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09 更新時間：16-03-08 14:10
我叫陳素。
陳年舊事的陳，安之若素的素。
我是個孤兒。
十歲的時候，陳爺爺把我從福利院裏領養了出來。
陳爺爺說，希望我在遇到不順利的事情時，像平常一樣對待，毫不在意，便叫了陳素。
上了幾天學，我才發現福利院的好，縱然沒有正規學校的師資力量和嶄新設備，但是有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大家都是孤兒，都是被天使留下的孩子，所以福利院的氛圍常常是一片歡樂，不像現在。
我記得那年有一個小個子男孩，留著很醜的鍋蓋頭，還耷拉著兩條鼻涕，下了課之後，他帶著一群小孩子圍在我的課桌前，嘲諷著，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罵我是掃把星，他們拉扯著我的頭發，讓我滾出學校。
我沒有還手，我知道要是我動手了，錯的絕對是我，可是，我允許他們謾罵自己，但是絕不允許他們侮辱我尚未見麵就離開去了天國的雙親，還有靠著一筆養老金度日卻依舊領養我的陳爺爺。
於是，從來身為乖乖女的我打了人生的第一場架。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是老頭子管教無方，老頭子代替孩子向您道歉！”
“哼！死老頭，看你這麼誠意的份上，把我們兒子的醫藥費付了就可以，不然我們鬧到警局去！我兒子他爸可是有關係的！到時候絕對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女人化了大濃妝，鮮紅的指甲在陽光下異常刺眼。
女人扭著胯，一手拎著孩子就上豪華車了。
被扔在後頭的老師也用一種憤恨的眼光看著陳爺爺和我，像是要盯穿了我們才罷休。
“死老頭，給我招來這麼大的麻煩！你們活該倒黴！”扶了一下眼鏡的中年男老師就氣呼呼地走回辦公室了。
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又不太確定。
“…爺爺…對不起…我…”我心中有些愧疚，年紀已經很大的陳爺爺要代替我承受那些人的怒火，他一定很傷心，他會不會後悔領養我了？
我真的，真的做錯了。
“乖，爺爺沒事。”陳爺爺溫柔的話語在耳邊響起，他背著手向前走去，看著陳爺爺有些佝僂的脊背，我眼眶一熱，竟不自覺留下了眼淚。
我不是個愛哭的人，但是一哭就停不下來，我越是想停下，反而想起更多傷心事。
“阿素，不能哭，不要哭，爺爺帶你去植物園玩兒好不好？”陳爺爺停下了腳步，他蹲下身，用一雙充滿了慈祥溫柔的眼睛看著我，粗糙的大手拍著我的背，安慰著我。
一想到陳爺爺剛才對人卑躬屈膝的原因全是因為我，我哭得更厲害了，需要安慰的是陳爺爺，而現在卻還要陳爺爺來安慰……
“阿素，有時候人很複雜，但是植物不一樣，你給它陽光和水，它就茂盛生長，你忽略它，它便漸漸枯萎，這是最直觀也是最清晰的回應，它們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的想法。”陳爺爺每次喝醉了，就會拉著我講一些那個年齡段孩子似懂非懂的事情，等到我再大一些的時候，他就開始講各種植物的習性。
陳爺爺到底是做什麼的，一直到去世，他都閉口不談。
陳爺爺喜歡養植物，養各種植物，本來不大的四合院裏就種滿了各類植物，他領著政府發的養老金，用那筆養老金養活了我們一老一少，還年年置辦新的植物，還有一些小零碎買酒來喝，在某種意義上，陳爺爺是個酒品極好的酒徒，喝醉了隻會拉著人講那些對於我來說是新奇的知識。
小學畢業那年，陳爺爺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我陪著他去了市中心的醫院，那上麵有看不懂的字跡和一筆費用不小的數目。
“市裏空氣早就汙染了，如果您不同意我的建議的話，最好搬到一個清淨的地方去，頤養天年比較合適。”醫生用職業性的口吻說道。
陳爺爺連連點頭，“走吧，回家，阿素。”
“嗯，爺爺。”
年少的我，不懂為什麼陳爺爺從醫院出來就一副放鬆釋然的表情，年少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夜之間，我們就搬到了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上，但是我又很慶幸，離開了那群煩人的同齡人，這裏的小孩很淳樸，他們不會嘲笑我，我們可以玩得很好。
齊新是我們鄰居的小孩，應該算是我的青梅竹馬了吧！
據齊媽媽和齊爸爸說，他們是陳爺爺的得意學生，因為厭倦了俗世的爾虞我詐，就帶著一家老小搬到了這個安靜的小鎮。
初中的時候，我和齊新總是一起上學一起回家，被別的同學打趣是一對兒，從小就學會無視別人的閑言碎語的我自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上高中第一天的時候，齊新在回家的路上對我說，我們在一起吧！
我答應了。
雖然不懂大人世界的情愛，但是我也知道我僅僅喜歡齊新的原因是因為他是我身邊的唯一知根知底的朋友，我不想破壞這份友誼。
也許有一天他可以遇上自己喜歡的人，我對他說，你可以直接提出分手，然後尋找你的幸福。
他點了點頭。
這樣的日子竟然過了整整三年，不知道是他真的很喜歡我，還是他的真命天女還沒有出現。
我們都考上了聖音大學，齊新想要慶祝這個大好事情，就約了我去登山。
一開始我沒答應，後來陳爺爺也在一邊兒勸說，讓我出去好好走走，還說那座山上有幾株罕見的涵仙草，讓我尋來做他八十大壽的禮物。
還記得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夏日，我和齊新走散了。
他堅持要登上山頂，而我發現了隻能生長在涵仙草身邊的律熒草的蹤跡。
於是，我們兩個人就分道揚鑣了。
以前吵架的時候，他總是先來找我，可惜那一次他沒有。
我倒是沒有傷心，可能我沒這麼喜歡他吧，僅僅限於友情。
我很是感激那次的登山，因為我不僅找到了涵仙草，更遇到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那個人。
他，站在逆光處，隻能看出一個高挺瘦削的剪影，他說，“前方的行人，是否迷路了？”
我下意識地點頭，我深怕一搖頭，他就消失了。
這種感覺，從未對任何人有過，但是，我想這個人應該是特殊的。
一周的時間對於我來說，是最美好的一段相識。
他說，謝謝你的陪伴，但是你該回去了。
我聽見了遠處警犬的狂吠和人聲的呼喊。
啊，他們來找我了。
可是我不想分開。
他對我說，閉上眼睛，千萬別偷看哦！
我應了一聲，不過我卻偷偷睜開了眼睛，有時候好奇心會讓一個乖乖女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是的，我沒有遵守他的話。
然後，我看見……
震驚，疑惑，害怕……
我想，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喜歡這個詞語的真正涵義。
喜歡，不管那個人的身份，那個人的外表，那個人曾經做過的事情，隻是因為那個人是他。
我想，我可能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了，盡管那個人是個妖。
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出現。
所以，有時候，我想，我看這些書，了解這些知識，隻是為了更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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