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72 更新時間：16-03-10 22:11
起初天地共處於一片混沌當中，沒有世間萬物，沒有光亮黑暗，自然也沒有白日黑夜。
後來呢？
後來天地分離，這世間也就有了黑白。
分離之後呢？
分離之後？黑白交替，一方的到來意味著另一方的死去。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無間的親人，從誕生之時，便在混沌中緊緊相擁。沒想到有一天會生生離別，也沒想到離別後會是永不相見。
可是小叔叔，曾經在那樣漫長的時光中相擁而眠，分離之後，他們不會想念彼此嗎？
這我可不知道。他們分離之後，一位成了夜神，另一位成了晝神。神靈很難再擁有人類的情感吧？況且在他們無限的生命之中，就算再漫長再難忘的記憶，也會被光陰洗得一幹二淨。
對，就是這樣，沐陽。不過如果你有朝一日遇見他們，可以親自去問問。
看看他們是否還對彼此留有想念，或是，對彼此抱有恨意。
釀製過無數杯夢泉，卻沒有任何一杯在被自己飲下後，能為自己帶來美妙的夢境。
明明是自己賦予它能力的瓊漿，為什麼自己喝了，會完全不起作用呢？
選擇永生，便不再有美妙的夢境。
如此的話，不如釀製一杯苦澀難以入喉的酒，永生之酒。
若能釀成，我一定會，將它送到你的麵前，我那早已在夢境之中模糊，卻仍然揮之不去的，兄長大人。
喝過夢泉酒的人，會做天底下最美妙的夢境哦。
求而不得，夢中得之。尋而不遇，夢中遇之。這就是所謂的美妙夢境吧？
“小少爺快些跟上。”不再是溫暖的酒屋裏，身邊也卻還有柔情似水的女子。那女子緋紅的衣裙在黑夜裏很是醒目，她手持一盞燈籠，走在前麵為景沐陽引路。
不是說會有一個美妙的夢境麼？夢境裏沒有景詡，怎麼能夠，稱得上是美夢啊？
無奈的彎彎嘴角，景沐陽跟上女子的腳步“您不會是，要帶我去見什麼夜神大人吧？”
“小少爺應該聽說過，得到夜神大人許可的人，才能進月夜街。”女子沒有回頭，裙擺被夜風微微揚起又落下“如今小少爺想離開這裏，也要夜神大人許可才行。您還是快些跟上吧，不然，您隻能再等到明天夜色降臨。”
夜神大人？
“對啊，那位會釀製美酒的大人。他每天都在經曆著死亡與重生。循環往複，無休無止。”
誕生於黎明的白日，死亡於黎明的黑夜。誕生於黃昏的黑夜，死亡於黃昏的白日。月夜街的紅燈籠燃起燭火，正好就是當天裏夜神大人誕生的時間。
景沐陽還記得景詡提起夜神時，從架子上取下一本書，隨手翻了幾頁，再往書裏夾上風幹的花朵——對了，景詡說，那花是死神的邀請函。
想要見那位大人的話，沐陽要抓緊時間。
我也會和小叔叔一樣，到月夜街去嗎？
說不準呢。
說不準？景詡你，到底有哪句話，是沒有說準過的呢？
“哦？少年人，你的心事原來是這樣。”說話聲從屋門緊閉的小樓內傳出，為景沐陽引路的女子早已恭敬跪在門邊。
層層開啟的樓門後，是布局精巧的花廳，花廳裏男子席地而坐，麵前是還未解開的棋子殘局。
黑衣白發，俊朗非凡，這位大人，就是將他迎入月夜街的夜神吧。隻是本該和黑夜融為一體的神靈，為何會有一頭猶如白雪的長發呢？
“吾還在猜想你的心思，你卻好像已經對吾有了疑問。”屋子裏燭火明滅，手持長柄煙鬥的少年坐在他對麵一言不發，自己手中落下的棋子發出聲響，輕微而刺耳。
“也難過你會覺得奇怪，就連吾，也對這頭白發十分厭惡。”
明明生而為暗，為何要帶一縷純白？這樣一縷純白，既無法將黑色徹底隱去，也無法將黑色完全覆蓋。
厭惡又有什麼用呢？即便是神靈，同樣和許許多多的世人一樣，身不由己。
“不，夜神大人。”景沐陽低著頭，屬於景詡的長柄煙鬥被他小心翼翼握在手中“有人曾經跟我說過，隻要是存在的東西，就一定會有他存在的意義。”
“你說的不錯。”這縷雪白的存在，就是不斷提醒自己，讓自己好好記住，這個世界上，他和他永遠息息相關，卻又要重複生死離別。確切的說，是一死一生來得更為恰當。
“你可知道，這永遠被黑夜包圍的月夜街到底通往何方？”夜神丟棄了手中的棋子，笑容諷刺：“是白晝城哦。”
白晝城，掌管白日神靈的居所。
即便到了現在，他們依然如同當初身處混沌中那樣，緊緊相連。除了一個無法進入月夜街，另一個不能前往白晝城。
“吾不知道吾那兄長大人為何要在天地分離之時，選擇永生。”
其實偶爾也會在黎明和黃昏中見到他吧。他們匆匆擦肩而過，一方走向誕生，一方邁向死亡。
不言不語，其實根本就是對彼此無話可說了吧？
“呐，你該回答吾的問題了，少年人。這個夢境，並不美妙吧？”
景沐陽不回答，他反問道：“夜神大人喝了夢泉，也不會夢到心中所想麼？”
心中所想？他也許從不知道，自己真正在想什麼。夢境裏隻有漆黑一片，和一條無論他怎麼走也走不完的路。
“吾的確不會夢到心中所想。”他的夢裏，永遠隻有他一個人。“可是少年人，你是否忘了，神靈幾乎不會被心牽控？”
無心無情。無愛無求。
“然而吾，成不了一位合格的神靈。”低聲呢喃，男子起身向景沐陽走來，黑色衣擺拖過地板，好像一片飄落在水麵上的花瓣。
描繪著紫藤花的瓷瓶小巧玲瓏，被夜神托在手心裏，遞到景沐陽麵前：“明日月夜街燈籠熄滅之時，你就能沿著街道，前往白晝城。至於這個，請你替我交由兄長大人。”
“這是······”
“這酒便是永生。”
即便不再相見，亦或是你我匆匆而過，我都不止一次想要問問你，我的兄長大人。為何不願在天地分離時化作灰燼，而要以你我就此背道而馳為代價，選擇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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