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31 更新時間：15-11-16 17:26
天亮了，一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皇宮裏仍然秩序井然。
（朝廷之上）
“皇上！地方官員的俸祿……皇上！皇上！”一位身材矮小的官員傾著身子，向皇上彙報，可見皇上心不在焉，貌似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啊！“皇上突然間回過神來。
“皇上，您昨晚沒休息好嗎？”
“可能是最近勞累過度吧……眾愛卿，還有什麼要事要稟報麼？”皇上扶著額頭，仿佛有些力不從心地說道。
台下文武百官一片靜默。
“既然如此，退朝吧！”
“皇上！您今天是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的樣子？”良公公跟在皇上身邊，問道。
“沒什麼！”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裏在想：沒什麼事才怪，滿腦子都是涼夕的事情，這樣下去，該怎樣才好……
回到養心殿，福臨在桌邊坐下：“小良子，你去跟朕沏杯茶……”
“嗻！”
過了好久，珠簾才被拉開。
“今天的動作怎麼這麼慢？”福臨揉著太陽穴，一臉疲憊。
那股熟悉的花香，是玫瑰薄荷茶……
福臨訝異地抬頭，正想問：“小良子，你什麼時候也會沏這樣的茶了？”卻和一雙水藍色的眼睛正對上，“怎麼……是你？”
涼夕的臉色似乎有些發白，沒了往日的紅潤，畢竟昨晚的突襲，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打擊實在過大，而且涼夕嘴上口口聲聲說：“小傷不大礙！”可傷口畢竟在頸部，就算是被劍輕輕劃過，流血的量也會較平常多。
此刻，涼夕的眉頭微皺，一臉的擔心：“皇上，你的事，良公公和我說了，你怎麼了？”
福臨別過頭去，不願和她對視，半晌，他緩緩開口：“涼夕……你……出宮去吧……”
“什麼？”涼夕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福臨。“朕……說的是真的……”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靜默。
你……晚上就出宮吧……”
涼夕垂下長長的睫毛，半晌：“謝皇上！”
……
夜不知不覺就降臨了，福臨依靠在門外，輕歎一口氣。
門突然間被打開一道細縫，福臨趕緊躲到柱子後麵，隱藏起來。涼夕披散著長發，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這樣不至於捉人眼球。她手臂上挽著一個並不大的行李包，行色匆匆地離開自己在養心殿的住所。
末了，福臨輕輕地轉出：堂堂一國之君，為何不能與她直麵？可朕就是如此，朕害怕放不下，害怕下一秒就收回自己說的話，與其她待在自己身邊，終日得不到快樂，還不如放手，讓她出宮……
“良公公！”涼夕輕輕地喚一聲。
良公公接過涼夕手裏的袋子，將涼夕扶上馬車：“涼夕小姐，現在是深夜，皇上已經吩咐過這裏的守衛，他們會放你通行並不會聲張，前麵趕馬的同是養心殿裏的太監，你叫他小洛子就好，他會直接將您帶到鄂碩大人府上，有什麼需要就向他說。”
“恩，謝謝良公公，隻是……皇上人呢？”涼夕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問起皇上的事情，出宮獲得自由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事嗎，為什麼現在自己心中，有種隱隱約約的不舍？
“皇上他……應該已經休息了……您也知道，皇上最近精神不好，太醫囑咐皇上要多休息……”良公公回答。
“這樣啊……”涼夕若有所思道。
這時，馬車的輪子開始慢悠悠地轉動。涼夕回過神，卻不知該說什麼好，片刻過去，待馬車要駛出一道門時，她微笑著，向良公公揮了揮手，然後，放下帳子。
很快，車行的速度便快了起來，不久，便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皇上……”良公公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側的福臨。
“小良子，你說，朕是不是做了一件錯事？一件……會讓朕後悔一生的……錯事？”福臨深情地望著涼夕消失的地方，語氣中帶著歎息與淡淡的悲涼。
良公公淺淺一笑：“涼夕小姐，會高興起來的……皇上您放手的原因，不也是因為這個麼？”
“嗬……或許吧！萍水相逢，終有一別，朕就當做了一場夢，一場在滾滾紅塵中徘徊一陣的夢……”有點淒清的月色映射在福臨的銀發上，周圍靜的……靜的有點孤獨……
宮中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她不應該待在這裏。她本就不屬於這裏，朕又有何理由硬把她留在自己身邊？朕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縱使擦肩，也不可能相逢……放棄吧……
“哢噠——”馬車緩緩在鄂碩府前停下。
“涼夕小姐，到了！”小洛子拉開帳子。
涼夕下了車，抬頭望了望天空，此時，東方的天色已經開始泛白，新的一天，到來了。半年前，自己剛到父親府上，轉眼間，半年便過去了……
涼夕輕歎一口氣，轉身，對小洛子笑道：“有勞洛公公了！”
“不必客氣！若小姐沒什麼吩咐，奴才就回宮了。”
“恩……啊，對了！”涼夕突然記起什麼事，從行李中取出一串念珠，“這念珠是皇上的，本想親手交還與他，可出宮的事讓我喜悅得暈了頭腦，勞煩公公轉交給皇上……”
“是！”
望著馬車漸行漸遠，涼夕的心終於放下來。站在門前，胸口總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又悶又酸，眼眶不禁濕了。涼夕捂著嘴，不讓自己出聲，連忙用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右手要扣到門的刹那，又遲疑了。
“真是的，我在幹什麼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門的另一邊，連與他們相見的勇氣都沒有嗎？”涼夕歎了口氣，內心糾結啊……
此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出現在涼夕麵前的，是一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麵孔，隻是歲月已在她的眼角和唇邊刻下淡淡的痕跡，她的臉色微微蒼白，可眸子卻清澈深邃。慈祥的她正注視著涼夕，臉上寫滿了驚異。對視許久，才傳來她有點顫抖的聲音：“你……你是涼夕？”
涼夕的鼻子一酸，再也無法抑製眼淚的泛濫，她跪倒在地，撲向麵前這個中年女子的懷抱，像個未懂事的孩子一樣，哭著，喊著：“娘！涼夕……涼夕好想您……”
聞聲趕來的，是鄂碩、玉妍和費揚古，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驚異，可轉眼又換為幸福的笑意，玉妍的眼角，甚至溢出了幾顆淚珠。
涼夕的母親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長發，聲音也帶些鼻音：“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上朝之前……
“皇上！”小洛子氣喘籲籲地趕到，雙手獻上那串念珠：“皇上，這是涼夕小姐托奴才帶給您的！”
皇上接過那串念珠，若有所思地注視了好一會兒：“她怎麼樣了？”
“回皇上的話，一切順利，這會，涼夕小姐估計已經和家人團聚了！”
福臨的嘴角蕩起一個微不可見的笑：“這樣就好……小良子，幫朕帶上吧！”
“嗻！”
“涼夕姐姐，你終於回來啦！？”費揚古眨著金黃色的眼睛，問道。
“恩！皇上……準許我出宮……”涼夕笑道。
“那這樣豈不正好，咱姐妹倆，可以好好逛逛！”玉妍挽起涼夕的手臂，露出兩個可愛的虎牙。
“哈哈！你呀你！”鄂碩笑著點了點玉妍的鼻子，“那行，你們姐妹倆就好好逛逛，別忘了，給涼夕母親捎點藥回來！”
“不會忘的！最近額娘給我和弟弟燒了不少好吃的飯菜！”
“玉妍……你剛剛叫我什麼？”涼夕的母親小聲問，生怕剛剛隻是自己的幻聽。
“額娘！我們從今往後是一家人！”玉妍和費揚古相視一笑，異口同聲。
幸福、融洽的氛圍緊緊圍繞著鄂碩府，這裏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涼夕也笑著，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親人此刻就在自己身邊，生活的如此快樂，她在心裏默默地感謝著：皇上！謝謝你！謝謝你！
朝廷之上……
“對新查處的貪官汙吏，就這麼辦，清楚了嗎？”身著龍袍的福臨仍舊有著任何人無法侵犯的威嚴和王者之範。
“皇上聖明！”坐台下，文武百官俯首稱臣。
一瞬間，福臨的心口痛了一下，眼前立即浮現涼夕的笑容，他定了一會兒神，嘴角上揚：你過得不錯呢……看來，朕，沒有做錯決定！
京城果真繁華，當初自己隻在轎中草草地掠過一眼這裏的熱鬧景象，短暫的歇腳之後，便入宮了，沒能來得及好好逛逛，在涼夕心裏一直是個小小的遺憾。不過現在，她這個小小的心願了了，玉妍正牽著自己的手，興奮地遊離在各個店鋪之間，自己的丫鬟芷蘭和玉妍的丫鬟苡茉（這個名字沒有出處，是團子編的~~）緊緊地跟在她們後麵，不過涼夕自始至終都沒有把她們當丫鬟看待，出門前已經囑咐過她們如果看到心儀的東西，大可用自己錢袋裏的錢買下。
“姐姐你看！這個簪子好漂亮！”玉妍停在一個攤子前麵，用手捧起一個粉紅色的桃花簪，細細地打量著。
見她一臉歡喜的表情，涼夕也笑了，她接過玉妍遞過來的簪子，輕輕插在玉妍盤好的發髻上：“恩，不錯，玉妍妹妹真是個美人！”
“姐姐！你就別拿我打趣了！”玉妍故作不滿地嘟起了嘴。
“嗬嗬！”涼夕笑了，原本就出眾的容貌顯得更加迷人，路過姐妹倆身邊的年輕男子，都不由自主地回避，怕被兩個姑娘家看見自己微微泛紅的臉頰，被她們笑話。
“芷蘭，這個簪子幫我買了！”涼夕轉頭說道。
“謝謝姐姐！”玉妍笑著。
“咦？前麵好熱鬧！”涼夕見著不遠處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咱們過去看看！”玉妍拉起涼夕的手，小跑過去。
女孩子的身材比較嬌小，經過一番掙紮，終於進到了裏層。涼夕的耳邊充斥著各色各樣的人的話語。“你聽說了嗎，最近玉紅樓裏來了一位貴客，他的眼光可挑剔了，平常的庸脂俗粉他都看不上！”“這樣啊，難怪玉紅樓這麼大排場，樓內的老鴇最近可是花重金來改造樓內的女子，目的就是為了留住這位貴客！”
“玉紅樓？”涼夕不解地皺皺眉，抬頭看見一塊碩大的招牌，上麵用俊秀的字體寫了三個閃光的金字——玉紅樓。
“這是……當初玉妍就是把我賣到這裏，後來，我又被某人買走扮作花妖，如果潛入這裏，不知道……會不會找到什麼線索？”涼夕在心裏嘀咕著。
“姐姐，你不覺得那個厭棄庸脂俗粉的男子，有點像皇上嗎？”玉妍抬頭注視著招牌，亦或是樓上的彩燈，喃喃道。
“恩？玉妍妹妹……你……”
“沒什麼啦！”玉妍閉上眼睛，低下頭將自己的腦袋使勁搖了搖，“不想這個！皇宮的生活不適合我，就算我對皇上有那麼一點點感覺，可他心裏始終沒有我的存在，那天晚上，我們的事情敗露，你被皇上帶走之後，我一個人，在地上坐了好久，也哭了好久……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如果沒有你，皇上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我，不會在那短暫的幾天裏，對我那麼好；而且，我發覺，皇上給我的名分步步升高時，我高興的不是皇上可能對我有感覺了，而是高興我平步青雲，無人敢欺，寵冠六宮。我要的可能隻是榮華富貴，不是所謂的抽象的愛情吧……”
“玉妍……”涼夕也垂下眸子，若有所思，“皇宮是個金色的牢籠，誘使人們進入其內的不是金錢就是權力，在那種地方，沒有自由，沒有知己，有的隻是為了保身，為了爭權奪位、爾虞我詐，我們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子女，我反而慶幸這一點，至少，不用為了所謂的稱號，而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涼夕在淡淡地敘說這番話的時候，心裏想起了福臨：皇上，也是不得不坐在皇位上，即使再不願意，還是得坐在那煎熬的龍椅上嗎？他還那麼年輕，卻要挑起天下的重任，他是不是很無奈、很寂寞，卻沒有人可以聽他訴說，在難過的時候，連最起碼的哭泣都不行，隻能日複一日地歎息，等待那個在宮中根本無法出現的知音呢？突然覺得，皇上……有點可憐……他會不會是為了不讓我受同樣的煎熬，才放我出宮？
周圍喧囂一片，而兩姐妹卻靜默著，她們各自都想了很多，半晌，互牽著對方的手，靜靜地離開這裏，留下兩個單薄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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