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53 更新時間:15-10-19 16:41
金門的國軍指揮總部,國民革命軍金門戰區司令官胡璉坐在他的辦公室裏盯著鋪在桌上的軍用地圖,雙眉緊皺。他拿著筆不住地在地圖的一些位置上標注圈畫。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接著是“報告”的聲音。
“進來。”
胡璉頭也不抬地朝門外的方向了一聲。
鄭誌雄,胡璉的情報組長走了進來,來到胡璉的辦公桌旁挺身直立。
“鈞座,您找我?”鄭誌雄問道。
胡璉點了點頭,皺緊的眉頭沒有鬆開。
“司令官,還在為國防部委派下來的事犯愁嗎?”鄭誌雄關心地問道。
“鄭組長多慮了。犯愁?犯什麼愁?如今,美國人的艦隊雄踞在台海,金門馬祖有我重兵駐防,黨國已度過了最危難的時分。當前,澎台和金門媽祖的防禦滴水不漏,固若金湯。校長配給我鎮守金門,隨時準備主動出擊向敵人發起進攻的部隊,無論從士氣精神麵貌還是武器裝備都是曆年來國軍中最好最精良的。我們國民革命軍將士現在空前地精誠同心,共度困窘。過去曾一度猖獗無比的共方地下組織已經呈衰頹崩潰之勢,敵人的間諜網絡接連暴露,人員不住地被擒捕,日薄西山,越發不足引起大患了。對校長給我的向大陸來一回大舉進擊,創下比李彌近來在雲南做出來的更顯赫的奇跡,使敵軍遭受再一次創巨痛深的打擊任務,我是有充足的信心和把握的。我的作戰準備行將完成,隻等保密局偵測到的大陸對岸共軍部署情狀的消息送過來,我便可以依據情形迅快製定出出擊的詳盡方案了。”胡璉說道。
“鈞座說的並不完全是心裏話。鈞座,恕我直言,您現在的表述讓更加我覺察到了您心內仍存在一定程度的隱憂。”鄭誌雄說道。
胡璉轉過臉望了望鄭誌雄,目光在鄭誌雄麵龐上停駐了片刻。
“鄭組長,你說下去吧。你認為我心裏憂患的是什麼事?說得詳盡些。我想聽聽你的猜測對不對。”
“鈞座,如果我沒有猜料錯,您對保密局方麵的情報網絡並不心存完全的信任。您怕他們萬一違拗了您的命令,您管不住他們。”鄭誌雄小聲說道。
“鄭組長,你的猜想不對。保密局過去很長時間都是獨立的情報部門。除了校長本人和國防部的專門機構,任何國軍將官都沒有權力幹涉保密局的事務。當然,這次不同了。校長親自點了保密局的名,命保密局全力配合我,在我的指揮棒下展開情報收集工作和配合作戰等任務,讓我對保密局的特工也擁有了相當程度的下命令的權力。保密局派到我身邊的情報處副處長尚雲蔚小姐承諾了傾力配合我的行動布陳,服從我的指示。她告訴我說,她已派遣最得力的部下去到大陸偵伺敵情,盡早搜覓我最需要的當前共軍在福建浙江沿海的防備內情了。”胡璉輕淡地說。
“司令官,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您心裏的所思所想隻怕不盡然如此。保密局在金門的情報機構表麵上納入了您的麾下,但實際上您比誰都清楚,保密局依舊是獨立的,而且握有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大的自主行事權。尚副處長若是不聽從您,您真有約束管製她的權限嗎?自大陸失守後,以前的軍統,如今的保密局獲得了蔣總統往日從未有過的高度信賴,地位空前地拔高。過去,戴笠想把軍統的特工訓練班設在中央軍校校區內都遭到了蔣委員長的拒絕。現在,保密局的情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軍裏武器裝備最精良,戰鬥素養極佳的好幾支武裝都納入了保密局的實際控製下。包括鈞座的黃埔係將官,未經保密局方麵的同意,無權對那些並入特工體係的精悍部伍做出任何形式的管轄。曾經被視作國軍中的邊緣部分,讓大多數黨國高層的官員們另眼看待,覺得他們的地位比正規軍普通軍官低一等的軍統特工,在近年來短短的時期內如日中天地飛升直上。這在事實上使包括鈞座的很多人心內隱藏著不快。這一回,蔣總統名義上將保密局劃入鈞座的指揮係統,然而現實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校長他正在賦予保密局更大的曆練,證明發揮自身能量的機會,讓保密局的特工在協同我們進攻的實戰中取得更豐厚的績效跟進一步舒展己身價值的資本。依據總統頒發下來的指令,尚小姐有權不經鈞座同意就憑自己的意願支配她身邊的情報和行動機構,直接調度數量眾多,歸保密局掌控的救國軍精銳武裝。現在,司令官委派保密局的特工去做的那些事,您當前的心情很複雜,既希望他們成功,也渴盼他們幹得不盡如人意。若是尚副處長的部下們把鈞座最希望知曉的情報摸弄收集清楚了,將對作戰極為有用的事情成功地做妥當了,那保密局今後在國民革命軍中所居的席位恐怕會愈發拔高。當然,我覺得司令官和我們很多人所想的一樣,通過近來的接觸了解,深知尚副處長摯誠忠貞的優秀品德,對她佩服敬重。尚小姐她是女中英豪,對中華民國的貢獻和忠誠程度高出了往昔的許多身居高位的國軍高官,甚至是蔣公嫡係黃埔軍校的將官,但您心頭始終存放著一顆隱隱作痛的疙瘩。鈞座想在保密局展開情報偵測工作的同時也把由您完全掌控,直接接受您調遣的情報人員派到大陸偵伺,跟保密局特工暗地裏比個高低。如果咱們的人在保密局的特工探悉到準確情況前先查到了敵人的動向狀貌,那便可以壓一壓保密局升格的勢頭,給國軍正規軍的情報係統撈回幾分證實自身價值的資本。司令官,如果我沒有說錯,這便是您此時的想法思忖,也是您叫我來這兒的原因。”鄭誌雄說道。
胡璉望了鄭誌雄一會兒,皺著雙眉輕輕點了點頭。
“鄭組長,你不愧是跟了我多年,辛勤效力,奔波鏖鬥了不少個年頭的精英。我藏在心內憋了良久,平日裏不方便說出口的話,你幫我講了出來。是呀,軍統特工的勢頭過盛,我的心悸裏的確有些自慚形穢。也難怪呀。我們這些響當當的黃埔係將校,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不僅沒能替校長分憂解難戡亂成功,反倒讓共軍由弱轉強步步逼壓,給敵人逐出了大陸。要不是美國艦隊及時趕到駛入台海,中華民國能否延存至今都很難說啊。我們當學生的不爭氣,校長重用軍統的人,對他們青睞賞識我無話可說。那些軍統的特工,尤其是像尚小姐這樣的骨幹,都是百裏挑一,在酷烈的戰火裏一路拚鬥過來,曆經殘虐的激戰,九死一生地存活下來到了台北的。他們中有很多人在當我們抵達台灣時仍留滯在大陸的山澤,在遊擊戰場上跟共軍鏖戰,取得了我們這些所謂的嫡係中央軍裏的精華,黃埔大哥們不敢想象,望其項背的超卓戰績,給強敵製造了跟他們自己不成比例的傷亡損耗,震懾了敵膽。直到現在,還有一部分軍統最卓異的特工精英留置在大陸,隱忍著對黨國忠誠不二的心跡潛伏在赤潮彌漫的境域。他們,那些從軍統改了名號的保密局特工才是真正的英傑,理當擔當捍衛國府的擎天柱。不過,話雖然這麼說,看到他們當下的輝煌,想想我們自己不爭氣,蒙盡了失敗陰霾的過往,我的內心肯定會覺得幾絲惆悵和別扭。我經常想,除了保密局,我的部隊還有不少情報部門的同誌。難道我在他們裏麵找不到合適對象可以派去完成我的囑托嗎?說真的,一時片刻間,我真找不出這樣能力不凡的人。我尋索不著。鄭組長,我請你來,其實是想和你說說這個事情,問問你對此有何獨到的見解跟所思所想。”
鄭誌雄明白了胡璉這話的蘊意。他臉色剛肅地近前一步。
“鈞座,我願意帶上我的情報組人員盡早動身趕往福建,為鈞座打探敵情機密。我甘願使出全力,傾上所有地為司令官,為國民革命軍正規部隊的尊嚴去執行使命,順便如果有可能的話,稍稍壓抑保密局鋒芒畢露的勢焰。”
鄭誌雄挺身並腿,朗聲向胡璉說道。
胡璉又看了鄭誌雄一會兒,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鄭組長,說句實話,幹這事你本來是非常適宜的。如果不是有別的原因,你存在嚴重問題的話,我早在前幾天,尚小姐的部屬們動身啟程之前就把你委派到福建去了。保密局的特工,我或許就不用勞煩他們了。”
“鈞座,您說什麼?我,難道您覺得我的品節跟才智還有不可靠之處?我存有嚴重的疑點?鈞座,我跟了您這麼多年,難道您還不肯對我予以完全的信任嗎?”鄭誌雄驚了一跳,問道。
“鄭組長,你錯了。我要是不信任你,心存一絲半點對你的猜疑,你有可能到現在仍身居我兵團中情報組長的重要職位嗎?你給我付出的辛勞,對黨國的耿耿忠心,我完全了解,沒有半點疑惑。我對你是全然信得過的。你是合格優秀的軍人,幹練的情報官員,戰場上出色的指揮人才。所以,這麼久以來,哪怕是你至親的親人出了事故變節投敵後,我依然沒有減弱絲毫對你的信賴,繼續把你留在身邊,對你家中發生的那樣的事情向我的部下們人守口如瓶。”胡璉語重心長地說道。
鄭誌雄聽著胡璉的這番講話,臉色攸變。他的身子戰抖了一下。
“鈞座,您的意思是指婷娜嗎?您聽我說。婷娜她我是了解的。她是我的親妹妹,我看著她長大。她不可能變節。林榮滿投共這麼大的事情,婷娜她根本無資格,也無力阻擋過問。她僅是個林榮滿身邊的秘書,沒有任何對重大事情的決定權,說話缺乏分量。她肯定是被迫讓林榮滿和共方地下組織挾持著到敵人那頭去的。”鄭誌雄申辯道。
胡璉搖了搖頭,長歎了口氣。
“如果鄭婷娜真如你說的那樣,我也不會難以尋覓適宜執行我想施行的計劃的人選的。可惜,事情絕非如你的想象和期望。你妹妹的很多隱秘內情,你至今仍蒙在鼓裏毫無所知。跟你明說吧,保密局早已徹查清楚了鄭婷娜和敵人地下組織接洽,叛黨投敵,在林榮滿投共的關鍵環節中起了無別人能替代的推動性促進作用的詳情。這是保密局給我的調查記錄。你看看吧。”
胡璉說著,臉色嚴肅地把幾張寫滿字的紙伸到鄭誌雄手中讓他閱看。
“啊,保密局竟然查出來,婷娜她與那個姓趙的在名義上是林榮滿的副官,實則為共方紅色特工的男子勾搭愛戀,上了敵人的黑船,和共方組織的人一道把林榮滿拖下了水?”鄭誌雄吃驚得非同小可,瞪大眼睛問。
胡璉點了點頭。
“鄭組長,現在你清楚我遲遲不派人去大陸執行我很想置辦的偵察方案內中的原由了吧?除你以外,我的情報係統沒有人更適宜幹這事,而你又被你妹妹的情由拘牽,令我不很放心啊。”
“司令官,不會的。這不應該發生!婷娜她自小聰敏知理。她是在我的看護下長大成人的。保密局弄錯了,我想是弄錯了。這我不相信。我……”
鄭誌雄心如刀割。他吞吐著痛切地說。
“鄭組長,不要回避現實了。這是事實,真真確確的事實。鄭婷娜雖然在你的嗬護下成長,但你把她了解得再深入透徹,也是人心隔肚皮。你做不到對她樣樣皆知的地步。她畢竟是女孩子家。女人對愛情有時候是極度執著癡迷的。為了愛什麼事都有可能幹出,最瘋狂的舉止也做得到。說吧,先回答我的問題,鄭婷娜她進入軍校闖入黨國軍界,是你推薦保送的嗎?”胡璉嚴正地問。
“是。婷娜她自小有種性氣,調皮好動,不喜歡女紅針線,對普通女孩子家喜愛做的事一點沒有興趣。她喜好舞刀弄槍,與男童一塊玩耍。她沒多大的時候,我們的父母都過世了。她由我這個當哥哥的撫養著長大。我升任國軍少尉之後,仍在百忙中給她我力所能及的嗬護。我給她別的任何東西她都不大看上眼。她非常感興趣的是我身上穿的軍服,還有我的配槍。她一心向往從軍,說期盼做像我一樣的黨國軍人。我拗不過她,便千方百計地想辦法幫她達到了目的,實現了她的夙願,打通關節把成績本來平平,身體素質不夠過硬的她送進了軍校。為了她的安全,避免她從軍後到危機四伏的戰地裏冒險,她軍校畢業後我特意想辦法給她安排了為高級軍官當秘書的差使。我以為她能成才,像我一樣對黨國忠貞不二。沒料到,沒料到她居然會去愛一個敵人,為一場戀愛做出最不知廉恥,讓我揪心裂肺,痛苦至極的荒唐事!婷娜,你叫我這個當哥哥的該怎麼對你說?我從前跟你講過的話,你難道全都忘了嗎?”
鄭誌雄把身子靠在牆邊,悲慟地落下了淚。
胡璉沒有攔阻鄭誌雄的痛哭。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鄭誌雄。
“司令官,請相信我,不管婷娜她做了什麼,我對黨國的忠誠都是惟天可表,日月明鑒的!鈞座,請下決心施展您希望的部署吧。我絕無可能像婷娜一樣。我寧死也不可能做出半毫有損黨國軍人聲譽的事!”
鄭誌雄止住淚轉身麵朝胡璉,跪下哀求道。
“鄭組長,不要這樣,快起來。”
胡璉彎下腰親手把鄭誌雄扶了起來。
“鄭組長,我再問你一句,你現在對你妹妹的感情如何?還在心頭維係著念難舍的兄妹親情嗎?”胡璉問道。
鄭誌雄搖了搖頭,下定了決心。
“鈞座,我清楚自己的職責。我是黨國的軍人。國民革命軍的軍紀跟道義我銘記於心。婷娜她雖是我的親妹妹,自幼在我的撫育下成長。我對她溢滿了深摯的兄妹情誼。但她如今已叛黨投敵,當了敵人的利用工具。除非她能徹底悔改,幡然醒悟,重回公義的青天白日旗下,否則我跟她之間的親情從此完全地折斷。我與她隻有敵對關係。倘若在戰場上我遇上了她,隻要她依然順從著敵人,我絕不可能對她手下留情!”鄭誌雄強忍著心悸的絞痛,雙眼潮潤地說。
“鄭組長,你剛才講的這些話,你敢發誓嗎?”胡璉放心不下地追問道。
“是。鈞座,我發誓。我定當永遠矢誌忠於中華民國,跟黨國的敵人勢同水火。我絕不對敵人寬貸。自現在起,我和婷娜即刻折斷一切兄妹情分,決不做出半絲有損國民革命軍名聲的事情。如違誓言,我將慘死於亂槍利刃前,葬身在茫茫的碧海藍波之中!”
鄭誌雄含著悲淚,一字一句地起誓道。
“鄭組長,難得你對黨國如此精誠。我謝謝你了。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你應當值得我無限的信任和敬重。對不起,我讓你為難了。”
胡璉緊執住鄭誌雄的雙手,和藹感銘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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