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39 更新時間：16-02-23 16:35
兩天後的傍晚，利威爾陰著臉將疊放得整齊的襯衣和外套遞給了雲雀恭彌。
坐在沙發上的雲雀恭彌看了看洗得白白淨淨又疊得如同豆腐一般的衣物，長眉不由得一挑，似笑非笑地望著男子。
“你再不接過，我就立刻把它們丟到窗外！”利威爾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在心裏暗咒自己的手賤和雞婆，隨即惡聲惡氣地說道。
雲雀恭彌哼了一聲，接過衣服，“謝謝。”
什麼，這天是要下紅雨了嗎？
利威爾聽到雲雀恭彌的道謝，驚得兩條眉毛隻差沒倒豎起來，雙眼來來回回地逡巡著他的臉龐，以為自己見鬼了。這人，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小鬼，一定是哪個地方出錯了，也許是這家夥被換芯了。
“你再不收起這幅癡呆的表情，我就宰了你哦。”雲雀恭彌看到他似乎很是吃驚的模樣，淡聲警告道。
“不，你把上上那句簡短的話再重複一次，我剛才沒有聽到。”利威爾對他的警告置若罔聞，不怕死地開口道，而後微微歪頭，用手作勢掏了掏耳朵，一副準備洗耳恭聽的姿態。
雲雀恭彌冷哼一聲，右手隨即一舉，亮出泛著金屬光澤銀燦燦的拐子，薄薄的唇角揚起，笑得讓人有些發寒，“哇哦，你是要被我咬殺嗎？”
利威爾見他是如此的回應，頓時默然，而後扭過頭，低低地“切”了一聲。真是一個非常不可愛的小鬼，多說一次會死人啊。
過了一會後，他再想起剛才那句難得的話，忍不住斜眼，用眼睛的餘光偷瞄著靠在沙發上表情有些意興闌珊的少年。
哼，看來這個小鬼還沒惡劣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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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同睡的前三個晚上，利威爾是完全沒有放鬆神經的，以為雲雀恭彌會在他防不勝防的時候抽出拐子襲擊自己。然而連續三天繃緊了神經之後，他就徹底放棄了提防對方的做法。按照少年那樣高傲的性格，或許還不齒做那種事情，利威爾如此想著。當然，以上是次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在第三天晚上的某個深夜時刻，當他偶然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雲雀恭彌睡得無比舒心的模樣。利威爾想到自己還像個笨蛋一樣提防對方在睡覺的時候突然出手，瞬間就覺得自己揣度少年會偷襲的想法很傻很天真。
在他胡亂猜測，搞得自己連續三天頂著兩個黑眼圈出門的時候，身邊的人不知道睡得是多麼的舒服與安穩。不用浪費腦袋去想，占據了半張床的這個少年，絕對已經無視了他的存在。
在那個睜眼的時刻，利威爾除了覺得自己傻，心裏還感到十分的不平衡。當然，他即使心裏再怎麼不平衡，也不能出手劈醒同床的人。比起醒來的少年，他更願意看到睡得毫無殺傷力的人。盡管看到那張睡臉時，他是羨慕妒忌恨各種微妙的情緒交雜在一起。
因為兩人目前是某種意義上的“同居”兼“同床共寢”的關係，所以利威爾以為自己會和這個叫雲雀恭彌的小鬼每天都處於針鋒相對或者水深火熱的狀態。但是，事實上並非他猜想的那樣糟糕。
他們不僅沒有針鋒相對，還形成一種詭異而和諧的氛圍。
利威爾發現，雲雀恭彌的作息非常簡單，早上大半天是見不到人的，下午大半天也是見不到人的，隻有在晚上才見著人。據佩托拉透露的情報所知，少年大部分時間是在屋頂曬太陽休息。
另外，雲雀恭彌在三餐的時候也是看不到人的，沒什麼人在公共就餐時間見過他。又據佩托拉透露消息說，少年討厭群聚，不喜歡看到一群人紮堆在一起。也因為如此，盡管調查兵團裏的很多人聽聞了少年的名字，但是看過他的人沒幾個。除了同居人利威爾、喜歡少年且熱乎幫助他的佩托拉兩人，就數安娜見過他最多次，那是由於受傷的緣故，雲雀恭彌必須定期找安娜換藥，並讓她查看傷口的恢複情況。
撇去晚上睡覺的時間，利威爾很少和雲雀恭彌碰麵，這樣的交錯，倒是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兩人的言語或者肢體的衝突。偶有一次下大雨，利威爾回到臥室換衣服，打開房門後，意外看到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那一天，撞入他眼裏的是這樣一幕景象：少年仰麵躺在沙發上，上身披著黑色的外套，吊著繃帶的受傷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沿著沙發向下垂，烏黑而柔軟的碎發有些淩亂地搭落在前額，覆蓋住部分的眉眼。他睡得一臉安和與溫和無害，屋內隻聽到“滴答滴答”的敲落在玻璃窗上的雨點聲。
利威爾頓住，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然後悄無聲息地拉上門，沒有踏入室內。
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同床親密接觸關係，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利威爾很快就摸索到床邊人的一些特殊喜惡。
例如在對方睡覺的時候，絕對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曾經的某個清晨，由於有事外出的關係，利威爾早早就醒來了，在他穿好衣服，準備套上長靴的時候，靴子的後跟不小心磕到地麵，“叩”的一聲發出細微的聲響。下一刻，還沒等利威爾彎腰起身，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後被一根金屬物抵著。
——不會是那樣吧？
利威爾緩緩地轉過頭，就看到原本睡著的人半眯著雙眼，睡眼惺忪地看著他，片刻不離身的拐子的一端則戳著他下腰的脊椎骨。
“竟敢在我睡覺的時候發出聲音，你想被我咬殺嗎？”夾雜著睡意的含糊說話聲比平時的清冽多了一些難得的柔軟，但說話的內容卻是滿含不容忽視的暴力和任性。
利威爾無語，強忍住皺眉與宰人的衝動，默默地揉了揉額角。坦白說，他當時心裏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隨手抄起還沒穿上的靴子，敲昏床上這個睡意十足而又惡意滿滿的少年。
然而，實際的做法是，他以有史以來最快速的動作，完成了穿鞋到跨出門口的一係列動作。
從那以後，利威爾就覺得自己每次早醒的時候，就好像做賊一樣，所有動作都必須輕手輕腳，不能弄出半點的聲音吵醒床上的某位大爺。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被拐子戳著的感覺並不好，尤其是自己不能還手的時候。
時間在一點一滴慢慢地流逝著，兩人在同一個房間裏奇特地共存著。而利威爾的臥室裏，也在一點一點地堆積某人的東西，例如衣服鞋子等各種物品。
到了同睡的第十天，和艾爾文去了憲兵團一趟的利威爾回到房間後，他就看到裏麵多了一套頗為雅致的桌椅，桌子上還放著一套典雅的茶具，某人披著外套翹著腿悠閑地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翻閱著書籍。書籍，對的，他沒有看錯。除了少年手上拿著書籍，旁側的沙發空位上還堆了一些書籍，沙發的扶手處則掛著幾件晾曬好的衣服，一雙鞋子被人隨意地扔在椅角。
利威爾想不到自己隻是出去一天而已，他的房間就多了這麼多東西，還這麼亂！
隻是還沒飆火，身體的行動比思考的腦袋還來得快速，他已經走過去，下意識地開始收拾落在扶手上的那些衣服，將它們一一折疊，收納起來，然後又將亂丟的鞋子擺放好。
等他收拾完東西，脫了外套準備歇息時，原本翻著書的雲雀恭彌忽然抬起了頭，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勾了勾手指頭。
利威爾一頓，沉默了一會後，咬咬牙，接著起身，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少年的身邊。
“你，給我念一下這本書的內容。”雲雀恭彌將手上翻開的書籍隨手丟給身邊的人，開口命令道。
利威爾捏著手中的書，額頭上的青筋隱隱爆起，“為什麼我要給你念？”
“你不認識字嗎？”雲雀恭彌睥了他一眼，不輕不重地反問道，似是嘲諷。
你才不識字！
利威爾聽到這句話，差點將手上的書揉爛，然後砸到這個死小鬼的頭上。哪個混帳敢說他不認識字的！他不認識字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你要識字，就趕快念，別浪費我的時間，這些都要你讀給我聽的。”雲雀恭彌催促道，指了指沙發上堆著的書籍。
他什麼時候多了一項教書育人的工作？
“你自己不會看嗎？”利威爾擰緊眉頭，冷嗤了一聲。
雲雀恭彌點了點頭，手腕一翻，亮出浮萍拐，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毫不羞愧而誠實地回答道：“我是不認識字，所以才要你來念書。”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早上，就發現了一個奇怪而矛盾的事實——他可以和這個世界的人毫無障礙地交流談話，但卻完全看不懂這裏的文字，用一句非常簡單的話來概括：雲雀恭彌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文盲。
本來雲雀恭彌是不在乎這個問題的，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返回原來的世界，但現在都十天過去了，他不得不預測後續糟糕的發展。因為如此，他才想著先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一些事情。
利威爾挑眉，乜著眼，一副“你當我是白癡這麼容易耍的嗎”的表情看著對方。他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個人是不識字，隻要少年不動手不張嘴，整個人安靜地站著或者坐著，都是活脫脫一個從上好家庭出身且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否則，就是一個惡劣而暴力的不良少年而已！
“你再質疑我的話，我就敲爛你的腦袋。”雲雀恭彌用拐子敲著沙發，利落幹淨的聲音宛如初冬的清水。
利威爾僵住，努力平伏著心中湧動的怒氣，然後黑著臉，拿好書，別扭地念了起來。他已經頗有經驗了，要是不順了這人的心意，免不得要搞得房間大亂或者大動幹戈。利威爾一直覺得自己的黑臉是一種附有殺傷值的存在，對上任何一個隊員，都是百試百靈的，唯獨對上這個家夥，一點效果都沒有。不但沒有效果，他還老是被這個小鬼各種言語恐嚇加威脅，不是“咬殺你”就是“宰了你”之類，出現次數的頻繁就好像一天三餐還附帶了幾頓宵夜。
在最初的時候，利威爾以為對方既然受傷了，戰鬥力削弱了，人也應該識相點安份點的，哪知道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安份收斂這類詞語，估計雲雀恭彌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呢。他這輩子要是指望這個人能安份點，還不如指望巨人哪天改吃素了。
為了確認少年是否真的不識字，利威爾在剛開始的時候，還裝傻指著書上最常見的字移到雲雀恭彌的麵前，等著對方自然地接下話。結果，那本書被少年用拐子不客氣地捅出了一個窟窿。
試驗失敗，利威爾隻能暫且信了，不繼續驗證少年是否真是文盲這個問題。
雲雀恭彌見他不再做傻乎乎的試探行為後，遂而閉上雙眸，專心地聽著，吸收著書本上的內容。
利威爾念的書，恰好就是這個世界裏人類和巨人的發展簡史，還有人類居住環境的變遷。書很薄，不到兩個小時就被念完了。
雲雀恭彌聽完後，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泛泛的了解，最新的情況是一年多前巨人破壞了外圍的巨牆，人類的生存區域退居到第二堵牆內。中途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就開口詢問身邊的利威爾。利威爾雖然疑惑他為什麼對於這個世界一般常識性的事情感到非常陌生，就好像完全沒活在當下一樣，但還是對他有問必答。
“將近60米的巨人？”聽到介紹巨人的級別時，雲雀恭彌突然睜開雙眼，轉過頭，興致盎然地望著身邊的人，心裏琢磨著這高度得是身邊這矮子的幾倍。不過，他有點好奇巨人這東西是如何來的，和指環的火炎或者匣兵器之類的一樣，也是有人為因素的嗎。
“你的腦袋裏現在在想什麼？”利威爾看到他轉過頭的眼神，感覺有點不對勁，劈口問道。他在對方的眼裏，似乎看到了赤裸裸的渺視。
“60米真高，怪不得可以破壞高達50米的城牆。”雲雀恭彌懶懶地說了一句。
利威爾噎住，不知如何作答。
半響後，想起艾爾文交代的話，他快速整理好心情，隨後挑選了一本關於三類兵團的介紹書籍給雲雀恭彌，說到調查兵團的時候，他還放慢了念書的速度，瞥著人，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
雲雀恭彌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真要說有反應的話，那就是他——開始打哈欠了。
“你以後會加入什麼兵團？”利威爾耐著性子，試探性地詢問道。他心裏已經有百分之九十覺得這個小鬼是不會加入任何兵團的了，但他還是要例行問一下，以便向艾爾文交差。
“兵團？我沒興趣。”雲雀恭彌瞟了他一下，“那隻是一群草食動物群聚的組織。”
利威爾聽到他說沒興趣，心裏驟然鬆了一口氣，而後在聽到他後麵那句話時，整張臉都繃緊了，“你就是被我這個調查兵團的人卸了肩膀的。”他“蹭”的站起身，雙手環胸，俯視著坐在沙發上的人，冷冷地陳述著一個事實。
雲雀恭彌聞言，抬起頭，和他對視，嘴角勾勒出一個宛如見到獵物的嗜血笑容，“我說過，你不是草食動物，所以在傷好了之後，你就等著被我咬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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