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84 更新時間：16-01-12 13:03
一個周六，蕭敏破天荒地約淩嬌去逛街。淩嬌想起最近一次與蕭敏見麵，剛一照麵，蕭敏就笑著道：“阿嬌今天穿的新衣服真漂亮！”淩嬌一聽臉立刻紅了。低頭數息才一臉羞意地向他求證：“真的好看嗎？”對上蕭敏直直的眼神，忽然臉一下發燒，顧不上他的答案，又急急的絮叨：“小白也說好看呢！是上周末買的，我很喜歡格子衣，卻一直沒穿過……”
“這一款有沒有男式的？”蕭敏問。“沒有，哦，不知道。”淩嬌老實回答。
“唉，要是有同款就好了！”蕭敏的語氣有著小小的遺憾。那遺憾仿佛一大石頭砸在淩嬌心上，讓她的心一下子發緊。她忽然抬起頭，正想說什麼，卻迎上蕭敏戲謔的笑容。
原來，如此。
那一刻，淩嬌說不出什麼感覺，欣喜未及心頭，便滿是失落，及淡淡的苦澀。
淩嬌思索了好一會，最終應下蕭敏的邀約，隨後就跟超市課長打電話請假。權當給自己放一天假吧！盡管這樣安慰自己，但心頭的甜意還是無法壓住澀意，八十塊錢呢！
淩嬌甩甩頭，特意換上那件格子衣，手輕輕撫著衣服的褶皺，然後咬咬牙，從帶鎖的箱子裏又掏出五百塊錢，裝在身上。出門時，淩嬌又拿了一把折疊傘放在小包裏，還細心地帶了瓶礦泉水。
一見麵，淩嬌就笑著問：“要買什麼？準備去哪條街逛？”
蕭敏笑著答：“也沒什麼要買的。這不快畢業了，逛一次少一次。”
現在是五月份，五月份的天，長個麻煩臉。笑時，穿短袖也冒汗，陰時，穿長袖也哆嗦。出門時雖是大太陽，淩嬌還是老實地穿了長袖衣牛仔褲，拒絕小雨借裙子給她穿的好意。這也算是淩嬌的一大特點：在溫度麵前，風度向來隻能屈居第二。無他，怕感冒花錢。
兩個人一邊逛一邊閑聊。為了這次難得的單獨相處，淩嬌昨晚可是做了不少準備，絞盡腦汁準備了很多話題，不求聊得興高采烈，總不能冷場是不？很快就到了淩嬌買格子衣的店鋪。淩嬌笑盈盈的指著自己的上衣問：“美女，這款有沒有男式的？”滿臉笑容迎上來的服務員是一個年約二十的姑娘，她連連點頭，一邊用手勢引著他們進去。
蕭敏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衣服，穿上在鏡子前比照了一下。服務員連連稱好，並一臉羨慕地打趣淩嬌：“你男朋友長得好，身材又好，這件衣服修身，穿上更帥氣了！小心被別人搶了哦！”淩嬌聽了也不辯解，臉上卻明晃晃的滿是喜色。
蕭敏真是個好衣服架子。他身形修長，形容懶怠而又隨意，休閑衣服上身後別有一種富貴閑人的滋味。淩嬌正準備去櫃台買單，蕭敏似是想到什麼，稍一猶豫，還是打斷服務員的大段恭維，掏出手機看了一下，然後急急對淩嬌說：“阿嬌，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再來買吧，省得拎。”
淩嬌見蕭敏堅持，隻得遞給服務員一個歉意的眼神，然後隨著他出了門。
隨意選了個快餐店。淩嬌習慣性的想撿最便宜的點，但一想到身邊的蕭敏，她又住了口，沒說想要吃粉，轉而同意吃快餐。蕭敏點了個茄子煲、油豆腐炒肉，外加一份清炒空心菜。菜一上桌，蕭敏就伸筷子夾，一邊吃一邊說：“阿嬌快嚐嚐，這幾個菜都是我喜歡吃的，看合不合你的口味。”說完一笑，目光似有所指。
淩嬌被蕭敏直直的目光一掃，立馬慌亂地伸筷子夾菜。原本因為蕭敏點菜既沒問及自己的喜好，菜上桌後又沒有照顧自己的委屈也被慌亂代替。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就算是……不也應該是男的照顧女的嗎？真是大男子主義！不過淩嬌的臉還是不可抑製的紅了起來。
蕭敏吃飯的速度很快。他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三碗飯，三個菜中茄子煲他嚐了一筷子，嘀咕了句油太重，其他兩樣倒是吃得差不多，也就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還有一樣沒動，快餐店老板盛的免費湯。
這是第一次兩人一起吃飯。蕭敏的舉動讓淩嬌無所適從。她倒很喜歡吃油膩膩的茄子煲，肉沫香，還下飯……可現在，她是吃還是不吃？空心菜她也很喜歡的，可隻剩幾根了。她雖然不挑食，但也有喜好，眼前明明有茄子煲，油豆腐自然得靠後……
她正磨磨蹭蹭為難之際，吃完飯的蕭敏端著杯茶慢慢喝著，邊看著淩嬌吃飯，邊說：“阿嬌，我好像並沒給你說過我家的情況。”
原來山區，不代表物產豐富，而是交通不便、經濟不發達的代名詞。蕭敏的工作早定下來了，因為不滿意，所以自己曾經問起他也沒正麵回答。他是屬於包分配那一批，基本上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他不願回卻不得不回。
怪不得自認識他後，他臉上總掛著一層憂鬱。淩嬌的心瞬間有絲疼，替蕭敏心疼。他那麼驕傲，那麼瀟灑，也頗有才華，卻得不到合適的舞台展示。可惜，自己毫無辦法，連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你看，我家就這麼個情形，我兩個哥哥為了供我讀書付出良多，本以為畢業後能夠回報他們，可工作這個樣……我哪裏還敢想其他？以前我從不敢和你多說，現在，反正要畢業了，我也不想自己以後遺憾……隻是，我真的很矛盾。你還這麼小，心性未定，也沒吃過什麼苦，現在你覺得我好，可以後……誰知道……我比你大了五六歲，萬一你畢業時不要我了，我可怎麼辦？你也別覺得我的話直接又難聽，我比你大，吃過苦，又是男人，考慮的事情肯定多……談婚論嫁可不光是喜歡就成……”蕭敏的聲音低低地傳來，語氣滿是苦澀、惆悵、無奈與不甘。
淩嬌的心疼得更加厲害了。她對蕭敏的處境感同身受，但她不喜歡這種悲觀的論調。說起來，自己還是孤兒呢，難道不比蕭敏條件更差？但淩嬌從來不抱怨什麼，隻是牢記著以前在書上看的一段話：“你不能決定生命的長度，但你可以拓展它的寬度；你不能左右天氣，但你可以改變心情；你不能改變容貌，但你可以展現笑容；你不能控製他人，但你可以掌握自己；你不能預知明天，但你可以利用今天；你不能樣樣順利，但你可以事事盡力。”
更何況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人生短暫，何必苦自己？就算要哭，也要笑著哭。隻是現在，她還是不可避免地被蕭敏的低沉感染，清朗的麵容上也不覺多了一絲愁苦，眼圈有些發紅，夾進嘴裏的菜愈發沒滋沒味了。
她抬頭看著蕭敏，熱茶騰起的霧氣讓他的麵容顯得有些蒼白，二十多歲的年輕麵容上看不到朝氣和自信，似是淒風苦雨裏不知前路的疲憊旅人。
淩嬌甩甩頭，同時也甩去這些悲觀的氣息，強迫自己找回理智。“你怎麼這樣想？我們有手有腳，還怕餓肚子？俗話說‘父母有，不如自己有’，靠自己，才是王道。”淩嬌故意說得輕鬆無比，落在蕭敏的眼中，卻是不知人間疾苦的撒嬌少女的理所當然。
蕭敏並不了解孤兒的生活，在他看來，淩嬌既然能上大學，那說明政府的救助還是很到位的。淩嬌又是女孩子，能吃什麼苦？相比之下，自己雖有父母，但幼時的勞作困頓之苦可是深入骨髓。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
淩嬌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安慰蕭敏，而對於蕭敏說的以後的問題也不是一兩句表決心的話就可以解決的，於是她幹脆轉換話題：“要不我們走吧？老板，多少錢？”後一句卻是對快餐店老板說的。
淩嬌覺得蕭敏此時心情不好，再說她從不習慣欠別人什麼，就算是男女朋友也如此。何況，一頓飯錢而已，說不定蕭敏會覺得自己體貼呢？雖然有點小小的心疼。
如果她知道蕭敏是怎麼想的話，估計絕不會如此做。因為蕭敏看她一點沒征求自己的意見就去付款的大小姐派頭就不喜。也不是多有錢的人，付款卻如此爽快，一點沒有過日子的精打細算，這樣的女孩子合適當老婆嗎？不對，該不是因為了解了我的家境才……我蕭敏何須人同情！何況她還是孤兒，以後一點娘家助力都沒有……這麼一想，心情更鬱悶了。
“我們去買衣服吧，你穿那件衣服真好看。”淩嬌付完賬，才發現蕭敏已出了店門。她快走幾步，跟上蕭敏的步伐，邊說邊仰頭看他的臉色。蕭敏不置可否，在淩嬌的一再追問下，才點點頭。
拿起衣服，細細檢查一遍，然後遞給蕭敏包起來，淩嬌轉身去櫃台付款。掏錢的時候雖然又有點心疼，但一想到蕭敏的笑臉就覺得什麼都值了。果然，蕭敏溫和地笑著，似有點別扭卻沒有拒絕。嗬嗬，男人原來也會害羞啊。淩嬌很是得意於這個發現。淩嬌本想說點什麼，但蕭敏恰好轉過身去，淩嬌也就止了話頭。在她看來，自己的心意已經用行動表明了，蕭敏既然沒有拒絕這件衣服，那現在他應該也和自己一樣開心吧！再想起麵對服務員的打趣時，他也隻笑笑不語，淩嬌的心也喝了蜜。
又逛了一大通，從商場出來時才發現下起雨來。五月的天果然說變就變，剛剛還是太陽，突然風一刮，就下起雨來。淩嬌打了個哆嗦，緊了緊自己的衣服，慶幸自己穿的長袖。隨後提醒蕭敏：“有點冷，你正好曬曬新衣服！”
“嗯，有道理。”蕭敏煞有其事的笑著點點頭。淩嬌趕緊從包裏掏出雨傘撐開，邊笑著說：“遮陽傘變成雨傘了！”
蕭敏穿好衣服，接過雨傘：“我來撐吧，你今天累壞了吧？逛街好累，我從來都不喜歡。”
與喜歡的人，共撐一把傘……淩嬌突然想起川端康成的《雨傘》，也是這樣的雨天，也是一對年輕男女共撐一把傘……少女的身雖濕，心卻暖……他會不會牽我的手？
自己此時與這篇美文中的少女心，何其相似！淩嬌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與蕭敏的距離。本是一個人用的遮陽傘很小，淩嬌的一邊胳膊很快淋濕了。本來就有點冷，現在袖子濕噠噠地貼在胳膊上，就更冷了！淩嬌有意無意的哆嗦了幾下，見蕭敏毫無所覺，又誇張地將濕袖子放到胸前，用力地拂了拂。而蕭敏還是毫無反應，他仍繪聲繪色地描述家鄉的特色小吃。
天色不早了，遇上下班的高峰期，馬路有點擁堵。好在等過一個紅綠燈，穿過馬路走不多遠就是公交車站。
上公交車後，淩嬌總算緩了一口氣：車裏暖和多了！隻是不知為什麼，看著自己濕了的胳膊，淩嬌心裏一點也不暖，反而是說不出的難受和委屈。剛剛還在腦海裏盤旋的《雨傘》裏的旖旎情愫早已雨打風吹去，零落不知去向。而蕭敏，上車後仍談興不減。在他介紹完不知是第五種還是第六種早點後，終於止住了話題，說了句：“有點渴。”
淩嬌默默地掏出礦泉水遞給他。蕭敏驚喜地接過去並道謝，旋開瓶蓋幾口喝光，接著將瓶子隨手扔在腳下，然後閉眼休息。看得出來他很累。
到了寢室，淩嬌換掉濕衣服，隨意吃了些東西後就倒在了床上。她很累，卻一點睡意也無。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是想品味蕭敏的笑臉的，可公交車上那個礦泉水瓶似是隨著公交車的一開一停，不時的撞擊著淩嬌的腳一樣撞擊著蕭敏的笑臉，還有那個濕噠噠的衣袖……讓蕭敏的笑臉漾起一圈圈漣漪，總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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