溫暖,不像她,早已落了一手心的汗。
她以為他會甩開她的手,卻沒有,但也沒有合攏上掌心,她貪心地把手蜷得更小點,緊緊貼合在他的大掌裏。
他的手似乎微微一僵。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她心裏一陣失望,不過也是,她到底想要聽他說什麼呢,她自己其實也說不上來。
“你沒有加期限,如果我永遠也不說那個願望——”她輕笑出聲,卻驀然頓住,意識到什麼,怔怔看著他。
楚玄瀟身子後仰,靠在盤龍翠漆背墊上,沒有答話。
弦憶閉上眼睛,淚水奪眶出,腹下和心上的痛,已分不出誰在誰之上。
他的心,她突然弄不懂。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她低低笑。
一枚木梳子,很簡陋,上麵藤了些圖案,似乎是花草還是什麼,她曾試著辨認過多次,卻始終辨別不出。
執起他的發梳了一下,那疼痛終於鋪天壓地,她把急急梳了幾下,挽了個髻子。
她的手似乎定住了很久,把他的頭發攥得很緊。
楚玄瀟皺起眉心。
他性子向來內斂淡定,卻莫名焦躁起來,和剛剛迸生的怒氣混在一起,就像被什麼凶戾一口噬在心上。
身子不覺一動,她的手在他的動作下驟然鬆開,有東西從他肩上跌落到膝,他拈起,眸色頓沉。
這枚梳子,是他送給她的。
他和她曾有過一顧很奇妙的民間生活。從進來刑場開始,他便留意到她手上握了東西,像什麼撓上心,抓出血痕還有癢和痛。
他很想知道那是什麼。
她問為什麼還要允她一個願望?
事實是,他也不知道。
明明看她俯倒在鍘床上,眼角懸了大粒的淚珠,身子因為害怕而顫抖,他的怒和恨才從緊繃的身體裏逃逸出來一些。
也許,不過是想看看她死也緊攥著的是什麼東西。
也許,就是這麼簡單。
一定就是這麼簡單。
不覺返過身。
有什麼物事卻應聲而倒。
幾縷雪卷了進來,外麵的人似乎已經等得不耐,嘈雜四起。
好像還有徐熹在輦外低喚他的聲音。
具體,他們說了什麼,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目光落在自己雙手上,白皙修長,手上枕著一具軀體。
沒有溫度。
手指從她腕上滑落。
脈息已斷。
那雙眼睛緊緊閉著,睫上淚水尚且雪瑩。
他該高興的不是嗎?
可是他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
那鍘刀落下的時候,他猝然開口。
那時,早已定下心意。
不過是,不去承認。
沒有加期限的願望代表了什麼?隻要她不說,她便不用死。愚蠢執迷到讓她去捉這紕漏。
嗬嗬。
原來,即使她背叛了他,他還是不想她死。
還是舍不得,終究還是舍不得。
心就像被撕扯成碎。輕輕呼吸一口,也是疼痛。
年弦憶,你不能死。
朕的發你還沒綰上。
目光散落在她的腳鐐裙擺,血跡斑斑。
不,這樣的腳傷,怎能奪她性命?
難道?!他心裏一震,伸手探到她氅下裙內。手掌拿出,滿手腥紅,血跡粘稠濕潤。
眸光瞬間陰冷,抱著她走出輦外。
從來沒有人看到過皇帝這副模樣。
長發翻飛,一雙眼睛血紅,渾身透著邪魅妖冶的氣息。
一眼之後,沒有人敢再往他多看一下,不管刑場外擁擠的百姓還是場內的人。
所有聲音也一瞬噤息蕭條。
楚玄城怔怔望著兄長手上的女人,突然揚聲大笑轉向清風,聲音從牙縫迸出:“她死了,你現在終於開心了是吧?”
他話口未畢,眼前身影晃動,他手上一重,卻是楚玄瀟把弦憶放到他手中。
下一刹,徐熹整個被提起,楚玄瀟扼上他的咽喉。
“把冷香丸交出來。”
“冷香丸?”楚玄城失聲,“那是仙硯台起死回生的藥!”
徐熹啞聲道:“陛下,年妃娘娘已經去了。”
“冷香可護住任何重傷重症者的心脈,但這斷了氣的人——”清風大駭,施展輕功走到楚玄瀟身邊,神色凝重,“師兄,你可還記得仙硯台的訓誡,一旦用藥,不過是屍起異變。
“即使她會動,不過是沒有魂魄的行屍,生死有命,你這是逆天!仙硯台有言,倒行逆施,這必定折損贈予者的功德,重則斃命。”
“朕就是要逆天!”楚玄瀟輕輕笑。
清風咬牙便要製止他,手方動,全身麻痹不能動彈,他往自己身上看去,幾處大穴被銀針鎖了穴道。
“師兄,不要!”他厲聲喊道:“王爺,顧統領,你們也不製止他嗎?”
楚玄城苦苦而笑,往前一步,目光落到弦憶身上,又怔在原地,“嫂嫂。”
“皇上,就讓娘娘安心地去吧。”
顧玉桓飛快放開妻子,跪到楚玄瀟麵前,虎目含淚。
“安心?玉桓,她的心願還沒有了怎麼會安心?”
鳳目狹長,目光寒酷卻綿長,打在楚玄城懷中的女子手上。
纖瘦的指,還緊捏著一截發帶,不曾鬆開。
沒有人能走近皇帝身邊去。
武功最強的清風和徐熹一個被製住穴道一個受了傷,顧玉桓試著去替清風解穴,無奈名劍山莊的點穴手法獨特,楚玄瀟出手狠辣,封的是他百會,風池幾處命穴。顧玉桓吃不準不敢胡亂蠻來。
清風強自運氣去衝破穴道,嘴角沁出血絲。徐熹被劍氣破氣海大穴,武功已暫時使不得。
禁軍裏外數重護衛,把皇帝和他的女人圍在裏麵,楚玄城戰栗地看著楚玄瀟,心裏悲痛,想著清風說的那逆天二字,卻又暗付他這個皇兄是瘋了。
楚玄瀟一聲不響打開了盒子。
一尾白色藥丸如指大小,立在那盒中錦戎裏,晶瑩似雪,周身簇擁著嫋嫋氤氳。
這剛啟了盒子,那奇香便撲了一方。
修長的指拈了,藥如雪,手如玉。另一手撫過懷中朱顏,頓在她的唇上。
他把藥放進口中,慢慢銜上她的唇。
她手中的發帶卻突然掉落在他的身上。
她曾經笑得像雪後綻放的梅,說,阿瀟,你的頭發該由我來綰由我來放。
那裏麵有專屬的意味,是大不敬。這天下是他的,她也是他的,怎麼,她卻想他也成為她一個人的?
想起她的調皮,他的嘴角不覺揚起絲笑。
臨死前,還想著為他綰發。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這樣的她真的背叛了他嗎?
突然,有些什麼在心底的悲怒中衝出,靈台似乎在瞬間清明,懸疑仍然深重,她說不是白梓錦,如果她並非有意背叛,是不是有人強占了她的身子?
手指緊扣著她的肩,把她壓在懷中,一下焦躁如焚,一下卻統統不想去探究。
他現在想的,隻是她醒來。
“師兄,即使你不怕罪譴折壽,老天還是把她收了去,她不會再活過來了。”清風噴出一口鮮血,腳下虛浮,卻終究衝開了穴道。
“她背叛你,她會害了你的。”他笑著,臉色卻很難看,一步一步朝皇帝走過去。
除去楚玄瀟,知道弦憶腹中孩子不是皇帝的,隻有徐熹,顧夫人和清風。
“你說什麼?”楚玄瀟淡淡問,手慢慢揚起。
“雖然有很多人在你身邊,但可靠之人不多,別傷害他。他是真心待你好的人。”
正想斥她的絮叨,卻隻覺那緊攥著他袖子的手,慢慢鬆開了。
沿著他的錦袍緩緩滑下。
他大震,低頭望去,卻見她已然闔上眼睛。
嘴角凝了瓣淺笑。
冷香。
她已經好了不是嗎?!
他一聲不響,看著她的眉眼。
禁軍已經兩邊排開,讓出一條道路來。
所有人都緊緊看向那個男人,包括癱伏在地的徐熹,被丈夫緊攬著才能勉力站起的顧夫人。
那駭人的黑雲越發的沉厚,風卷起,四處飛卷的沙礫刺痛了人的眼。
皇帝抱著年妃,他低著頭,青絲風亂,那表情便沒有人能看清。
楚玄城大駭,弦憶身上湮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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