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23 更新時間：15-11-24 17:19
雕刻細致的紅木門被打開，一群服裝豔麗，身材曼妙的女子立刻揮動著手裏的絲絹，迎了上來。
“瓜爾佳公子，您怎麼這麼晚才來啊？”一位身著淡黃鑲花紗裙的女子，用柔軟的手攀上瓜爾佳的手臂，將他帶入屋裏，用甜美的嗓音道，“羽薔在此等了好久了。”
瓜爾佳公子嘴角輕揚，用手指抬起羽薔的下巴，用深不可測的眼眸注視著羽薔青綠色的眼睛，而後，傳來他悠悠的聲音：“我不是來了嗎。”
一時間，滿屋寂靜，羽薔的臉不禁泛紅，他們的距離是那麼近，近的都能感受到瓜爾佳公子的呼吸。
幾秒後，瓜爾佳公子放開自己的手，徑直走到藤椅邊坐下。屋裏又恢複了不久前的熱鬧，女子們一擁而上，圍在瓜爾佳公子身邊，將各種糕點、茶水送到他的嘴邊，各色透明的長袖帶著各色的香氣，拂過瓜爾佳白皙俊秀的麵頰，他輕閉雙眼，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感覺。而羽薔仍舊站在原地，用手不停拍打自己仍在發燙的麵頰。
透過身邊霓裳的空隙，瓜爾佳公子饒有興趣地注視著羽薔，嘴角不禁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寒月閣內……）
起先，涼夕還陶醉在動人的琴聲中，不過這會，她不禁擔憂起來：老這樣坐下去也不是辦法，況且，自己還有正事沒辦。
想到這兒，她丹唇輕啟：“惜文。”
琴聲鄒然停止，惜文慢慢睜開雙眼，注視著涼夕：“梁公子有何吩咐？”
涼夕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看惜文身邊的女子。
惜文會意地點了點頭，對身邊的人道：“你們先出去吧。”
紅木門被輕輕掩上，這下，屋裏隻剩兩個人了。
“你的琴聲很哀傷，是不是心中有什麼牽掛？”
“梁公子也是精通琴藝之人？！”
“略知一二罷了。”涼夕伸手揭下惜文的麵紗，看見一張精致美麗的臉。
“和我說說你的故事。”
惜文輕輕點了點頭：“我來自江南水鄉，琴是母親教我的，我很小的時候，父親便因病先去了。兩個婦道人家待在家中，經濟拮據，也不安全，於是鄰居放牛的阿齊就經常幫助我們母女倆，給我們帶來吃的、用的，我們母女都很感激他。
他的口哨吹得很好聽，歌唱得也很好，在閑暇的午後，我倆便一個彈琴一個唱歌。他比我大4歲，一來二去，便生了情。
後來，我母親也病了，不久，就去見我父親了。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齊哥哥不僅沒有拋棄我，反而對我更好。
一天，他跑來對我說，京城裏好賺錢，去搬卸米袋就可以掙到我們一日的口糧，問我願不願意隨他一起去，我答應了。他便賣了牛，帶我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們住在郊區的茅草屋裏，白天他進城幹體力活，我在家種地做飯，日子本來過得挺好。可天有不測，齊哥哥染了風寒，一病不起，家裏的經濟已經沒有辦法維持普通的生計，更不用說替齊哥哥治病。無奈之下，我進了城，靠彈琴賺些小錢，一日，玉紅樓的老鴇相中了我，要將我帶進這裏，每月給我可觀的銀子，還供吃供住。迫於無奈，我答應了，每個月底，都差人帶錢給齊哥哥，如今，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
惜文的眼底蒙上一層霧，眼淚不自覺地落下，她立即拂袖擦去：“梁公子莫怪！”
涼夕輕皺著眉頭，在心裏歎道：又是可憐的人。當初我和母親在鄉下，整日受人欺淩，這女子沒有我們母女堅強，長此下去，會受不住的。
“你很想回去是嗎？”
惜文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我可以贖你回去！”
惜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見涼夕一臉的堅定，就知道，她不是在說笑。
“這是200兩銀票，贖了身加上過段好日子，不成問題。”
惜文立馬跪下：“謝謝！梁公子的大恩大德，惜文沒齒難忘。”
“你先起來，這200兩是需要交換的。”
“梁公子想要什麼？”
“一個消息！半年前，有沒有人被剛賣到這裏又被人買走？”
“這個……”惜文托著下巴，細細回憶，“啊，有的！但我不是很確信！半年前的一個晚上，老鴇樂的合不攏嘴，在櫃台前不停地親吻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或許就是梁公子說的這件事情。其他的我便不知了。”
“是這樣……一千兩……”涼夕琢磨著，“樓裏有什麼僻靜的地方嗎，我想一個人靜靜。”
“有的，公子出了門，下樓梯，樓梯後有一道門，外麵是一個湖，相對來說，那裏比較安靜。”
“謝謝！”涼夕留下一笑，推開門離開。
惜文注視著涼夕漸行漸遠的背影：好溫柔的美男子啊……
（凝脂閣內……）
華麗的樂曲，繁雜的舞步，紛亂的彩衣，福臨實在看不下去了：為什麼這種地方會被稱為仙境？
福臨輕咳一聲，站起身：“我有點不舒服，出去走走。”
“哥哥沒事吧？”襄親王問道。
福臨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公子，我和你……”良公公話還沒說完，便被福臨擋了回來：“你留在這裏！”
“啊……是……”
出了凝脂閣，福臨深吸一口氣，但空氣裏全是甜膩的香氣，他隻能無力地扶額：玉紅樓裏就沒有一塊幹淨的地方？
這時，一件青藍色的衣裳出現在樓梯的轉角。福臨好奇地跟上去，卻隻看見一抹栗色的發，好熟悉的感覺，會不會……是涼夕？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這可是青樓，萬一對方不是涼夕，兩個大男人一前一後地跟著，成何體統？可眼前的人真的很像，算了，跟上去看看，大不了被當成異類，尷尬一次。
沉香閣外，玉妍端著新衝好的茶水，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他沒注意到我也沒關係，我隻要能看他一眼，看看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便知足了。
終於，她叩響了門，沒有人回應，她便自顧自地推門走了進去，裏麵果真一片熱鬧，歌舞升平。玉妍在門口行了一禮，也不知究竟有沒有人看到。
她故作鎮定地走向瓜爾佳公子，心裏已是小鹿亂撞，緊張、興奮。
待她走進，才有機會一睹瓜爾佳公子的容貌——鬢若刀裁，眉清目秀，雖不及皇上，也確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
她微微有些出神，直到他直接伸手，從自己手裏端著的茶盤中取過茶杯，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行一禮，急著轉身離開。
“慢著！”他用好聽的聲音叫住了她。
她壓著心中的驚喜，問：“公子有何吩咐？”
可惜，並沒有等到她想要的回答：“這茶味道太濃了，我喜歡清淡的，你再去衝一杯吧！”
“是。”玉妍有點失望，但自己現在畢竟隻是個下人，還能奢求什麼呢？
涼夕輕輕推開樓梯後的門，一陣清涼的風撲麵而來，揚起她耳邊的碎發，眼前的景象讓她欣喜萬分——湖麵平滑如鏡，皎潔的月光灑落其上，瑩瑩動人，湖邊有幾棵翠樹，葉子不經意地飄落幾片，蕩起層層漣漪。涼夕不禁感歎：這裏與前庭真是天壤之別，這裏，才能稱之為仙境吧……
門，輕輕關上，福臨從樓梯下轉出，在手握著門把手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些猶豫：天啊，我好歹是當朝天子，竟也需要做這等偷偷摸摸的事，傳出去，真是有失臉麵！
想歸想，他到底是推開了門。
四周一片寂靜，湖邊有一石桌，身著青藍色衣衫的男子此時就背對著自己，望著湖麵，似是在冥想什麼。
福臨輕歎口氣，旁若無人地向那男子走去，但腳步還是放得輕輕的。
涼夕拖著下巴，微皺眉頭：一千兩銀票……普通人家是無論如何都出不起這個數目的。但這麼多錢，對方竟然毫不猶豫，可見對他來說，這點小錢，根本不足掛齒。能把一千兩銀票揮霍似土的人，不是貪官汙吏的後代，便是王公貴族！
“哢嚓——”雙方都屏住了呼吸。福臨這時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踩斷了地上的一根樹枝，周圍又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若對方不是自己想見的人，這個糗，出大了！
“誰？”涼夕疑慮地轉頭，不由地睜大了眼睛，瞳孔在微微顫抖，水藍色的眸子倒影著湖麵的月光，粼粼熠動，“是你……”
玉妍輕輕將新衝好的茶放在桌麵上，或許是因為剛剛的失望，她有些生氣地鼓著腮幫子，沒說一句話。
瓜爾佳公子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卻像被觸動到一般，心口一陣悸動。
玉妍的妝很淡，但卻是自然的美，不像玉紅樓的女子們是刻意偽造出的平淡，而且，她的這個樣子，是在向剛剛自己說的話表示不滿嗎？被這些女子阿諛奉承久了，敢公然表示抗議的人反倒引起自己的注意。
“喂！你叫什麼名字？”瓜爾佳公子雙腿交叉，用種略帶玩味的眼神注視著玉妍。
這下，玉妍心裏的火山可算是硝煙彌漫了：“‘喂’是你叫的嗎？我有名有姓好吧？！”
“大膽！區區一個下人，怎麼能這樣對瓜爾佳公子講話？”一個女子雙手叉腰，斥責她道。
“既然是下人，公子這樣的貴客又怎需要知道我的名字？”語畢，玉妍端起茶盤，轉身就要走。
“我們讓你走了嗎？”剛剛那位女子嬌滴滴地吼一聲，快步擋在玉妍麵前，不讓她離開。
我董鄂玉妍肯屈膝給你們當下人使喚，已經是你們幾世修來的福氣了！現在還敢擋我的路？今晚一過，改日我必來找你們的茬！
“問你話呢？”那女子像是被玉妍倔強的態度氣到了，揮起手來就要往玉妍的臉上扇。
玉妍瞪她一眼，心裏琢磨著：你要是敢動我一絲一毫，我定加倍奉還！
“你……”那女子被氣得喘著粗氣，一巴掌就這麼硬生生地摑過來了。
突然，那隻手停在了空中，瓜爾佳公子捏著這女子的手：“夠了！”
那女子竟然委屈地哭了出來：“可是……可是……”
“這件事情，我來處理，你們都出去！”瓜爾佳公子冷冷地丟下這句話，所有人都識趣地低下頭，縱然心裏有萬般滋味，可還是陸陸續續地走了出去。
羽薔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她緊鎖著眉頭，看了瓜爾佳公子一眼，似有什麼話要說，可還是咽回去了。
“公子有何貴幹？”玉妍沒好氣地問了一句。
“這位小姐，在下剛才多有冒犯，先給您賠不是了。”瓜爾佳公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玉妍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其實心裏氣已經消了一大半。
“在下瓜爾佳辰雙，敢問小姐芳名？”
“董鄂玉妍。”
“方才看來，玉妍小姐是個急性子。”
“那又怎樣？”
“別誤會，在下沒有冒犯的意思。隻是，小姐的性格，讓在下頗為好奇。”瓜爾佳辰雙說著，向玉妍靠近一分。
玉妍感覺自己的雙頰在發燙，出於無奈，她推開他：“你別亂來啊！”
瓜爾佳辰雙聳聳肩：“我也沒打算做什麼呀。”
尷尬又微妙的氣氛啊……
“你是……”
福臨無奈地笑笑：“梁公子好有閑情雅致，竟會到這玉紅樓來……”他趴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難道不知自己也是女兒身嗎？”
涼夕輕皺眉頭，毫不避諱地與他四目相對，嘴角漾著淡淡的笑：“黃公子不也來了？家中佳麗三千，公子何須來此消遣？”
福臨笑了，跟她對話，自己永遠是輸家，注視著那雙水藍色的眼睛，喃喃道：“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
“什麼？”涼夕沒有聽清他說的話，問道。
“沒什麼！”福臨揮袖，在涼夕對麵的石凳上坐下。
（大廳內……）
“那個新來的下人是怎麼回事啊！氣死我了！”剛剛要打玉妍嘴巴的那名女子，氣呼呼地坐下。
“就是就是！”“太無法無天了！”“得好好教訓教訓她！”身邊的人跟著應和。
羽薔心事重重地從她們麵前經過，被那名女子叫住：“羽薔！”
“恩？”羽薔回頭，眼底帶著濃重的失望與委屈。
“你不是喜歡瓜爾佳公子嗎？那丫頭沒你的身材，沒你的相貌，你就甘心他這麼被人搶了去？”
“你說什麼呢……”羽薔急了，雙頰立刻泛紅。
“要是我是你，就算我得不到瓜爾佳公子，也要給那女的一個教訓，讓她長長記性，玉紅樓的女子，不是好欺負的！”那女子還在一旁添油加醋，“不用太過分！隻要一個小小的教訓就好……”
羽薔皺著眉，看著那名女子陰笑的臉，心裏也開始顫動。
兩個人就這麼靜默著坐了好久，涼夕終於按耐不住，先開了口：“公子怎會到這來？”
福臨輕鬆地笑笑：“閑著無聊，跑出來玩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你呢？”
“沒想到公子這麼清閑啊……我來，可是辦正事的。”
福臨不相信：“在這種地方有什麼正事可辦？”
涼夕四下警惕地看看，確定無人之後，附在福臨耳畔道：“我已經查過了，將我從青樓買走扮成花妖的人，不是貪官汙吏的後代，便是王公貴族，換句話說，想要謀害公子的人，定在此範圍之內。”
“哦？”可福臨貌似並不關心涼夕的這番話，“誰將你賣到青樓的？”
糟了！涼夕捂住嘴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沒有沒有，當初初來京城，不小心走失，被樓裏老鴇騙了進來。”
“那你應該是清醒的，怎會不知道誰將你買走？”福臨仍不肯作罷。
涼夕懊惱地搖著頭，麵前的人精明著呢，自己太大意了！
“回答我。”
涼夕守口如瓶，不再說話。
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福臨笑了，伸出手放在她頭上，撫摸著她柔軟的發：“你不想說就算了，這個人對你肯定很重要，如果我懲治了他，你肯定會傷心吧。原來，你緊張的時候，就不如平常來得謹慎沉穩了呢……”
涼夕臉紅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為什麼不將我帶回去？”
福臨歎了一口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已許諾與你，又怎會隨便收回？但我會等你，等你自己回到我身邊。”
“公子這麼有信心我會回去？”
“不管你會不會回來，我會一直等你……”福臨用金色的眸子注視著麵前的女孩，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或動作，都讓自己不能不在意。
涼夕沉默了，心跳的厲害，現在，竟有點害怕與他四目相對了，怎麼回事……
“啪！”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啊——”接著是一個女子的尖叫。
“玉妍！？”涼夕站起身，緊張萬分——這是玉妍的聲音，她怎麼了？
“玉妍！”她衝了出去，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喂！”福臨也起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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