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章節字數:4351  更新時間:16-02-18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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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一號開學。

    卞驍俊作為一個插班生來到了這個市重點,他感覺自己特別名不正言不順。

    市重點的人原來都是這樣子的。他心裏想,果然要說書呆子,瞧這一個個的眼神都愣得很,和精神病院的沒區別。出於自己之前那所初中上的考量和向來學習上的出身,他明顯地就感覺到自己的氣息和這個學校有多八字配不上。

    他先去了辦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是個三十歲的女老師,矮胖矮胖的,唯一算好的就是圓臉盤看著還特別慈祥。

    “這學期很重要啊,你看你之前學習似乎也不是很好,雖然是轉學過來的我也要對你負責任。”班主任說,“這樣吧,我會給你安排個學習幫助小組來幫助你的學習。一開學呢,馬上就有個月考,希望你能在這次的考試中有所進步。”

    天下的班主任都是一樣多事!卞驍俊心想,但眼前的這位似乎可以名列前茅了,到底是他媽的市重點!

    上課鈴一響,卞驍俊拿上書本,戴著一張麵癱臉,看著走在他眼皮底下,那位又愛又胖活像個成了精會走路的冬瓜似的女班主任,心裏隻覺得說不上來的煩躁鬱悶。

    然後他又像個傻瓜似的站在講台上,眾目睽睽,班主任和藹地介紹道:“這是我們班級新轉來的同學,卞驍俊,他以前呢是在一所很普通的初中裏讀書的,有可能不太能適應班上的進度,所以啊,同學們,我們要友善地對他進行幫助。這樣吧,我呢,想為他成立一個學習幫助小組——”說著班主任環顧了一下,心裏琢磨著不能安排女同學免得出亂子,於是就手指一扣講台,“班長!歐煦陽!你幹什麼呢?全班就看你拚命把頭往下鑽!作為班長,你丟人不丟人?!”

    說著教室起了一片哄笑。

    班主任滿臉笑意,一片慈祥,“有好事你倒從來不客氣,一遇到要幫助同學了你倒躲得快,不行!沒這麼便宜你!就你,我看我就找你。把頭抬起來,給你的新同桌看看!”

    卞驍俊一臉不爽地看著最後一排的靠窗角落,心想還真有人敢這樣當著人麵地往外推事,他還偏偏就要去惹惹這個“班長”!

    那人抬起頭來,一臉不情願,而且麵色還通通紅,眼神都不敢看過來。可是卞驍俊卻看清了,他不禁“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引得班主任和同學紛紛看過來。

    “噢,沒事。”卞驍俊憋著笑,向班主任解釋道:“這位同學我認識。”說著他就去看那歐煦陽,歐煦陽已經惡狠狠地盯著他了,“我正好和班長住在一個小區裏,暑假裏他還來和我打過籃球呢!”

    “噢!原來這樣!那更好了!”班主任笑得很開心,“我們班長是個熱情友善的人,不過你們都那麼熟悉了,我就更不用擔心他不照顧你學習了。好了,快落座!我們準備上課。”

    卞驍俊心情突然大好,腳步輕快地走過去,拉開歐煦陽身邊的位子,一屁股惡狠狠地就坐了下來。

    “你好啊,班長。”他低聲道:“上回你暈在籃球場我還擔心老半天,你可好了沒?”

    “多謝關心。”歐煦陽從牙齒縫裏擠出了四個字。

    下課鈴一打,全班就沸騰開了,趁著男生女生還沒湊過來之前,歐煦陽一把抓住準備出去的卞驍俊,低聲警告道:“我上次中暑暈倒的事情不許說!聽到沒!”

    卞驍俊“哼”了一聲,一甩手就往外走,歐煦陽還有再跟上來,誰知就被他朋友堵住了。

    卞驍俊走到走廊上,突然覺得市重點的課間也是停鬧哄哄的,沒有想象的來得那麼安靜規矩,正溜達著,迎麵就走過來一個人,堵在他眼前對他燦爛一笑,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來。

    “卞驍俊,你好!”對方說:“我是班裏學習委員,將要坐在你的右邊,我叫程友成,知道你學習上有些困難,所以以後會和班長一起幫助你的學習。”

    “我學習差怎麼了!”卞驍俊火氣又大了,可他剛吼了一嗓子卻見程友成仍然麵帶微笑不覺就癟了氣,“噢噢噢,好吧好吧,要我說什麼?謝謝?”

    “不客氣。”程友成回答了一句就離開了。

    這下,卞驍俊就更覺得憋悶,無奈上課鈴又響了,他就隻好返身回教室,卻見同學們魚貫般地走出了教室。

    “喂,化學課。”歐煦陽不得不提醒道,“快拿書,上實驗室,你都不看課表嗎?”

    “你也沒跟我說,班長!”卞驍俊沒好氣地回敬道。

    “你是學生你看課表天經地義!”歐煦陽不甘示弱。

    卞驍俊瞅瞅他,突然一笑道;“我記得你暑假和我打籃球時——”

    “喂!”歐煦陽臉刷的就紅了,“不許說你!好了好了,上課去!”

    卞驍俊冷笑一聲,“你還真是愛麵子。”接住歐煦陽扔過來的課本,頭也不回就往外走

    歐煦陽身為班長要鎖門,於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程友成身為最好的朋友就陪在旁邊,他也瞧見方才歐煦陽和卞驍俊鬥嘴的一幕,心裏很好奇,不禁就問:“你什麼時候去打的籃球?你不是不願去的嗎?”

    歐煦陽最不願意提這檔子事,可是又不想瞞著程友成,“那天我和家裏吵架,心情不爽嘛,看見那粗人在球場上一個人練球就覺得好玩,隨性上去投了幾球而已,沒什麼。”

    程友成聽得笑了,“還投了幾球,也是難得,真是除了你自己願意誰叫你你都不肯出來。”

    “你和他們打,我去瞎湊什麼熱鬧,再說大熱天的我可不高興!”歐煦陽回嘴道。

    “你哪有什麼高興做的事情。”程友成揶揄道,“你隻喜歡吹空調。”

    歐煦陽哼了一鼻子,甩著步子就走開了,程友成隻好一路小跑追了出來,“說真的,你今天放學要幹嘛去?不如我們留在操場打一會球?”

    “我不和你打。”歐煦陽直接就否決。

    “那也行,那我就不和你一塊去你家了,我還想打會球呢。”程友成說,“要你等著我也麻煩,你就自個兒先走吧。”

    “喂,不帶這樣的!北北,你耍無賴!”歐煦陽一瞪眼,“都說好的!”

    程友成聳聳肩,“兩種選擇,一是大家開開心心做些體育運動一起回家,二是今晚就不約了。”

    歐煦陽氣白了臉,“好啊,”他笑著說:“這招還真管用,哪兒學來的?”

    “管哪裏學來的,既然你覺得管用就行。”程友成也笑得燦爛,故意放慢了腳步,湊近過去問:“A、B兩種選哪個?”

    歐煦陽可不願意乖乖地就回答是A,他腦子轉得也快,眼珠一轉,氣定神閑:“我當然可以陪你打打籃球,不過我是個很小氣的人,你怎麼就能保證回家之後我不想些什麼對策也治治你麼?”

    程友成先是一愣,然後倒笑了,聳聳肩說道:“無所謂,都隨你。”

    班級其他同學都全進了實驗室,這倆人也不好繼續在外頭站著,何況程友成還要去老師那裏領實驗材料。

    歐煦陽走進教室,他看見卞驍俊一個人傻乎乎地站在一邊摸不清狀況,急忙趕上去一拍對方肩膀說:“嗨,你和我們坐一組來。”說著就帶著卞驍俊走到了最後一桌去。

    班級人數是單數,最後一桌不巧就是他們三個人,此時程友成尚未過來,所以隻剩下歐、卞二人幹坐在那裏大眼瞪著小眼各懷著一肚子話,好不尷尬。

    “上回我暈了你也不知道打個救護車來啊……”歐煦陽沒憋住,開口就埋怨道。

    卞驍俊聽了一瞪眼,“你放屁,我特意把你扛到長椅上你沒見嗎!然後我還跑到保安室找人來幫忙,你倒好,一聲不吭就溜了,人家還以為我神經病好嘛。”

    “就把我一個人撂在長椅上!你居然還敢說!你真有責任心,我要是被壞人侵犯了怎麼辦……”歐煦陽想想都是後怕。

    “臥槽!”卞驍俊不禁罵了出來,“被人侵犯……我說我們說話請有點自覺行不行?誰要侵犯你!”

    “我怎麼就不能被人侵犯了!”歐煦陽一拍台子,“我這樣地長相多誘人犯罪啊!一個人到哪裏都不安全!”

    或許是嗓子的音量沒控製好,全班刹那齊刷刷地就向卞驍俊這桌看過來,一時間哄笑了開來,卞驍俊臉都綠了,他真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教室,怎麼就碰到這麼個人!

    “喲,班長,到底哪個流氓看上你了?”班上的一個男生戲謔道:“他也敢跟我們搶人!”

    一語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忽聞門口有人一咳嗽,隻見程友成抱著一大箱東西走了進來,眼神冷冰冰地就往那說話的男生一掃,那意味竟有點可怕,所以那男生立馬就低下頭去了。

    歐煦陽居然神色如常,還坐在最後一排發號施令道:“前排的同學都上去搭把手。”話一說,果然前排的男生女生都動了起來。

    “各小組組長挨個上去拿了,”歐煦陽繼續大聲道,隨即看了看程友成,對著喊道:“北北,你記著酒精燈得挑個棉芯長一點的!”

    程友成向他橫了一眼,依舊老老實實地挑了個全新的酒精燈拿了過來。

    秋天的氣候總是特別爽朗,天空明亮陽光透淨,風刮在手臂上還有些涼意,薄暮降臨,柔美的夕陽潛進校園,卞驍俊看著天空終於輕輕鬆鬆地吐出了一口氣——這一天終於結束了。

    他飛快地收拾了書包,提起就想走,誰知突然班主任跨進了教室一口就叫住他:“卞驍俊,你等等,晚些再走。”說著就一跳一跳地走了過來,臉上的肉都跟著顫。

    班主任放下一張考卷,“來這是數學的摸底小測驗,你把這個做完,用不了多少時間的,來!快快快!”

    卞驍俊隻想罵娘,無奈,隻好又把自己摔回了座椅上,從桌肚裏摸出了一隻筆,才看了一眼題,立刻兩眼一黑,腦袋一嗡,吸了口氣,抬起臉來,擠出抹笑意對班主任說道:“老師,你在這兒我緊張,你要不先回辦公室坐坐?我一會就送過來。”

    班主任瞥了瞥他,“好吧,你可快點,別磨蹭。”說著又顫著肥肉走開了。

    這下教室裏就剩下他一人了,夕陽鑽進了窗子,灑到了他的臉上,涼風吹起了卷子一角,他瞅著滿紙天書長歎一口氣,故作文人腔調道:“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啊!唉——別說你不識字,我也不識啊!讓我做個什麼呐真是!”

    忽聞有人大笑,抬頭看見程友成挎著書包走了進來,他穿著籃球衣,脖子上掛著毛巾,一看就是剛剛打完球,這模樣不知把卞驍俊給羨慕到了什麼勁兒。

    “你不識什麼字?”程友成走了過來,伸頭一瞧:“噢,班主任給你的小測驗吧?嘖嘖,幹嘛早點不給你,這會才拿出來。”

    卞驍俊突然覺得程友成似乎很親切可愛,又想起上午他自己跑來說他是自己的學習幫助助手,急忙就說:“哎,要不你幫幫我吧?我這是一題都看不來啊!”

    “嗯?”程友成顯然沒想到,臉上露出好些猶豫。

    卞驍俊此時也不計較臉麵了,他隻想早點回去吃飯睡覺,又求道:“幫個忙吧,這題目讓我在這裏寫一晚我也寫不出一個字來。”

    卞驍俊還是有些猶豫,抬手看看手表,又下意識地就回頭左右看看,然後想了想說:“可是這是摸底,我替你寫了,老師搞不清楚你的底多少對你也不好啊。”

    “我知道,我知道。”卞驍俊抓著頭道:“隻是你好歹給我寫上個一兩題,我交上去也不至於太難看,然後我把那兩題的題型解法自己補回來不就得了。”

    程友成看看他又看看卷子,“好吧。”他抽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拿過筆,刷刷刷地就奮筆疾書起來,嘴上還說道:“我今天正好時間也不多不能給你講了,你要不拿手機拍個照,回家自己先自己看看,要是不懂星期一再拿來問我吧。”

    微涼的風裏,淺紅的夕陽裏,程友成那尚未幹透汗滴的側臉、已然發育的隆起喉結的脖頸、線條分明的鎖骨、隨著氣息起伏的胸膛、握著筆的遒勁的右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份幫忙瞬間提升了好感的程度,卞驍俊就在此時此刻突然覺得程友成顯得那麼神聖,他就像一座沐浴在金色夕陽下的古典希臘雕像,美麗又雄健。

    這是卞驍俊第一次察覺到原來在這世界上“美麗”這個詞彙可以不僅僅是形容女性,一個男孩的外形原來也可以那麼張弛有力,沒有一處多餘、沒有一處突兀。特別還有那種受過良好教養的痕跡也從程友成的一舉一動中散發開來,似乎渾身都浸潤在一片和善謙謙的氣質中。

    這個哥們真不錯,這朋友我是交定了!卞驍俊在心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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