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盡天下為君舞

正文  開篇

章節字數：2463  更新時間：16-11-10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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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篇———

    如果一個人可以重生？我想指的是身體？還是精神？或者是靈魂？

    如果是如此形容一個人的靈魂驚醒？

    那麼，我便已經重生？

    那一年，我十二歲。

    如果一個人的人生可以用斷裂來形容，那麼，我的人生，在十二歲中秋月圓那日，便已經斷裂。

    僻塵，是我從前的封號，我是個公主，這是我無可改變的出生？所有人總以為皇帝的女兒便可以無憂無慮，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不，如果是那樣，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把這尊貴的身份送給任何一個想要的人？

    我的名字，是的，閔柔，明柔？

    明靜柔和，父皇的期望，不是對我的，是對我的母妃瑪朵兒。古麗（果麗）的期許，我的母妃，來自西域昆侖，碧眼雪膚，出生部落貴族，十八歲嫁給前朝左賢王，被譽為黃金家族最美麗的王妃。王爺與王妃琴瑟和鳴恩愛異常，可惜好景不長，席卷天下的農民起義軍很快將前朝政權趕出了中原，大都城破之時，左賢王戰死，王妃被俘，送到金陵皇宮，成為了本朝開國皇帝的妃子。她的絕麗冷豔很快征服了這個疲憊的中年男人，盡管她從未對他有過一絲笑顏，可依然阻擋不了一個權傾天下的男人對美色的征服，她很快成為後宮寵妃並生下兩子兩女。

    巧合的是，這兩子兩女都是雙生？

    文德元年四月十七，四子明玄與五子明素出生；文德八年八月十五，八女僻月公主明靜與九女僻塵公主明柔出生。

    這曾被文化不高的草莽皇帝視作祥瑞———

    可是，當他失去結發妻子毛皇後，失去一起打天下的兄弟開國大元帥五軍都督右丞相符黎之後，這個男人的耐心和仁心便已經被消磨殆盡？

    而我的母妃，在那華麗冷酷的宮鬥中，盛寵必招致群妒，兩個兒子都被奪走，兩個女兒亦無法相依，她徹底心灰意冷？

    她不會為了那個她不愛的男人爭鬥，但她不能失去親生兒女？她賴以生存的希望？她依然高傲地堅持著她當初的愛情，失去榮寵與骨肉分離後，她開始憎恨那個男人？不惜一切代價要與那個掠奪她一切的男人抗爭到底，結果————

    有人說她想在床閨間謀殺明氏華朝的開國君主？也有人說她在貢獻給他的飯食裏下了毒？更有人說她準備了一把波斯彎刀準備與新仇舊恨不共戴天的文德皇帝同歸於盡？

    我看到的則是父皇從香煙繚繞的皇後舊殿出來後，便開始瘋狂？

    無論是什麼版本的弑君方式？總之，母妃失敗了？

    金陵皇城大明宮注定將在月圓之夜血流成河？那一晚的月色亦猩紅欲滴？

    我不知道父皇是怎麼發明這種刑罰的？也許是夢中發明？因為我的母妃喜愛跳舞，於是，他就幹脆讓她跳個夠？

    追月之夜，整個後宮的人都聽到這個美麗妖嬈的女人伴隨著鐵鏈敲打鐵皮的聲音在跳舞，在歌唱，或者說，在哀嚎———讓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除此之外，大明宮三千宮女同樣沒有逃脫悲慘的命運——金羽衛的麒麟刀在那一晚鋥亮刺目？

    明玄哥哥與明素哥哥都已經離京就藩，宮中，殺紅眼的父皇將屠刀懸在兩個與母親同樣妖豔的公主頭上？

    姐姐拉著我的手狂奔，身後，是不斷慘叫倒下的年輕宮女？腥甜的鮮血濺濕了我的裙襪？

    大明宮城樓上，是我們最後在這座皇城站立的地方——我們是公主，不能刀刃加身，僻塵，聽姐姐數三聲，然後閉上眼睛？我們便可以見到母妃了？

    麵對著金羽衛北鎮府司指揮使“錦醫修羅”的錦月寶刀，僻月公主高傲地仰起頭，俯瞰整個大明宮，血光衝天，滿月下如同修羅沙場的層層殿宇發出透骨的熒光？

    我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道這一閉，從此便是跌落血海深淵天人永隔滄海桑田肝腸寸斷淒風楚雨永世不見？

    耳邊，隻有風中傳來的冤泣之音————

    從此，月圓之夜，大明宮城牆上永遠會有一個女子追月狂舞的身影？讓我的父皇膽戰心驚夜不能寐？折磨了他整整半生？

    新羅巫女權景玲後來告訴我，當時大明宮被屠殺後的場景？那就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屍山血海？

    姐姐的青梅竹馬？我的藍顏知己——少帥符輝，帶著兩位公主的心腹太監，在三千宮女的屍堆裏找了整整三天，才翻到了姐姐的屍身和一息尚存的我？

    我們被連夜送出金陵，送出國境，越過東北白山，直到新羅王城——開城。

    大屠殺後的金鑾殿上，依舊盛怒難消的開國皇帝明璜，這個男人發揮了他前半生打天下的長項，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得幹幹淨淨？

    關於母妃和兩位公主的一切在這個帝國徹底消失，封號，名字，曾經住過的宮室，全部銷毀，一切有關人等全部處死，除了———兩個兄長？

    兩個兄長是男丁，且一直養在皇後與蘇貴妃膝下，他沒有下手，隻是把他們一南一北打發到軍中服役，永遠沒有染指皇位的可能便罷？而失蹤的兩個公主即使還活著，也翻不起什麼大浪？那一晚，後宮人人自危，屏息安靜得隻聽見大明宮那些無辜宮女的血在漢白玉台階上靜靜流淌？當禁軍統領馮天鷹帶著兩名指揮使報告人已處決完畢，父皇那無名狂燒的怒火方才稍稍平息？

    三月後，我從噩夢中醒來，經曆脫胎換骨般的複生後，我決定，回到金陵城，但這次，我已經變成新羅孤女———閔柔。

    一個自願到官樂坊為妓的紅顏禍水？

    這並非是我自甘墮落，而是——我天性中與生俱來的對人性的感悟？要讓一個人痛苦，要報複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結束他的生命？而是讓他感受到人性的可怕，感受到無法主宰命運的悲哀？讓他進退維穀生死兩難，讓他不知所措失算一切———

    讓他明白就算身為帝王也無法主宰一切？

    讓他看清自己的冷酷殘忍投射到每個人身上的嘴臉？

    最重要的，是讓他明白，我的身體裏流淌著他高貴的血液，可這血統高貴的公主又如何？褪去那些虛假的麵具，不過也就是凡塵俗世的男男女女？

    他不是無法容忍母妃的愛情嗎？他不是不能容忍任何背叛嗎？他不是不能容忍任何挑釁嗎？

    現在，流淌著皇室血液的公主也不過是秦淮河上任人娛笑的粉頭？人，赤條條來？赤條條走？當一個帝王被惡魔控製將自身缺點無限放大？這便是天要滅汝了？

    原本，僻塵公主是皇室裏最不顯眼的公主，她不像她的姐姐，那麼耀眼明朗，盡管她們外表相同？

    明柔隻想如同宮牆邊的野草閑花，隨意地長大，靜靜地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生子生女，相夫教子？淡淡地走完一個女人的一生？

    不過上蒼從來就是出其不意的？父皇，你一手導演的命運劫數把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女孩生生變成了勘破一切又無法遠離權力陰謀的怨鬼修羅？

    我們無法怪責別人使我們墮落修羅地獄，但我們卻可以清醒地明白，我們身在人間，我們可以用那些修羅手段保護那些還未承受命運劫難的人？這個故事，不過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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