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20 更新時間:16-01-13 19:19
夜入三更,酒屋的管事漸漸睡沉了。董宗遠輕手輕腳出了後門,翻出苑牆,穿過條條街道,趁著月色一路跑回城南官倉。官倉破落的院落內透出昏暗的燭光,夜深人靜時難道有人還未入眠?董宗遠擦拭著額前的汗水,平複著急促的喘息,向燭光傳來處走去。
剛走到窗戶旁,隻聽屋內有人喚道:“宗遠呐,外麵更深露重,回來坐吧。”
那聲音聽著真切,分明是易大人在說話,難道他一直都在等自己麼?
董宗遠輕應了一聲,隨後推門而入。易大人端坐在書桌前,手中握著一本落了塵土的舊書,桌前燭台上的蠟油已經凝住了許多。
“宗遠,我知道你這些日子非常勞碌。你想離開這裏,重返軍隊建功立業,我又怎會不知?”
董宗遠看著易大人在燭火照映下明亮的眼睛,隻道一句:“大人,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易大人抬手止住他的話語,緩緩道:“你還年輕,好好為自己的前程拚搏吧,官倉這裏我會周全。”
頓了頓又道:“你看這卷舊冊,是你先前抄寫過的《漢武故事》。老夫今日將它贈與你。大丈夫不能空有好皮囊,謹記住我的話,在任何時候都不要迷失自己的本心。”
董宗遠接過易萬山手中的書冊,轉身之即,眼淚一滴而下。
第二天,清晨的街道上的薄薄霧靄還未散去,人們的輪廓都看不真切。玉鶴別苑內的一所高高樓閣上,隨清娛推開一扇窗,清風拂簾而入。他轉身向榻上小憩的男子道:“今日又是這樣灰蒙蒙的天氣,侯爺的胸悶可好些了麼?”
閉眼休息的宇文忻斜躺在榻上,輕歎一聲道:“怕是不能好了,胸悶不打緊,心裏悶才擾人煩。”
隨清娛聽聞宇文忻已升任建章營衛尉,想必是為軍務煩心。剛要寬慰幾句,便聽他自言自語道:“愛慕思戀隻為攀附虛榮,權力爭鋒不過成敗轉頭,繁花似錦使人醉卻不能慰我心憂。”
隨清娛聽他如此感歎,也不知緣起於何,一時不敢言語。
自從半年前見到宇文忻第一麵起,他燦若驕陽的風采,不淪於紈絝子弟的行事,無一不打動著他的心。他實在不知,宇文忻內心深處那些寂寞煩憂因何而起,又為誰而待?自己在胡亂猜度之後,不能給與一絲一毫的幫助,所能獻上的也隻有買賣交易之後的床底之歡罷了。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太陽還未上來,我要回軍營裏去了。你歇著吧,我會吩咐他們好好照管你,不讓你白受委屈。”說罷整了整衣服向外走去。
隨清娛趕忙行禮道別,看著那張俊朗不凡的麵容,心中生出無限暖意。宇文忻是他見過的最有情義的權貴之人,他能常來光顧自己真是一件幸事。真怕他有一天另結新歡後突然離開。這樣的人,任憑誰遇見都會舍不得他離去吧?
黃昏時分下起了小雨,酒屋裏的使喚下人們都打著瞌睡,唯獨董宗遠還在擦拭酒具。
“小董,你端上些活血的藥酒往隨清娛出去,伺候著擦了身子再回來。”
管事相公進來時,獨見董宗遠在幹活,便派了差事給他。董宗遠答應著,取了藥酒,端了盤,直接往後院走來。
門敲三下,聽到極溫柔的男音響起:“進來吧。”董宗遠推門而入,轉即合上門扇。見一位身材苗條的年輕男子側臥榻上,應該是隨清娛無疑了。
將藥酒端到榻邊,問了聲好。他從未見過隨清娛,因為紅牌男臠不是低等下人們輕易能見到的。隨清娛抬頭看他,笑了笑道:“把我的中衣帶著褻衣一並褪下吧。”
董宗遠略顯生疏的手輕輕拉下他的中衣,又拂去了褻衣,將藥酒潤於掌心,柔和緩慢地在肩胛處擦揉著。隨清娛被這時輕時重的撫摸弄得輕喘出聲,董宗遠從未聽過如此嬌媚入骨的發聲,心神一晃,手上的動作略微停頓了。
隨清娛隻覺得好笑,抬眼瞅著董宗遠。內心忽有些詫異:“這臉也算少有的俊秀,若不是自己有多年的妝扮經驗,隻怕就發覺不了這一層青灰下的秘密了。”
隨即好奇地問道:“你來別苑的日子多久了?怎麼不是小倌倒是個粗使下人?”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清娛小哥一樣,有這樣出眾的資質。”董宗遠見他這樣問,難倒看穿了自己在掩飾?
隨清娛見他不願多答,更想尋根問底:“你把臉塗成這樣,別人辨認不出,可別想瞞我。這副皮相不做男臠,或是性子太烈屢教不改,再或者,是你自己不願侍候客人吧?”
“想必是林相公覺得我脾性不好,不適合服侍客人吧,”董宗遠並不想說出處實情,隻怕生出事端。
隨清娛裹了衣服,坐起身來。隻道一句:“去打盆清水來,給我擦擦身子。”董宗遠聽他這樣吩咐,巴不得處理完眼前的事情,早點脫身,不一會兒就端來一盆溫熱清水。
隨清娛拉著他到妝台前坐下,將毛巾浸入水中擰了擰道:“好好坐著,不許動。我倒想看看這張臉到底是副什麼樣子。”
說罷舉起毛巾向董宗遠的臉頰上擦去,擦洗幾次後,又拉開自己的妝匣,仿照自己出宴時的妝容,一一抹上了粉,又描長了眉,點了絳唇。而後將他的發梳成一個弧形發髻,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
隨清娛捧起這張小臉一瞧道:“嘖,憑這幅相貌,再烈的性子,都會有客人中意吧?況且有些客人就喜歡野辣的。”
董宗遠聽他這樣讚歎,自己也不免好奇起來,剛要轉過身去照鏡子,卻被隨清娛攔住了。“你且別急著看,等我取了衣裳來。”
說話間拿出一件藕粉色細綢紗衣,也不顧董宗遠抗拒,硬是給他層層換上。“你瞧瞧吧,多好看呐,恍若美人妃子,實則俊美少年。要是站在采買會上,得讓多少少爺們搶破了腦袋!這衣裳你穿著比我好看,就送給你了。”
聽到隨清娛如此比擬,董宗遠倒不敢直麵自己。隻朝鏡中的影像輕瞄了一眼,隻因黃昏陰雨,卻也未看真切。又顧慮耽擱的時間太久,隻是向他道一聲別,便連忙收拾了藥酒,急切地出了門。
隨清娛也未留他,看著那清瘦的背影隨著合上的門扇消失不見,內心歎道:“這樣的品貌,不知以後歸於誰家?”
玉鶴別苑大廳堂內,朝內幾位宗室貴戚同新晉官員相聚共飲。酒過三巡,歌舞正興,眾人為慶祝共有之榮華,皆喝得麵紅耳熱,不能自持。
“晉元侯今日是否暢快啊?”吏部侍郎許大人笑著問道。
“本侯雖時常赴宴,卻難得今日如此盡興!”宇文鈺說罷喝盡了杯中美酒。
“許大人真是青年才俊、謀略過人呐,結交如此一幫朝中新貴,又與宗親聯姻,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說罷摟緊了身邊端酒伺候的歌伎。
許大人聽他這樣稱讚,不免謙虛幾句:“下官能在朝廷效力、有所作為,全是仰仗晉國公的賞識、晉元侯的提攜。感恩戴德之心片刻不敢忘卻,今後更是要效犬馬之勞,以報知遇之恩呐!”
“許大人對朝廷的忠心眾人皆知,大可不必如此急切嘛。”宇文鈺斜瞅著他道。
“為晉國公、晉元侯效力就是為朝廷效力,對晉國公、晉元侯忠心就是對皇上忠心啊。”許大人端起一杯酒又敬他道。
“你們且樂著,這酒酒勁太烈,本侯出去透透氣。”宇文鈺離開宴席,也未帶隨從,下了閣樓,斜倚在臨窗的柱子前,享受著晚間的清風。濃重的酒氣彌漫開來,覺得清爽許多。
深深呼吸一口氣,剛要離開,抬眼忽見西側樓梯間走來一人。身著粉藕衫,隻挽個發髻;眉似楊柳新葉,斜長入鬢;目似中秋剪水,瑩瑩泛光。身量清瘦,體形風騷,端著朱紅漆盤,立在樓梯扶手旁,想著心事,一動未動。
“別苑裏竟有如此清麗佳人?卻從未見過,想必是新來的,沒到采買的日子不許出來見客吧?”宇文鈺盯著那美少年看,越發來了興致。
“待我將他抓了來,日後怕再也遇不到這樣的美人了!”宇文鈺輕輕踏上樓梯,想捉弄眼前的美人。無奈董宗遠皺眉深思,竟未發覺有人走到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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