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23 更新時間：15-11-01 14:32
梅朗的眼睛很毒，一眼便望穿了我那不為人知的心思。
這樣一份深沉的心思，甚至連最最精明的文薑都不曾發覺。
我也不知從何開始，腦中竟是反反複複地隻有桓榮一人。桓榮一點點的悲喜都能波動到我，我喜歡看他笑，喜歡聽他說話，喜歡與他一起品茶下棋的日子……
這樣的一份感情，我不敢讓桓榮知道。不敢讓他知道，與他一起長大的人竟會對他存有這份齷蹉的心思！
可是，現在梅朗知道了。他知道了，文薑也會慢慢知道的。
我不管他們知道了會怎麼樣，我隻怕桓榮知道了會怎樣……我隻怕他知道……
——謝城邑
……
寒風襲來，謝桓榮緩緩回過神來。謝桓榮忽然想起，那日似也是這般寒風刺骨的天氣，唯一不同的不過是，那日是漸入冬至，而現今卻是離冬始春之際。
“桓榮，別忘記我們那日說的話。”
謝桓榮眉頭一蹙，想起前些日子梅朗與自己說的事情來。
梅朗所言與“公子襄”有關，梅朗不願多說，謝桓榮不便多問。現在想起來總覺得梅朗這些年來似乎一直與“公子襄”有著莫大的聯係，而這些聯係也是導致梅朗這麼多年消失的原因。
雖隻是猜測，但眾多事實證明，梅朗無不與“公子襄”有關。
“公子襄”開始名傳江湖已有些年月了，雖是一號眾說紛紜的人物，謝桓榮卻從未見過。後經江湖人人傳說，謝桓榮這才有些上心。還未派人細細打探一番，就見到了那日梅朗失神落魄的樣子。
再後來，梅朗離去後。江湖上似乎一下便隱沒了“公子襄”這麼個人物……
而如今，“公子襄”再現江湖，梅朗也回來了……
謝桓榮不願再見到那般的梅朗，故而徐步上前，低聲問道：“你與‘公子襄’到底是何關係？為何總是對他的事那麼上心？”
梅朗一愣，淡然道：“我早知道這些事瞞不了你多久，可是……”
不知為什麼看著謝桓榮一臉不解的表情，梅朗竟生出一些逗弄的情分在裏麵。語氣微挑，“你當年便猜度著我與‘公子襄’的關係，現下又有此一問，莫不是你以為我便是那叱吒江湖的‘公子襄’？”
謝桓榮眉心一跳，下意識回道：“難道不是麼？”
梅朗朗聲一笑，袖袍微動，笑道：“桓榮，你倒是說說此次是不是傳出‘公子襄’的消息之後，我才回來的。”
微微收了玩笑的語氣，梅朗抬目望向遠處，低聲道：“我雖不是‘公子襄’，但我也不能現在便告知與你那人究竟是誰，他自有他的打算，我不便多言。未來之事總是要知曉的，倒不如順其自然。”
謝桓榮眉心微揚，“那布帛之事呢？”
當年之所以“公子襄”一夜之間聞遍江湖，便是因了那布帛之事。江湖人可以不知“公子襄”但不會不知布帛之事，那公子襄到底是一個聰明人，竟敢打著布帛的名號混跡江湖。還妄下言論，要收回那遺失在各府之間的布帛殘篇。
如今公子襄再現，隻怕這事終有一個了斷才真正算是完結。
還未待謝桓榮細想，便又聽他道：“桓榮，你現在所想的不應該是我的事。謝連梓該回來了，那麼接下來一切都會一清二楚。隻是，你有沒有想過那樣的結果你或者文薑能否接受？”
“再者，桓榮……”梅朗緊緊將視線投在謝桓榮身上，“那些事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情。”
謝桓榮一愣，斂眉沉聲道：“文薑都明白的，真相不過是將一切我們願意或者不願意的結果呈現在我們眼前，我們不是沒有做好接受這些結果的準備。再者，就算我們不願意去麵對，去接受，難道這些真相就會消失嗎？這麼多年來，不過是缺少一個契機罷了，缺少一個將這層紙捅破的人罷了。而連梓便是這樣的一個人，我亦早已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聞言，梅朗一笑，半晌才有些喟然道：“桓榮，你總是這樣。雖然你們是孿生兄弟，可是就連你也不了解文薑的心思。”
“……何意？”
“文薑不過是在關於你的事情前才會那般看得清，可是沒有了你，謝文薑還是謝文薑嗎？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呢？桓榮。”
“梅朗……”
謝桓榮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般，愣怔望著梅朗。梅朗也不說話，謝桓榮需要時間來理清這些事。謝桓榮知道梅朗說的不假，而自己因為雲南府一直忽略了文薑的感受，亦沒有好好盡到當大哥的職責。如今，經梅朗這麼一提醒，倒有些豁然開朗。
看著謝桓榮眼中的清明，梅朗便明白他這是想通了。倒也不再說什麼，轉移話題道：“再有幾日，她便來了。你可得仔細思量了……”
謝桓榮長歎一聲“如你所言，順其自然。”
半晌才道：“你可認識雲府的小公子，雲純熹？”
“嗯。”
“我聽城邑說，那雲小公子離了左閣正往著南國而來，想必不隻是遊山玩水……再說，他們雲府的身份……”
對於長襄一行人的行蹤梅朗早已猜到，早在長襄生辰那日梅朗便與長襄私下約了在南國再相見。倒不想，他們的行程竟這般快。
“等著吧……”
“……”
望著那昏暗不定的天空，梅朗不禁生出感慨之意。
卬風，你也該回來了，你答應了連虞會一直陪著長襄的。你從來說到做到。
長襄，原來你竟是一直渴望見到卬風嗎？
半晌，梅朗才低聲問道：“桓榮，你剛才是想起了三年前的事了嗎？”
謝桓榮心中一震，似是那些事即將撥雲見月一般。梅朗轉身看向遠處的南山，低聲道：“我想將那些事都告訴你，可是張開口才發現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這件事是我一直想要忘記的啊！我卻沒有做到。”
謝桓榮斂眉低垂，一時之間亦說不出話來。
寒風漸漸斂去，卻是又下起細雨來。這倒是開春的第一場雨，雨勢細小綿長，隨風挾來。
“梅朗，忘不了就不要忘了罷。”氣溫逐漸下降，話語隨著一團白氣呼出。
“是嗎？……”
“……”
“倒是關於‘卬風’這麼個人，這麼多年了你竟也沒他半分消息麼？”
聽著這話，梅朗微搖了搖首。看向謝桓榮的眼，“這也是這三年來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明知道連虞對於卬風的意義，我卻還是隻顧著自己了。若是那日我能更好地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也不會……”
梅朗也是對連虞用情頗深了，這件事倒也怨不得任何人。情至深處難以自控，更何況乍然見到連虞身死，梅朗又何能不失措不亂了心智？
“罷了罷了……”
“往事不可追……”
兩人相視一笑，半晌梅朗才說道：“改日再找你下棋罷，今日，你怕是有事離不了身。”梅朗意有所指，謝桓榮心中明曉，看著梅朗離去的背影，半晌才喃喃道：
費盡心思想要見一麵的人，原來隻要經曆過那件事，就沒有辦法放下了。
……
“哥哥可是害怕失去梅朗這一好友？”
側眼看去，隻見一襲米黃衣袍的謝文薑正站在簷下，正緊緊地看著自己。謝桓榮身心一鬆，拾起腳步向著那人行去。
“梅朗太重感情，這是他一大弱點。方才不過是想起三年前那事來，恍恍惚惚竟猶如夢境一般。又似昨日重現一般，竟是不敢往細處想了去。”
待謝桓榮走到謝文薑身前，兩人才相攜離去。
“哥哥，梅朗可還是梅樓主啊！”他怎會輕易有事？縱使他一時失控，他背後的人又豈會放任不管？
謝桓榮一時不再做聲，半晌才笑道：“文薑，不管是什麼結果，都不會改變現在這樣的狀況的，你說是不是？”
謝文薑腳步一頓，麵帶笑意，輕語道：“哥哥，我是不會離開你的。你亦如此，如果這結果不好，你要走，請一定要帶上我。萬莫丟下我……”
其實謝桓榮心中一直有著不好的預感，可是謝文薑這些話卻將那些所有的不安一掃而空。有謝文薑陪在自己身邊，真的就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了。
伸手撫弄著謝文薑耳鬢處的碎發，歎道：“自是如此！”
半晌，謝文薑伸手握住了謝桓榮替他撫弄鬢發的手指，幽然低語道：“哥哥，遊子當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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