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13 更新時間:16-01-16 20:15
竟然下了這麼厚,門前的雪都沒過了鞋麵,樹上房頂的估計更厚,我抓了一把雪握在手上,遍體生涼,但我卻異常興奮,不是沒有見過雪,但隻有這次,是能夠切切實實地觸碰到,在院裏走了幾圈,小春子突然湊近我笑得一臉諂媚:“殿下,倚梅軒的梅花都開了,今早路過的時候,那可是紅燦燦的一片,殿下想去瞧瞧嗎?”他眼中發出渴望的光芒,說來說去,他也還隻是個孩子,平日我不常出門,宮裏處處都是禁製,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別人的靶子,所以連帶著他們,也很少出去,但如今夜深人靜,而那地方應該也離著不遠,估計不會碰到什麼麻煩的人吧,不忍拂了他的意,我點點頭,瞥他一眼笑道,“帶路!”
跟著小春子七彎八拐,總算看到前麵一道白色的矮牆,上麵頂著青黑的琉璃瓦,隻是早已被厚厚的雪蓋住,勉強露出些暗色的簷角,正中月門頂上雕花的黑色牌匾寫著三個古拙的行書——倚梅軒,我沒好氣地瞪了小春子一眼,還說不遠,這都快到內宮的邊上了,還好一路上沒碰到什麼人,他縮了縮肩膀,眼睛快瞟到月門裏去了。
算了,不來也來了。我走進去,不愧是皇家梅園,眼前的景色果然名副其實,院中遍植了紅梅,雖在晚上看不真切,但點點殷紅映著雪色,散發出陣陣沁心的冷香。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寒梅傲雪,不過如此。
我醉心於眼前景致,不知不覺,已走到了梅林深處,不遠處傳來一縷簫聲,伴隨著簌簌落雪,聽起來如同幻覺,我知道自己不該上前了,但雙腳卻不聽使喚地想要走過去聽個真切,簫聲是從前麵的閣樓上傳來的,青黛色的閣樓共有四層,飛起的房簷遍染銀裝,在暮色中散發出陣陣清冷的氣息,有人在樓頂上吹簫,我甚至能隱隱看出他的身影,是誰在這寒冬臘月時跑到那麼高的地方去吹簫?
我不免疑惑,我很惜命,平時處處小心時時在意,但此刻竟也抑製不住一窺究竟的欲望,小春子看出我的企圖,忙拉住我,我拿過他手中的燈:“你在這等著,我上去瞧瞧。”不管他的欲言又止,我抬腿登上了樓梯。
簫聲越發地清晰,竟是一曲《梅花落》,蕭奏笛曲,除了越發沉鬱哀婉,並無什麼不妥,想是此人技藝已趨化境,莫不是宮中樂師?我走上頂樓,遠遠看見一抹身影倚在欄杆上,他眺望遠處,看不出表情,雪又開始下了,朔風攜著六瓣飛花飄入閣樓,他並未躲避,隻是任滿頭長發和緇衣在風中飄舞,如一朵在夜色中綻放的墨蓮。
我呆呆地站在角落,手腳早已被凍得僵硬卻一動也不敢動,不知過了多久,一闋終了,他突然轉過頭來,目光準確無誤地望向我所在的地方,我頓時心跳加速,更是連呼吸都不敢了。
“何人,出來!”
聲音低沉得略顯喑啞,卻聽不出一絲情緒,看他語氣,應該是早就知道我躲在這裏了,我吸了吸已經凍得通紅的鼻子,慢慢走過去,手中的燈盞微微晃動,我在離他大約三米遠的地方停下,隨之而來的壓迫感使我知道不能再靠近了。
這是個極其危險的人!
我的理智告訴我。
但還是忍不住抬頭。
很多年以後,我仍在想,如果當初沒有看那一眼而是聽從理智迅速逃跑,那我的結局,會不會要幸福得多?
那是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男子,但我不認為他的年齡會如同他的外表,容貌俊美無儔,他看似慵懶地斜倚在橫欄上,一雙狹長的眼睛半眯著看我,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如同看著誤入獵人陷阱的小獸,我也呆呆地望著他,甚至忘了眨眼。
在時間之中漫長的等待使我對這一世輪回恍若幻覺,至今為止,每天醒過來看著鏡中的自己都仍然覺得不真實,而此刻,自己的存在竟第一次在那雙不懷好意的眼中明晰起來,一陣刺耳的破碎聲把我從呆滯中驚醒,低頭一看,原來是手中的風燈被我摔落在地,我回過神來,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那一抹暖黃逝去後,眼前是一片冰藍色的微光,原來是他從袖中拿出一枚藍色的珠子,過了一會兒,竟越發地亮了起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夜明珠?我瞪大眼睛望著他,看他把珠子嵌在柱子上。
“你也是神仙嗎?”
我聽到自己不確定的小小聲音。
他疑惑地看著我,隨即失笑,臉上的神情柔和了不少,他並未答我,而是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我也想知道···
我扭頭望向剛才他看著的地方,皇城本是修在帝京的高處,而這閣樓,更是皇城的高處,從這裏看下去,半座帝都,燈光點點,躍然眼底,江山如此多嬌,獵獵長風,皚皚白雪,連我這沒什麼野心的人,都快要生出納她入懷的欲望。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這帝都主人的某個兒子吧。”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收回目光,正巧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他微微一笑不語,隻是再次把蕭移回唇邊,簫聲再起,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我仰頭看著他,突然發現,滿眼璀璨江山,竟比不過他雙眸星光一點。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離那個如同夢幻般的夜晚已過了大半個月,回來後便不幸染上風寒,香秀扯著小春子的耳朵罵罵咧咧,我躲在床上一個接一個地打噴嚏,感慨這個身體之前真是太虛弱了,我再也沒有去過暢風閣,因為我的理智已經把我拉回了現實,看那人的周身氣質,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不管他是我的某個哥哥,還是宮裏的侍衛將領,都是如今的我招惹不得的,但願他也早已把那個滿嘴胡言的孩子忘了吧。
明日便是除夕,傷寒雖好了大半,但周身還是酸軟無力,香秀說我這是懶,早就不是病了,不想管她,用過午膳後,我縮進厚厚的被子裏準備午休,突然,咚咚的擂門聲使我頓時睡意全無,我惱怒地丟開被子走過去開門,卻看到門外一色的青衣,正中的那個還是一身暗紅,我記得香秀說過,宮裏的太監分三級,最多的就是像小春子這樣的小太監,一身皂色衣服,再上一級就是各處主管,衣服是墨綠色,穿暗紅色的隻有帝後身邊的兩位總管太監,那這位手上拿著明黃手卷笑眯眯望著我的,我再看不懂就是瞎了。
我顫巍巍地走上前去,捉著香秀的袖子,她立刻會意地扶住我:“殿下不要怕,這位是陛下身邊的王總管,他是來宣旨的。”說完拉我跪下接旨。
他念完聖旨上的內容,一臉慈愛地扶我起來,“殿下不用擔心,陛下是念你年幼喪母,孤苦無依,希望在這次年宴上為你找個能依托的娘娘,那殿下以後就不用吃苦了。”
他說完又環顧四周:“這裏怎麼如此冷清,雲妃娘娘去了,內務房就以為這裏沒有主子了是嗎?”
他的尾音略微拔高,我立刻看到有幾個穿墨綠衣服的太監抖了一下,隨即有一個連忙賠笑道:“這不是一時忙竟忘了玉楨宮的年例,小的這就去差人送來。”說完一溜煙地逃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豐盛的年例果然送過來了,食物,新衣,木炭,銀兩····一應具有,甚至還有幾盆盛放的紅梅,小春子和秋兒興奮得又叫又跳,我則是隨便掃了幾眼就回房去了,回想王總管說的那幾句話,後宮中沒有子嗣的妃子應該不少,但跟了其中一個我的日子就好過了?
開玩笑,隻怕是死得更快吧,這皇帝怎麼就突然想起我這麼個心智不全的兒子來了?他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想了半晌,不知不覺竟倚在榻上睡著了,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候,身上蓋了張毯子,香秀坐在一邊正縫著什麼,神情十分專注,“你在幹什麼?”
見我起身,她放下手中針線,接過我的毯子折好,“我見內務房送來的新衣大了些,這不正在改一下,明日殿下第一次參加宮宴,可不能丟人。”
我看著那件繡著考究紋飾的錦衣微微一怔:“你不是給我縫了新棉衣嗎?”
“那衣服太素,布料可比不上這件,殿下容貌本就俊俏,穿上這錦衣必定儀表非凡。”她邊說邊又去改那件衣服。
我走下榻去,回頭道:“我就穿你做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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