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5 更新時間:16-03-31 02:15
坐在對麵的他,隨後換上一口流利的中文,微笑著說了許多話。
他對琪年說他叫van,四年前從中國來到法國。後來定居在巴黎,很久都沒再回國。而在巴黎的日子也不是像大多數人所想的那樣浪漫柔情。相反更多的,都是過著定式單調,繁瑣規律的高壓生活。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讓人身心倦憊。最近兩年持續來普羅旺斯的小鎮度假,感受大自然的熱切與純粹,帶來身心愉悅的狀態,讓人舒緩,放鬆。的確是能夠減壓不少。
美好的是,這次假期才剛開始不久。
他說,如果用刀叉將火腿片把蜜瓜卷起來,這樣的吃法最地道。
他說,她的身上混雜著一種清雅卻強烈的特質。一眼看上去,就很難讓人將目光抽離。
他說,請她接受邀請。一起徒步前往,普羅旺斯最美的花田。
她揣摩著他的語意,還在感受著剛才的記憶,帶來的有關過去的片刻晃蕩與錯亂,一時竟有些難以平複。
等到言語稍過。她回過神,開始認真地注視著他。身上穿著一件純藍色麻質襯衣,她記得是GiorgioArmani前不久發布的季度新款,簡單耐看的風格,恰好也是過去沉和最喜好的牌子之一。
白淨修長的手,小指上的尾戒閃著銀光,她記得Cartier的這款。戒麵沒有任何裝飾與花紋,樣式簡潔明了。剛開始踏入演藝圈不久,收入不高。她幾次路過奢侈品商場,鼓起勇氣想給自己買下這件貼身的小禮物。卻因價格再三猶疑,最後還是空著手走了出來。
Cartier表明的單身身份,太過矜持嬌貴。某種意義上,就成了另一種感情上的雜亂。
Van談到在巴黎工作時。她走了走神,想到巴黎,也應是她這段徒步旅行的日子之後,迫切需要的停靠站。國內那些仍對她抱有信任,心懷期盼的導演,製片,編劇。也對這次公司名義上,安排她前往法國進修自身表演和歌舞,做出了更為精細苛刻的標準與要求。
回想在國內最為昏暗的那段時間。風口浪尖上,媒體大多對她口誅筆伐,幾乎都是大篇大段的集中負麵報道。她所在的經紀公司,那段時間每天所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四處疏通各種關係,不斷忙著為她各種澄清,辟謠。
到後來各類節目,通告邀請不減反多,價格更是一路抬升。他們準備的問題越來越尖銳,她也如期配合表現的愈來愈激烈。讓很多不知名的節目,點擊驟增,甚至一炮而紅。
她是蘇琪年,過去被媒體連續不斷捧到太高太美過,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的完美新星。
她甚至也有些記不得,自己是如何就開始迅速地走向這墜落的。像是站在深淵邊上地縱身一跳,動作赤裸而直接的,甚至能聽到空氣呼嘯而過帶來的刺音,還有體內出現的持續耳鳴聲。道也不算畏懼,甚至有些貪婪放縱地享受著自己的負麵與落敗。
輿論像點燃的大火不斷綿延,即使從紅色透成越發顯眼的黑色,她也仍是唯一的焦點。
直到那次毫無征兆地自殺。她在和M嬉笑打趣地用過午餐後,倉促開始的過程,自然而然地發生,普通的就像一次飯後散步,代價是整整兩天兩夜的重症病房急救。
公司和經紀人終於看不下去,決定立刻停止她所有的行程,安排去國外進修。也一向熟稔於炒作借勢的這種手法和過程,與媒體聯合起來成功地掩蓋了她內心的異常。
最後,讓她帶著半正半負的噓頭與不斷發酵話題來到法國,仍像一個優雅的迷。而內心所有的無邊的荒涼與落敗感,大概也是自咽自知的事。
她開始進一步想象著麵前這個叫van的男人平日西裝革履的模樣,這個渾身被昂貴的奢侈品包裹著的男人,舉手投足間,卻透露著一種少見的輕鬆詼諧的幽默感,相比自己曾在國內遇到的趾高氣揚的男人,在某些方麵,仍保持著一份低調與真誠。
距離如此之近,甚至開始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pradaman的淡香。
她很熟悉,她見過那種色澤明亮的半透明的液體,是微微潮潤的,像戀人之間的一場激烈後,留在空氣裏愛的味道。像狂熱後的餘溫,溫和淡雅,甜而不膩。它不像某些品牌香水的氣味,總是散發出強烈霸道的香氣。
Van端著酒杯,耐心溫和地等待對她發出邀請後。她的回複。
她也就直直注視著他棕褐色的眼睛,用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神,就這樣看著,深入人心地,仿佛能將他所有的一切都全部看穿。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彼此對視著。
一分鍾之後,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微笑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看著他片刻就流露出來愉悅的神情,祝願這是一場美妙的邂逅。
兩支高腳杯心領神會地輕碰在一起,聽著它在陽光下發出清脆的聲音,是否可以界定為兩種人生的交互碰撞,又或者也能歸結為同一種寂寥。
用餐過後,他們約定休整一天。隔天的午休時段,再一起出發。
就地居住在葡萄園莊的旅店中。打開房間的窗簾,能看到遠處綿延起伏的山脊,葡萄架的點裝讓山體顯現出更優美的弧線。
她依舊是光著腳,踩在柔順的軟皮木椅凳上,坐在窗邊,點燃一根煙,緩緩地吸了幾口後,看著它直到耗盡熄滅。
夜晚總會讓人的思緒變得緩慢,冗長。記憶也會成為慢鏡頭的播放,定格重複著,再添加上些許主觀的臆想,開始自我經營出些許矛盾與浪漫。每個人都是這世界上唯一的主角,人始終最愛其自身的本質,說到底,在大多情況下是不會改變的。
討厭睡覺和休息,因為那個時候人無法再繼續進行強有力的自我控製。理性的喪失,會讓人在潛意識不斷暴露出最不堪和脆弱的本意,自身再用以不斷感受。
她害怕麵對,卻也分外討厭怯弱。
有時會靜靜地看著天空從黑暗開始逐漸發白,泛藍,變得透亮。抬頭仰望著普羅旺斯的天空,來到法國,自從離開M和隨行的團隊,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別人叫過她的名字。
連續獨行的日子裏,她通常稱呼自己為Recca。
不知不覺已到了和Van約定的這天。早安的晨色和繚繞的煙霧,把整個房間染成了朦朧的色調。還有散落了一地的煙灰。
無人回應的寂寞,才最寂寞。
低頭開始收拾行李。床底下,沙發縫,櫃子旁,已經習慣從房間各個隱蔽的角落,搜尋出屬於自己的東西,每一樣伴隨自身已有多年。
淩亂的都是舊物,可能因為跟久了這樣的主人,也變得沒有安全感,想要躲藏起來。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似乎很滿意自己這樣的解釋。
收拾完後,她吃了點東西,返回到床上睡了一會。
等到下午的時刻,她換上了她最舒適的裝束,淺色牛仔褲,白色T恤,白色的帆布鞋。對著鏡子安靜地將頭發紮高,顯得更加幹淨利索。
鏡中的自己,有些過於憔悴的神情,讓原本精致的五官所散出的明媚也淡了些。
想著M曾對她說過“琪年,你的氣質優雅而深邃,散發著自己特質內裏的光,這種明亮與暗淡,沒有人可以複製,它是天生適合於聚焦在鏡頭與鎂光燈下的。”
那是他最初見到她時,他對她說的。
那個時候她還隻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藝人。想到這些話,她心中不禁暗自開始發笑。像M這樣的人,的確是天生適合做經紀人的,也一直頗為看重她的天分和特質,盡管自己早期出道時的不成熟和叛逆惹下過不少麻煩。可畢竟在他手下簽約不到兩年,她就徹底的紅了起來。
某層意義上,M加深了對她的束縛,卻也給了她想要的自由。
順手戴上一對在阿爾勒小鎮集市上淘回的舊耳釘,是詭異辛辣的藍色花紋,上麵雕刻著藤蔓植物。
最後出門時,她在左手手腕上,套上一隻純白色的運動護腕。手上的疤痕是可以瞬間被隱藏的,哪怕始終在心裏熠熠生輝著。
走出旅店,就看到了Van,他換了一身米色的運動裝。坐在他們曾坐過的餐桌位置,表情輕鬆地四處觀望,顯得格外休閑帥氣。看到她後,就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她走了過來。此時此刻,她望著他,恰好也是迎著燦爛強烈光線的角度,琪年就這樣抬著頭,半睜著眼微笑地與他對視著。
隨後,他們一同出發,一起找尋普羅旺斯最美的花海,這應是漫長的人生中值得被紀念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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