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七殺破貪狼  六、昆山玉碎

章節字數:6864  更新時間:25-03-15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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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元月二十六,西京大軍在入東洛月餘,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搗洛京城,重創近萬人的守城駐軍後,終於在這一天收到了班師回朝的敕令。

    西京王自那日水天南師徒在他眼皮底下脫逃後,就下令使淩飛在洛京城內多番搜索,終是無果。為尋杜思圓蹤跡,西京王又下令掛榜緝拿水天南師徒二人,經過數日,依舊是無人來應。

    江山和美人,譬如魚與熊掌,竟是不可兼得!

    西京王自從應許穎王之請援,起兵入東洛,除了一大半是為江山社稷,另有一小半便是為了拿獲杜思圓,逼其為後。可如今江山在懷,佳人卻無蹤,怎不教人愁腸百結,誌得意不滿啊!

    此時前鋒大將淩飛淩大將軍正騎在馬上愁眉苦臉,心心念念皆是自家立過的軍令狀。他可是在大戰之前拍了胸脯保證要活捉水天南的,可如今差事辦砸了不說,而且將洛京城翻了個底兒掉,愣是找不出倆大活人,真是奇了怪了,難道還會長翅膀飛了?!

    西京王急令遠在永都城的梁世行到此接管洛京城的防務,並負責各地州縣駐軍的換防改編事宜。而淩飛則帶領約萬人的西京大軍與西京王一同班師回朝。

    回程的路上,淩飛觀西京王雖拿下東洛,卻是龍顏不悅,鬱鬱寡歡。看山不是山,見水也忒無情!一臉懨懨的模樣使人不由得心內歎息。

    淩飛:罪臣淩飛辦事不力,致使水天南師徒二人陣前脫逃,請陛下降罪責罰!

    他本與親隨騎馬在領頭押陣,周延琪則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馬蹄答答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些甚麼。聽聞淩飛近前請罪,方才抬頭一觀。

    周延琪:哼!攻破洛京城你本為首功,可如今放走了水天南師徒你又是罪責難逃,遍尋不獲更罪加一等!若論軍法處置,你這前鋒大將早就不用幹了!

    延琪橫眉豎目,瞪眼斥道,一改頹勢!

    淩飛:臣有罪,不敢居功,但求將功補過,尋回水天南師徒!

    淩飛在馬上重重一揖,俯首認罪道。

    周延琪:此事…恐是不易……

    他不覺眉頭輕蹙,若有所思道。

    淩飛:如今東西一統,陛下您貴為天下共主,區區敗軍之將,加以時日又如何尋不得呢?

    淩飛不解,抬首發問。

    周延琪:觀那劫掠之人,數量雖少但是每一個皆身手矯健,行動迅捷。救人之後便立即脫離,毫不戀戰!自他們脫逃到西京派人追拿不過兩刻間,便已走得無影無蹤,遍尋不得。

    他將這幾日所思所想,一一道來。

    淩飛:正是,有如此戰力卻不知是東洛的哪方神聖,竟能在最後發難奪人,不得不防啊!

    淩飛不無憂慮地說道。

    周延琪:對方想必對洛京城及其附近地形極為熟悉,若不是城中有秘道通向城外,便是在我等大軍合圍之前即已逃出洛京城,因此才遍尋無果。隻不過——

    淩飛:不過如何?

    他最愛聽延琪分析戰況,權衡利弊,不由得接口問道。

    西京王轉頭白了他一眼,心說你小子擱這兒聽故事呢?

    淩飛:嘿嘿……陛下您接著說,接著說——

    他打個哈哈,掩飾道。

    周延琪:他們恐怕早已埋伏在當場,可為何水天南被擒時不動,本王現身時亦不動,隻隱忍至杜思圓橫劍自刎時方才突然發難!莫不是對方之目的從一開始便是生擒杜思圓?!

    延琪話至此處不覺眉宇深鎖,若不是當日對方突然發難,攔下杜思圓自戕之舉,恐怕思圓她早已身赴黃泉……你竟是寧願自裁亦不願為後嗎?!

    他握住韁繩的手一緊,憤恨不已!

    淩飛:原來如此。可生擒杜思圓又有何用處,東洛早已覆滅,就算她是東洛王杜正炎的血脈,想要東山再起,怕也難如登天!

    淩飛說完再抬頭去看西京王,但見他麵上陰晴不定,喜怒難明,是心事重重!他一瞬間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延琪這些日子以來為何總是一副愁眉不展,鬱鬱少歡的鬼樣子了!

    杜思圓啊杜思圓,你這個不知好歹,不識抬舉,有眼無珠,貪杯好色,招蜂引蝶,還一腳踏兩船的臭不要臉!西京後位那是多少人上趕著去爭搶的,偏生送你你還不稀罕?!別說陛下了,換作是我都要捶胸頓足了!

    淩飛把能想到的好詞都一股腦地倒騰給了那個杜氏思圓,心裏盤算著要是下次遇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人捆了,然後再把嘴給堵上,看你怎麼跑!

    “啊啾!啾!!”

    正坐在醫館二樓窗邊讀書的杜思圓,此時忽覺渾身一陣惡寒,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她不禁抽了抽鼻子,而後起身去關上窗戶。

    西京大軍自從元月二十六啟程,浩浩蕩蕩近萬人走了十幾日,直至二月十三方才抵達永都城。再過幾日便是除夕夜了,眾人打了勝仗都很是歡喜,但等著西京王論功行賞!

    西京王在承元殿犒賞三軍,按軍功提拔賞賜了眾人。惟獨此役中功勞最大的前鋒大將軍淩飛是功過相抵,既無賞賜也無撥擢,天子賜其吃了頓慶功宴後,便與其餘眾人出宮回家了,怎一個慘字了得!

    自打大軍回朝後,西京王周延琪幾乎每日皆忙於處理政務,無瑕他顧。執掌後宮事宜的女官多次來報,新後請見,都被他推了。此時他手拿一份剛從隴州發來的急報,是眉頭一皺!

    “報!鳳宸殿女官吳奚儀求見陛下!”

    忽有小內侍在宮門口喝道。

    本來延琪就不喜新後,後宮的請托都是能推就推的,不過今日……他看著手上的急報,抬頭吩咐請進。

    吳奚儀:臣吳奚儀見過陛下,我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口呼萬歲大禮行道。

    周延琪:平身。新後近來無恙否?東洛覆滅,她必定十分驚懼,寢食難安。爾等還需好生撫慰,莫要為難。

    延琪放下奏報,緩緩說道。

    吳奚儀:啟奏陛下,新後多次請見陛下,欲求出宮探望至親,不知可否恩準?

    她語氣雖敬卻是急切。

    周延琪:嗯?!她竟與你吐露實情?可還有他人知曉?

    西京王眼神一凜,不由質詢。

    吳奚儀:僅我一人知情,不曾向外人吐露。

    她聞言即刻答道。

    周延琪:唉——!不必去了,她之父親穎王彭瑞則,歿了!

    延琪垂首望著剛剛收到的急報,不禁歎氣道。

    吳奚儀:甚麼?!這是何時……

    周延琪:方才收到的八百裏急報,你拿去一觀罷!

    言畢將案頭那一封急報遞予吳奚儀。

    她接過奏報打開一看,隻見上書:臣隴州知州許衍方急奏,穎王彭瑞則已於日前在獄中服毒自盡,皆因微臣看察不力,望聖上降罪責罰!

    吳奚儀:這、這可如何是好……?

    她想起彭玉婕心心念念皆是出宮探望至親,可如今至親已逝,若驚聞如此噩耗豈非傷心欲絕?!

    吳奚儀:可要將此噩耗告知新後?

    她不敢擅作主張,抬首再問道。

    周延琪:嗯……也可,如此便斷了她出宮的念頭,爾等還需嚴加看管,好言寬慰,莫要讓她自尋短見!退下罷!

    西京王看得乏了,便不耐地打發人了。

    二月十七日是夜,彭玉婕自吳奚儀處驚悉噩耗,竟是一時愕然,口不能語。

    彭玉婕:啊………如今父王已逝,故國湮滅,奴家雖然身為西京王後,卻不得西京王半分寵愛,縱使富貴榮華一生,於我又有何用?!

    她悲戚不已,猛地一推,就掀翻了麵前精美的妝奩匣子。

    彭玉婕:看來西京王是想將奴家困死在這深宮之中,難道是姐姐她未被擒獲,因此西京才將我困住,欲引姐姐來自投羅網?

    玉婕悲戚過後,不禁沉下心來細細思量。若是姐姐已被西京王擒獲,那她定會來見我,而我二人隻需互換身份,那麼西京王便目的達成了!可如今……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坐以待弊,無論姐姐生死如何,玉兒萬不會成為西京王手中的棋子!

    二月十八日,這天正是除夕,深宮之中處處張燈又結彩,既慶賀西京大破東洛,得勝還朝,又是喜迎新春佳節。因而宮內一派熱鬧喜慶,人人歡欣鼓舞。

    隻除了一處鳳宸殿,新後自昨夜開始便自稱病,宮中眾人怕觸了黴頭,紛紛走避不及。

    吳奚儀多派了宮人名為照料,實則監視玉婕,處處設防使其不得已稱病在床。就連除夕年夜飯也是獨自一人在臥房中用的。

    子時剛過,就聽見離鳳宸殿外不遠處的金水池畔響成一片,原來是宮人們在放春節焰火。

    “砰!砰砰!嘩啦啦……!”

    又是一陣轟鳴伴隨著人群的歡鬧聲。

    彭玉婕:吳大人,可否替奴家梳妝,我也想去看焰火?

    吳奚儀:這……好罷!

    她看著麵前這個尚青澀不已的小丫頭,兩眼巴巴地隻盼著出門看焰火,還時常以奴家自稱,毫無身為西京之後的自覺,不由得心底苦澀,點頭答應。

    金水池畔一早就擠滿了來觀焰火的內待宮人,彭玉婕與吳奚儀來到時見此情形,不覺皆是一怔。

    彭玉婕:吳大人,你看那邊水榭中有座涼亭,人煙稀少,應是觀景的絕佳之處。不如我們備些酒菜,一同前往?

    她舉目四望,然後對吳奚儀斟酌道。

    吳奚儀:夜涼風寒,娘娘又有病在身,還是早些回宮歇息為好。

    她怕人多事雜,容易生出意外,連忙勸道。

    彭玉婕:吳大人何必掃興呢,今日難得除夕之夜,我們走罷——

    說完便滿臉笑意地拽著吳大人一隻手往涼亭走。

    那涼亭就佇立在水榭西北一側,三麵環水,一麵連著水榭遊廊。彭玉婕眾人來到亭中坐下,確實是個賞觀焰火的好去處。

    彭玉婕:吳大人,多謝這段時日以來您的照拂之意,關懷之情。奴家在這深宮之中舉目無親,孤獨無依,多虧了吳大人悉心照料,才讓我稍釋懷抱,略得寬慰。這一杯,奴家敬您!

    她說完抬手飲盡杯中酒!

    吳奚儀:娘娘言重了,此乃臣份內之事,何須言謝!

    她聞言也連忙自斟一杯,回敬玉婕。

    “砰砰!”

    又是一朵極絢爛的煙花盛放在夜空之中,此夜雖寒卻是萬裏無雲,月明星稀。

    彭玉婕:奴家曾習得家鄉的小曲兒,如此幹飲也是無趣,不如我來唱和一曲?向諸位姐姐獻醜了——

    言罷,她是淺笑起身,手捏蘭花,起勢唱道:

    “素手青牡丹,妝起雲髻鳳凰簪。綺羅香車寶馬去,闌珊映,日暮照影天又寒!”

    那聲調由高轉低,婉轉哀戚。

    “闌珊映,日暮照影——天又寒——”

    “天又寒——!!”

    玉婕唱至此處,忽然提起衣裙縱身一躍,是猛地投入涼亭之外的金水池中!

    “娘娘!”

    眾人眼見此景陡然一驚,皆未及反應。隻離得最近的吳奚儀眼急手快也隻捉住了玉婕的半片衣裙,眼睜睜看著她落入水中,不複蹤影!

    “砰!嘩啦啦……!”

    夜空中炸開的絢麗煙火,最後一瞬的喧囂燦爛落入玉婕的眼眸中,而後她便在凍入骨髓的池水中緩緩閉上了雙眼。

    “父王,玉兒不孝,要來尋你了……”

    “姐姐,若有來世,來世再做親姐妹……”

    西京新後失足落水的消息第二日一早便傳遍了宮廷內外。西京王周延琪聽聞此訊,既驚且怒,即刻派了人手去金水池打撈,卻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無所獲!

    “啪!”

    “豎子無能!老的管不了,小的也看不住!”

    延琪收到回報後,更是惱怒,不禁猛地一拍桌案。

    周廷琪:吳奚儀看管不力,罰俸一年。鳳宸殿宮人內待各杖十五,罰俸半年,退下罷!

    他垂首就望見跪在昌元殿外伏身請罪的吳奚儀,遂向左右斥道。

    此間不表,再說除夕這天,杜思圓邀請張雲瀚父子二人一同前往肖府吃年夜飯,順便團圓守歲。

    張雲瀚:走罷陽陽,咱今晚一起去肖府吃頓便飯?

    張先生滿麵春風地哄道。

    範漁陽聞聽隻白了他一眼,卻不作聲。

    張雲瀚:哎呀,我跟你說這肖府的廚子啊,那可是宮裏出來的,做的飯菜鮮香味美,頗俱西京風味,可是尋常人家吃不著的!

    他見好大兒不上鉤,繼續耐心哄道。

    範漁陽:你怎麼知道是宮裏出來的廚子?

    他挑刺道。

    張雲瀚:嘿……某嚐過幾次,和幾年前在西京王宮裏吃的味道相差無幾,因而得知的。

    好小子,跟我鬥,你還欠火候!張雲瀚在心裏暗自想。

    範漁陽:那我做的飯菜不好吃麼,為何要去肖府吃年夜飯?

    他咂咂嘴,不甘心道。

    張雲瀚:好吃啊!隻不過這跟某要去肖府看望大侄女,再找我家老哥哥飲酒劃拳有甚麼幹係嗎?

    張神醫耐心耗盡,終於把底牌攤出!

    範漁陽:……哼!去就去…!

    大表兄終是敗下陣來,點頭應允。

    張雲瀚望著範漁陽滿是嫌棄地撇嘴,不禁偷偷一樂。

    “明明就很想去的嘛,口不對心,淘氣!”

    “喂!等會兒我啊……!”

    等到傍晚時分,二人立在肖府的黑漆後門前,張神醫正準備敲門時,一旁冷眼旁觀了半天的範漁陽終是忍不住開口了。

    範漁陽:先生,咱倆來吃飯,做甚麼偷偷摸摸走後門跟見不得人似的?

    他劍眉一蹙,不解道。

    張雲瀚:走正門人多,大姑娘小媳婦也多,這不是怕你麵皮薄應付不過來麼?

    他促狹一笑,掩唇悄悄說道。

    範漁陽:哦…也對啊……

    他恍然大悟。

    說話間輕敲三下大門,便聽見有人來應。

    來人正是水天南之愛徒,張雲瀚的大侄女杜氏思圓!

    隻見她身穿一襲月白繡羅裙,外披一件水青色暗梅紋毛大氅,發挽雲髻,是妙目流轉,杏腮微紅,風流自許!

    杜思圓:先生,呃…範兄!二位好!

    她早已在門內等候多時,打開門果見張雲瀚帶著範漁陽依約前來,不由得欣喜。

    範漁陽:小、小姐好……

    他亦是初次見到思圓著紅裝,模樣與上次所見大不相同,不覺一愣。

    杜思圓:二位請隨我來,家師已等候多時了。

    思圓朝一旁微笑撫須的張先生擠擠眼,後者則輕輕頷首回應。

    入得肖府後門,範漁陽一路跟隨在那兩人身後,望著他們嘀嘀咕咕了一路,不禁心底犯疑。

    杜思圓:先生,為何不能讓千朔知曉表兄來肖府吃年夜飯啊?更何況此間他之耳目眾多,要想知曉也並非難事。

    仔細一聽,原來是要瞞著肖千朔,讓範漁陽進府一事。

    張雲瀚:知曉也無甚要緊,隻要倆人不遇上。

    杜思圓:遇上會如何?

    思圓十分不解,再問道。

    張雲瀚:會、打、架!

    他背著範漁陽悄悄作口型道。

    杜思圓:甚麼?!

    思圓一聽那是猛然震驚,心說千朔你這是哪裏修來的緣份,怎的一睜眼就是遍地的仇家!

    張雲瀚:不僅如此,要是他們動起手來,你水師父肯定會幫著陽陽。陽陽他精通武藝,與肖千朔尚不知孰強孰弱,到時候你家那二位,思圓你能摁住誰?

    張雲瀚一臉高深莫測,很是篤定的模樣。

    杜思圓:這……

    思圓低頭暗自想了想那三人群英薈萃(蘿卜開會)的場麵,怕不是要將這肖府的房頂給掀了,是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杜思圓:……先生高明!救人一命啊!

    她抬手悄悄向身旁的張先生重重一揖,感激謝道。

    張雲瀚:對嘛!我們快走罷,他要起疑了!

    於是杜思圓領著二人,專挑府內那冷清偏僻,人煙稀少的小徑走。在他們三人鑽出太湖石底下的精巧石洞,穿過遊廊之間的泥濘小道,再自那月季花叢中扒出來,繞著水榭溜了大半個肖府之後,終是滿身花刺,灰頭土臉地摸到了水天南的別院門前!

    這下範漁陽看向杜思圓的眼神都不太對頭了,他不禁在心裏嘀咕: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專挑泥地裏的濕滑小路走,先生你這大侄女怕不是有甚麼毛病?

    張雲瀚:老哥哥,老哥哥!我們來看你了!你瞧是誰來了?

    張神醫熟門熟路地摸進院裏,正遇上聽聞聲響出來迎客的水天南。

    水天南:喲,雲弟!這是……範家小子?

    他甫見二人很是驚喜,待張雲瀚近前,還隨手給他拍落了鬢邊的幾片花葉。

    範漁陽:在下建州範漁陽,見過水師傅!

    漁陽跟隨張先生進得門來,也是撣了撣身上的泥土,再伸手捋了把那箭袖上的花刺,正色行禮道。

    水天南:嗯,不錯不錯,有乃父風範!你們入得府來,不曾有人為難罷?

    他對著範漁陽上下一打量,正是個高大英挺,眉目端正的習武之人。一身箭袖的深褐色便服,更襯得那人身姿矯健,結實有力!

    張雲瀚:誒——老哥哥說的哪裏話,有圓丫頭在此,何人敢為難我們?

    說話間二人齊齊看向走在最後入內的杜思圓。

    杜思圓:啊?嘿嘿……好說,好說!

    大侄女正忙著垂首抖落那件暗梅紋毛氅,那上麵抽線飛毛的模樣像足了從哪個舊物攤上淘回來的一樣。此時忽然見問,她不覺裝傻充愣露齒一笑。

    待他們眾人吃過年夜飯,水、蘇二人又忙著飲酒說話,杜思圓便與範漁陽出了別院觀景散步。

    杜思圓:表兄不喜飲酒?

    範漁陽:嗯,我喜飲茶,並不擅飲酒。我們建州盛產建盞,最宜飲茶用了。

    杜思圓:原來如此。

    思圓輕輕頷首。

    範漁陽:小姐可有表字?

    他忽然問起一事。

    杜思圓:尚無表字,表兄可如先生一般喚我思圓便可。

    她看向漁陽,眨眼輕笑道。

    範漁陽:這樣啊……

    他聞言不覺微赧,抬首望向遠方似乎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杜思圓:那表兄可有表字?

    範漁陽:無有表字,陽也問過先生,可他…他讓我自己想……

    漁陽話至此處不覺懊惱,心道我要能想出來還用得著問你這壞老頭?

    杜思圓:既然如此,表兄若不棄嫌,圓替你想一個如何?

    思圓一聽不覺莞爾,果然是先生的行事作風。

    範漁陽:小姐請說。

    杜思圓:古人曾雲“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所關。今日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想來最為契合表兄眼下心境,就喚你表字『重光』如何?

    她略加思忖,憶起先生之前述說範漁陽之身世來曆,遂鄭重說道。

    範漁陽:重光…範重光……?

    他出神地輕輕念著,二人是一路緩緩行至了水榭旁的九曲橋前。

    此時已是醜時剛過一刻,夜沉如水,隻有天階月色光亮似晝。過了九曲橋便是肖千朔的東暖閣與書房,思圓為了避嫌,正待出聲喚住範漁陽,卻忽見遠處星點火光漸近眼前,隱隱還能聽得“有人落水,快救人”的急呼聲!

    二人眼見此景,對視之後急忙往橋上奔去,借著明亮月光果見橋底的枯荷叢中漂浮著一個淺色人影!遠處的燈籠火把亦在此時紛紛聚攏至九曲橋上,思圓定睛一瞧,更是心膽懼裂!

    “玉兒,玉兒!!!”

    杜思圓猛見橋底浮在水中的正是她此前心心念念代嫁西京的彭玉婕,萬料不到西京王竟下此毒手!她情急之下正欲縱身跳橋救人,卻不料突然從旁伸過一隻如虯枝般的鐵腕將其死死箍住!

    杜思圓:放手!!!

    她右手被製,猛地轉頭目眥欲裂地怒喝!

    肖千朔:……不、放!!!

    來人正是肖府東主肖千朔!他赫見杜思圓眼底泛紅,泫然欲泣地怒喝要他放手,不禁咬牙恨道!心底更是隱痛:你竟又叫我放手!!

    杜思圓:你…!!!

    思圓怒極,這人怎的此時忽來攪局?可恨自己又無奈他何,隻能急得幹瞪眼。

    “你們可按住了啊,我來救人!”

    一旁的範漁陽忽然開口對眾人說道,隨後手腳麻利地除下鞋襪,在一眾驚疑的目光中是一個魚躍便紮入了冰寒刺骨的湖水中!

    昆山美玉碎,合浦明珠還。疑似有情天,寂寂離人魂!

    欲知後續發展,請待下回再敘。

    ——彩蛋——

    肖千朔:我為什麼不能上桌吃飯?(敲碗)

    杜思圓:你去小孩兒那桌。

    肖千朔:我要上桌吃飯!(用力敲碗)

    杜思圓:你要來了我們這桌咱就不用吃了。

    肖千朔:我要上桌吃飯!!(繼續用力敲碗)

    張雲瀚:你們倆都去小孩兒那桌。(目光慈祥)

    杜思圓:……

    肖千朔:好誒~!(得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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