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83 更新時間：16-02-18 23:33
白薇卿與秦雲崖回到越國都城郢城之時，正是七月的傍晚。日薄西山之時，馬車緩緩走進郢城的北門，沿著城中的主路在不多的人群之中慢慢走。
道路兩旁早已經沒有了喧鬧之聲，傍晚正是回家之時，忙碌了一天的人都在收拾攤子準備回家。白薇卿將馬車的簾子挑開一個小小的縫隙，將頭靠在車壁之上安靜地看著外麵。
秦雲崖在她的對麵端正地坐著。回到郢城之前，他便已經換了裝束，此時一身絳紅金絲鎖邊長袍，頭頂是一隻銀冠束發。他也隻是安靜地看著白薇卿，並不想擾了她這一時的安寧。
“他們，都回家了。”白薇卿忽然囈語般道。
秦雲崖的脊背一僵，半晌才慢聲開口道：“我們也快到了。”
“家嗎？”白薇卿放下車簾轉頭看著秦雲崖，唇邊一絲毫無遮掩的苦笑。
“若你願意，我可以……”
“早已經沒有了。”白薇卿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緩慢地吐出來，“那一場戰役，先王戰死，母妃殉情。當母妃亡故的消息從華聞歌的口中說出的那一刻，我便再沒有家了。”
秦雲崖默然不語。白妃娘娘生前護不住白薇卿，原以為自己一死能夠換白薇卿一生平安，卻不曾想厲太後絲毫不肯手軟，白妃娘娘的死反而害得白薇卿孤苦無依。
見他沉默不言，白薇卿忙斂了情緒笑道：“你是先回侯爺府上還是隨我一起去宮裏？”
“自然是先隨你去宮裏。既然回來了，總要先去拜見。”秦雲崖微笑回答，淡淡地帶了幾分無奈。
白薇卿心知，他亦是不願意回家的，然而隻是一笑而已，並不戳穿他。這麼多年過去，有些事情他們彼此心中再清楚不過。
馬車來到越國王宮之外，在正門口向右一轉沿著宮牆一直走到一處側門方才停下。趕車的人跳下馬車，剛要抬手打簾子，隻見一隻纖纖玉手已經從車簾之中伸出來，繼而白薇卿從車上跳下來，斂了衣袖站在矮小的側門前。
秦雲崖隨後跟了下來，站在白薇卿的身後。
“你真的不用我陪你進去？”秦雲崖不放心地問道。
白薇卿不曾回頭，隻是搖頭一笑：“不必了，她能將我如何？”
“她的手段你我都是見識過的，尤其這一次召你回來不知是福是禍，我終究不能放心。”
聞言，白薇卿略略偏頭看著秦雲崖，唇角一挑笑道：“即便有你在又能如何呢？你隻是王駕前第一護衛，而她是堂堂一國之太後，甚至王上見了也要行跪拜之禮。”
白薇卿自然知道秦雲崖可能會拚著犯上的罪名也要保全她，這事情幾年之前他已經做過一次了。但眼下這等緊要的關頭，她與秦雲崖都不能出現任何閃失，否則前功盡棄，若是再尋這等良機不知要何年月。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難保她不會將這次先鋒軍失利，主力遭到重創的事情遷怒於你的身上。”
“即便遷怒也不是第一次了，說到底我也是這越國深宮之中的一位公主，留著我遠比殺了我要更有用處。”白薇卿淺淺笑著，對眼前的威脅毫不在意。
兩個人正說著，隻見側門兩扇緊閉著的門扇被人緩慢打開，裏麵站著一位身穿宮裝的宮女。她雙手搭在身前，直視著白薇卿的眼睛，全無躲避之意。
“此番回來竟有人相迎，倒也是破天荒頭一遭了。”白薇卿笑語一句，轉頭看著秦雲崖：“請回吧，來日月圓佳節之時，自會去侯爺府上請你賞燈喝酒。”
“保重。”秦雲崖雙手平舉在身前搭在一起，對著白薇卿拱了拱手。
“保重。”白薇卿福了一福，轉身走到那門中宮女的麵前，笑道：“有勞你出來相迎。”
“哼，倒也不甚勞煩，左右也隻這一次罷了。”那宮女冷笑了一聲，轉身走早頭裏，白薇卿舉步跟在她身後，再未回頭看一眼站在門口的秦雲崖。
秦雲崖的目光一直追到白薇卿的身影再看不見方才作罷，轉了頭正遇上守衛宮城的禁軍統領，心中一動，他轉步朝著那禁軍統領而去。
這右麵的側門本就是給宮中的宮女太監進出宮用的，那宮女帶著白薇卿一路經過宮女所住的地方，繞過洗衣房由小路一路往厲太後宮中而去。
才走到一處小徑之上，左右都是林子，正是七月枝繁葉茂之時，若是不曾細看，倒看不出這林中站著人。
那宮女站住腳步，轉過身來，起先麵上的冷漠倨傲全然不見，隻是一派溫和笑意。隻見她朝著白薇卿單膝跪下，手搭在膝頭，口中輕聲道：“公主您總算是回來了。”
“快起來吧。”白薇卿向前走了兩步，虛伸了伸手示意那宮女站起身來，“這些日子在太後身邊伺候，真是苦了你了。”
“公主是奴婢的主子，為了公主奴婢受多少苦都是應該的。”
白薇卿隻是輕輕笑了笑回答：“我一路之上去了你家裏，連年戰火你家中已經無人，隻剩下一個妹妹錦繡尚在人間。”
“那我爹娘？”
“我到那裏的時候你家裏被大軍搶掠一空，虧了你妹妹錦繡被嚇暈了過去才在死人堆裏逃過一劫。”白薇卿緩聲說著，眸色之中掠過一絲歎息。
連年戰火，越國與昭國邊境生靈塗炭，然而那些隻顧著開疆辟土的君王哪裏顧得上百姓的死活呢？一將功成枯的又何止萬骨？
那宮女垂了頭，用袖子抹了抹眼角，餘光看見白薇卿從袖中取出一條手帕放在那宮女的手中。
“綺繡，這是你妹妹錦繡送我的，轉送給你，聊以慰藉吧。”
綺繡慌忙雙手接過帕子，見那手帕之上是一幅鴻雁傳書圖，下麵用黃色的線繡著“平安”二字，針腳鎖邊與尋常繡工不同，一見便知是妹妹的手藝。忍不住又滾下眼淚來，忙拿袖子抹了。
“謝公主救命之恩。”綺繡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給白薇卿磕了三個頭。
“罷了，不過舉手之勞。”白薇卿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太後還趕著見我，走吧。”
“來者不善，還請公主小心。”綺繡起身在白薇卿耳旁低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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