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30 更新時間:20-01-22 23:29
回憶戛然而止。
司徒易陽回過神來,看見周圍大臣殷殷的目光,暗歎一口氣,旋即慢悠悠地道,“依本將之見,這不過是有心之人捏造的流言,意圖在陛下不在的之時動搖我離國臣民之心罷了。既是流言,又從何找出所謂的妖女來安慰民心?”
眾臣見他舉止言談都不甚在意,仿佛胸有成竹,心也微微放寬了些,隻是仍還有些猶疑。
“臣聽說陛下往日是曾前往翎國劫走過那瑤妃娘娘……”群臣中響起一道微弱之聲,“如今那瑤妃與軒轅影私通,下落不明,也不知她是否當真到了我離國……”
這話一出,氣氛一僵。許多大臣低垂著頭,心中百轉千回。雖然這件事已不成秘密,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緘口不言,何曾這般挑明了來說?
“哦?那依吏部侍郎之見應當如何去做?”司徒易陽眼眸微眯,卻是不露聲色。
秋濯身處深宮,離顧有意隔絕了她與秋丞相之間的書信與交流,如今百官恐無一人知曉那位瑤妃娘娘便宿在離宮,離他們不過百裏之距。
隻是要如何繼續瞞下去,卻要多花些心思了……司徒易陽心思微轉,那吏部侍郎走出來行了個禮,猶豫一會道,“臣建議將後宮徹查一番,包括前些日子納了哪些妃嬪,一共幾人,分別處於何品階,還需查一下禮官登記的名冊,看看陛下今日都寵幸了什麼妃嬪……”
他越說越小聲,因為氣氛越來越冷凍,說到最後他甚至停了下來,冷汗涔涔。
司徒易陽把玩著手中的奏折,抬眼看了眼他,嘴角挑起極輕卻嘲弄的笑意,“侍郎這番話……是在懷疑陛下暗藏了那瑤妃娘娘於宮中不成?”
如遭雷轟,吏部侍郎連忙跪下慌亂道,“臣絕無此意!臣隻是……想確保後宮的確無那妖女的容身之地,好給那些平民一個交代,否則那些愚民恐無法消停!”
司徒易陽冷漠地聽著他慌亂而無措的辯解,扯了扯衣袖,旁邊的群臣大氣不敢出,生怕殃及自己。陛下離去前曾說過大將軍為監國,所做決定便為聖旨,這讓他們怎能不恐懼?
這時,一道嗓音悠悠飄來,“大將軍息怒,依本相之見,此法也未嚐不可。”
司徒易陽聽到這道聲音,暗自撇了撇嘴,頭也沒抬,“秋相不妨直說。”
那吏部侍郎如獲新生,癱在地上不敢多說一個字,當今丞相秋岑淡定地站在他身邊,身居如此高位,他與司徒易陽一文一武可謂群臣之首,令得他不必自稱臣,而是落落大方地說出看法,“徹查後宮雖涉及到了陛下的家事,可如今局勢已十分緊張,想來陛下也會理解此舉之用意和我們做臣子的良苦用心。”
又來了。司徒易陽心裏冷笑,這秋岑總用冠冕堂皇的說辭來揣測聖意而達到目的,他不就是想知道民間有關離後娘娘失寵之事是否屬實而已……
他與秋岑十分不對頭,卻也隻是在官場上一些權力的角逐和矛盾而已,文武百官都在意是否能在政治鬥爭中獲益和自身的功名與榮華利祿,到了覆巢之下無完卵之時,往日的摩擦自然也就先放在一邊。但一些小算計卻是難免。
司徒易陽輕笑聲,“丞相所言也在理,隻是這徹查後若真無所謂妖女的半分影子,丞相是否也該為此舉付出些代價呢?”
秋岑眉頭微皺。
司徒易陽繼續說,“徹查後宮倒也並非不可,隻是手段繁瑣,所需時日也必然不短,若這段時間徒增了什麼變故……想必陛下回來會十分惱怒。”
“那依將軍之見該如何?”秋岑眼眸輕眯,帶著幾分探究。
“這後宮,當然應該查,隻不過這查該由禮部全權負責,外人不得插手,即便是丞相身為六部之首也不可幹預……而宮外那群刁民也需有人肅清整治,既然徹查後宮這法子是由丞相提出,且丞相身為文官之首,必然擅長以情動人,這事,也便交與丞相吧。”
似是隨意一說,卻讓眾人目瞪口呆,暗歎這鍋推得也太幹淨了,饒是秋岑這般好素養,也忍不住臉色鐵青。
司徒易陽此舉分明便是占了他的便宜,可恨的事他竟真的給他找了個台階下,讓他順水推舟算計了一把自己。
這個老狐狸!
而他雖貴為丞相,與司徒易陽平起平坐,可如今後者身上還有陛下親自加封的監國一職,且說話看起來又這般合情合理……
他神色陰沉一瞬,卻很快平靜下來,深深看了眼司徒易陽,笑道,“那是自然。”
司徒易陽挑了挑眉,笑吟吟,“丞相勤懇為國,當真是我等之榜樣。”
秋岑不冷不熱,“大將軍謬讚了,這是本相的本分,倒是大將軍仍然寶刀未老,讓人羨煞。”
兩個人交換了個眼神,笑得都那樣燦爛,私底下卻不知道把對方罵了多少遍。
旁邊的群臣見狀紛紛湧上來稱讚恭維,一團和氣,互相勉勵,表達對陛下的忠心雲雲……笑容之下,卻是湧動的不為人知的暗流。
——未央宮。
我靠在床頭,冷眼看著筆直跪在殿中的陸蕭。
跪了一會,腰和脊背卻半分沒有彎下去的趨勢,眼神鎮靜堅定,一聲不吭。
忽然有人來報,急匆匆地在外頭喊了聲,“陸大人!”他眼神微動,卻仍然沒有起身的跡象,丁當在外頭嗬斥,“大膽!你可知道娘娘在裏頭休息不許人打擾?”
忽然覺得煩悶,我喚了聲,“丁當,讓他進來。”
那人進來後看到我,愣了愣,再看看陸蕭清冷的側臉,撲通一聲跪下,“娘娘恕罪……”
“你有何事?”
我看著他,眼神微凝。這人的打扮不像是宮中的太監或是下人,倒像是個士兵……
那人遲疑一下,似乎有些為難,看了眼陸蕭。
“說吧。”陸蕭隻淡淡吩咐了句。
“是。”那人甩了甩頭,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道,“如今宮門外擠滿了離都百姓,情緒十分不穩定,像是有人煽動般,一日比一日激烈,屬下帶領驍騎營的一隊人馬前往整治,收效卻甚微,我們的人也有被打傷的。”
我一愣,黛眉輕蹙。
驍騎營是守衛京都的精銳,竟會被市井百姓打傷?陸蕭眉頭一動,臉上也浮現出幾分詫異,那士兵接著說,“說來奇怪,都該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可其中像是混雜了一些有深厚內力的高手。”
“難道是江湖中人?”我揚眉問出聲,那士兵沉吟一會,搖了搖頭,“他們的招式雖奇異古怪,卻不似江湖中人那般殺戮嗜血,倒顯得訓練有素,像是……正規部隊一般。”
陸蕭的聞言,神色微微凝重,手抓上一邊的劍,正欲起身,我冷喝一聲,“站住!陸大人忘記自己說的話了嗎?”
他雖被離顧調到我身邊,卻還掛著驍騎校尉的管職,所以我對士兵來通報並不覺得奇怪。
陸蕭身子一頓,堅定道,“非臣不能允諾,是以宮外太過危險,臣無法在保全自身的情況下再保護娘娘的安危,請娘娘耐心稍等一段時間。”
“本宮不需要你保護……”我正要開口,他停都沒停,忽然聽見他歎息一聲,“明明是個弱女子,你這又是……何必?”
我怔在原地,定定看著他與那個士兵離開。
何必?
他又是何意?憐惜,同情,又或是可憐?
咬緊雙唇,突然丁當走到我身邊,低聲通報,“娘娘……司徒大將軍求見。”
——“瑤妃娘娘與本將所想的倒有些不同。”
長時間的靜默安靜,茶煙霧繞裏,對麵飽經風霜的老人正在泡茶,慢悠悠地抬眼掃一眼我。
他的印象裏,這樣的女子該是嬌弱無比的溫室裏的花朵,楚楚可憐地躲在離顧的身後,任憑外麵狂風暴雨,也能嬌媚地蜷縮在他的懷裏,鶯啼軟語的魅惑和風情。
而麵前的女子,淡漠無比,如花般嬌豔的絕色容顏卻是沒有絲毫表情。
我穩穩地坐著,隻淡淡,“老將軍有話不妨直說。”
沒有因為稱呼而變色,我的心冷冰冰的猶如離國雪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
司徒易陽微微晃神,想起那尊貴的離君陛下也曾這般同他說,而如今的後者身在遙遠的紫朔城。
收起玩笑的心思,認真地看著我,“娘娘可知陛下如今處於什麼險境?”
我蹙眉沒說話,他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貪戀美色包藏敵國嬪妃,此為罪一;欺瞞臣民一意孤行,此為罪二;平白樹敵致使皇室內鬥,此為罪三。”
我心下一凜,淺淡道,“翎離兩國關係本就僵硬,況且以翎帝的野心,這是必然……”
脫去夙殣這個名字,我竟能安然地這般稱呼。
讓自己盡力不去想,於是便真的淡忘了嗎?
他像極了一場大夢,醒來了無痕跡,即便在夢中也疼痛難忍,當年的人麵桃花相映紅,濃情蜜意情款款,是誰從身後擁緊了,是誰回眸嫣然一笑,誰說永不離開,誰又發誓永不相忘?
不忘卻終於忘了,想忘卻終究忘不得,在心裏,掏心撓肺的癢,肝腸寸斷的疼。
“娘娘當真是這麼認為的嗎?”司徒易陽哼笑一聲,“依本將之見若非娘娘的緣故伊將軍與軒轅將軍也不會這麼快便被翎帝猜忌,落得個這般結局。”
我的臉色驟然蒼白,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揪緊……司徒易陽目光一帶,自知傷人,便不再多說,隻是柔和了些,緩緩道,“老夫……隻有這麼一個徒弟,雖貴為陛下,老夫卻始終不希望他走上不歸之路。可木已成舟,老夫亦尊重他的選擇,在他離開這段時日,老夫會保你安全,看娘娘……究竟要不要。”
我坐在那裏,定定地看著桌上的茶盞,明明聽得見他在說什麼,卻忽然又什麼都聽不清了,過了好一陣,方才掛上個甜美的微笑。
“有勞將軍。”
司徒易陽怔了怔,看著眼前女子燦爛的微笑,明明那麼明豔,媚眼微挑,盈盈動人,他卻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悲傷。
笑得越美好,便越是虛無縹緲,仿佛一縷輕煙,隨時要香消玉殞。
他竟一時無言,沉默片刻,低聲提醒道,“娘娘這段時間萬不可出宮,如今民亂尚未平息,娘娘要保重自身。”
“免得陛下又要怪老夫這把老骨頭了。”
他笑的無奈,“過幾日禮部會徹查後宮,其他的老夫已經安排好,屆時請娘娘到將軍府避上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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