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02 更新時間:16-03-04 15:14
那場火燒了三天三夜,燒毀了一個部族,燒毀了一個希望,燒毀了很多很多美好的東西。當我們從依舊升騰著黑煙的灰燼中爬出時,我們已經認不出這是我們曾經的家。斷壁殘垣或許並不能讓我們害怕,但遍地的斷臂殘肢卻足夠讓所有人心寒、心悸、心顫。一夜之間,所有的親人離我們而去,以如此殘忍如此慘烈的方式離開了我們。那一刻我哭不出來,不是無情,而是痛到深處是沒有眼淚的。我沒有哭,我的兩個哥哥也沒有哭,我看著我的大哥見素提著他的斷劍慢慢站了起來,他踏上那些斷木,跨過那一具具或熟悉或陌生的屍體,抱起了依舊一襲紅衣卻再不會巧笑嫣嫣的飛絮姐。仰天長嘯,雙目赤紅,這樣的見素哥哥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看著那漫天飛舞的破碎的紅,看著裂去紅裳後一襲素白的見素哥哥,我知道那個曾經溫文爾雅的濮陽見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都將不會是曾經的我們了!
那場火燒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後那場火熄滅了。可那些凶手們不會知道,另一場火才剛剛燃起,它將燃燒整整十五年!
玉泉是通往華山的必經之路。三年一度的華山論劍吸引了無數的江湖人。在到達華山之前這些人都會選擇在玉泉小憩,補充供給。畢竟,過了玉泉便再沒有如此大的城鎮,如此齊全的集場了。玉泉因此而繁華,也因此而成為多事之地。
天香樓是玉泉最大的酒樓,而酒樓往往又是消息傳播最為迅捷的地方。文越一行五人登上了天香樓的二樓,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上。隨意點了些菜,幾個人豎起耳朵聽著周遭的談話。
說話的是個幹瘦的老漢,手中端著一壺茶,就著壺嘴“咕嚕嚕”喝了兩口,拿眼瞥了四周,見眾人一幅又焦急又期盼的神情甚是滿意。他啪的放下茶壺,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晃著,微低了身子,伸長了脖子,故作神秘:“知道最近江湖上最著名的事嗎?”
“這誰不知道啊,還不是唐門和溫家火拚,峨眉說他們掌門被崆峒的害了……總之就是各大名門正派互相指責,我看啦,”說話的人用力拍了桌子,“這江湖要大亂!”
“亂?亂不了!”那老漢斜倚在桌上,眯起兩隻本就不大的眼睛,停住了話聲看著眾人似乎等他們發問。
“巧舌黃,你就別賣關子了,說吧!”
“紫霄城派了他們大弟子文越下山了!”
“那又如何?”有人不屑,“那文越不過晚輩,江湖名望再高還能高過那些掌門去?”嗤笑一聲,“想憑一個小小弟子化解武林糾紛他紫霄城未免太妄自尊大!”
“大師兄他們……”芙蔻不滿,剛要起身便被文越拉住,“噤聲,細聽!”
“你急什麼?待我細說啊。”巧舌黃又喝了一口茶,“文越此次下山還帶了一封信,這信據說是元涵真人親手所書,意思是華山論劍之時他會與元胤真人親臨現場,幫助各派化解糾紛,而在此之前就由文越幫著查找幕後黑手。”
“元胤真人居然會來,據說他已經閉關很多年了……”
“還有傳說元胤真人乃天下第一美男子,我倒想去華山看看究竟俊俏成何樣……”
“再俊俏也已經老了……”
“小心有命去沒命回來!”有人調笑。
“聽說元胤真人年輕的時候風流倜儻引得無數江湖女兒心生眷戀……”
“大師兄,他們越說越過分了,居然編排起長老的不是!”芙蔻恨恨道。“不過是些鄉野村民,何必與他們計較。”文越探了探懷中信件,“他居然能知道信中內容可見是有些本事的,或許能打聽到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消息。”
“那元胤真人再俊也是男子,如何能比得上女兒家,”這邊又有茶客說道,“我聽說元涵真人的女兒芙蔻也是個一等一的美女,曾讓文越與他師弟文初爭風吃醋拔刀相向啊!”
這邊文川已忍不住笑出聲,抬眼偷看依舊沉穩如山的文越,一臉不知所以的文初,瞬間黑麵的文遠以及又羞又怒的芙蔻,更覺有趣。他低聲湊到文越耳邊:“大師兄,這你都能忍住,師弟佩服。”他又用手肘推了推身邊的文遠,笑道,“二師兄,知道差距了沒?”他刮了刮臉皮,“這就是差距!”
芙蔻鍾情於文越,文遠鍾情於芙蔻,這在紫霄城可謂公開的秘密。至於此時的坊間傳言如何又將文初牽扯上眾人卻是毫不知曉,大概也隻能歸罪於人怕出名了吧!這文初與文越均師從於元胤,三年前的華山論劍中嶄露頭角,其劍術功法已有超越文遠之勢。江湖傳言日後紫霄掌教必為文越,而執劍長老恐怕要是文初而非文遠。文遠因此甚是不樂,明裏暗裏也曾找過文初麻煩,可大多被文越以從不傷他顏麵的方式化解。他倒並未因此嫉恨文越,隻是更加佩服這大師兄的本事,至於文初他也做不到愛屋及烏,索性不理不睬形同陌路。
“我聽說江湖第一美女是幽風穀的雪瀾嫣,膚如凝脂,眸如新月,唇似丹朱,眉似遠山,不知多少英雄豪傑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惜我無緣得見,巧舌黃你見過沒,比我們玉泉第一美女楊二小姐如何?”
巧舌黃還未答話,一個聲音從樓上飄下:“你們討論美人也就罷了,怎的扯上我二姐來?”隻見一位身著淡青儒生服手拿碧玉折扇的少年公子從樓上緩緩而下。這公子十七八歲的樣子,麵如圓盤,鼻如懸鬥,雖有些英氣,但更多的卻是可愛。
“原來是楊小少爺。”一眾人拱了拱手,“您也別生氣,我們就是做個比。”
“誰說我生氣了?”轉起扇子,隨意地拉了一張凳子坐到眾人身旁,敲了敲巧舌黃,“從說起美人之時你就不吱聲,怎麼的,想入非非了?”他挑了眉,翹了唇,神采飛揚。
“哎呦,我的楊少爺,看您這話說的。”巧舌黃輕刮了自己一耳光,“我是什麼貨色我還能不知道,可不會存癩蛤蟆吃天鵝肉的心思。”指著笑鬧的眾人,“你們這些人的心思可比我齷齪,好好的說事情怎麼就扯到美人上去了呢!”
“你別打岔,我也想知道雪瀾嫣和我二姐誰更漂亮。你見過雪瀾嫣嗎?”
巧舌黃撓了撓頭:“楊少爺,我說實話你可別生氣,您二姐還真比不過雪瀾嫣。不過,”他話鋒一轉,“美人便一定是女子嗎?要知真正的美在骨而不在皮。我見過二十年前的元胤真人,那容顏相貌風度氣派可不是今時今日的雪瀾嫣所能比上的。而二十年前的元胤真人,”他忽然停頓,眼神飄過窗戶看向湛藍的天空,“又比不上我三月之前見到的一個人。”
“什麼人能得你這樣的誇獎?”楊少爺奇道。
巧舌黃似乎已經沉浸於他的回憶之中,竟有些自說自話:“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那個人,或許所有形容人美貌的語言用在他身上都太過蒼白。我原以為四方城的竹軒公子已夠清秀了,見到他之後才知道竹軒公子清秀得稚嫩,而二十年前的元胤真人比之他則又覺得少了幾分仙氣多了些被凡塵驚擾的俗氣。他的風雅宛若天成,讓我覺得看他第二眼便是對他的褻瀆,於是便隻能閉上眼,將這所有的美好記在腦子裏。”
“世上真有這樣的人?他是誰?”
“我不知他叫什麼名字,連看他第二眼都不敢又如何敢去問他名字。”
“巧舌黃,莫不是你在做夢?”有人笑道。
“若真是夢也無妨,就讓我沉浸在他的琴聲中,醉生夢死罷了!”
“你是魔障了吧!”
巧舌黃自嘲一笑,長歎了口氣:“魔障了,魔障了,還是說說這幾日的江湖事吧!”
桌上茶盞晃動,眾人驚奇,不由看向窗外:“大好的晴天,怎麼突然起風了?”
巧舌黃一拍桌子,拿起說書人的腔調:“這就叫山雨欲來風滿樓!”
大好的晴天怎就起風了?而且是如此凜冽如此呼嘯的風!
與這些茶客不同,文越一行五人已將手放在了腰間佩劍上,他們知道那不是風,而是兵器的聲音!
可是天底下又有哪種兵器能刮起如此大的風,發出如此震撼人心的聲音?文越皺起了眉,他想不通,於是他更加的警覺!
依舊沒有人影,但聲音卻是越發大了!那轟鳴聲已讓不少茶客遮起了耳朵,更有甚者躲到了桌下。所有的人都已猜到這不是風,而是一場殺伐!
那楊家少爺也捂住了耳朵,他看向窗邊紋絲不動的五個人,又看了看他們腰間的佩劍,忽然抬手招呼眾人小跑著蹭到文越身邊:“碧霄竹劍文越在此,大家莫要害怕!”
文越詫異:“你認識我?”
“你,我不認識,你的劍我認識!”楊少爺依舊兩手塞著耳朵,大聲說道,“我說文大俠,能不能叫外麵的人停停?吵死了!”
文越也想讓這聲音停止,可是他沒有看到人!
碧空中飛來一些黑色物體,似是飛盤,但又長滿獠牙。這些東西回旋於街麵,屋簷廊柱所碰之處無不損傷。而此時玉泉街麵百姓眾多,恐慌之間已有踩踏發生。
“什麼人這麼卑鄙?”文川啐了一口,“大師兄……”他的話音未落,隻見文越如鶴展翅,躍至街麵,拔劍出鞘,欲揮開那傷人的東西。劍未劈到,一些反射著七彩光芒的珠子不知從何處飛來,將這些黑盤一一擊落,而那轟鳴之聲也隨之消失。眾人舒了一口氣,以為躲過一劫,哪知那些飛盤忽然顫動不止,又慢慢升到半空。文越撤劍揮掌,渾身的氣勁竟讓這些一無所知的百姓退後三步,恰巧避開了中央戰局。文遠等在二樓看著知道文越心意,忙跳下來幫著疏散百姓,引他們就近躲入屋內。
人未全然躲開,那黑盤已發動第二波攻勢,此次完全朝向街麵平民,與此同時,那些珠子也紛紛起身,糾纏黑盤讓它無法傷人。
“文大俠,這是唐門的奪命十三鏢。”楊少爺高叫,“小心那盤裏的飛鏢飛出。”
唐門也算名門正派,怎會無緣無故傷人性命?文越來不及細想,那些飛鏢已脫盤而出。
文越手中之劍名喚碧霄,乃元胤真人親手打造。此劍身呈碧色,陽光照耀下流光溢彩,仿若長空碧霄。碧霄出鞘,光暈流轉,擊向飛鏢,毫不留情!
碧霄快,可還有東西快似碧霄。那些珠子在空中旋轉,忽然如水花四濺炸裂開來,飛出無數的鵝毛細針。那些細針極其輕巧,本應擋不住飛鏢,可針頭刺向飛鏢的方向卻十分刁鑽,恰到好處的讓這些鏢失了準頭,也讓碧霄落了空。
“莫非是天機閣的七竅玲瓏濮冠群到了?”楊少爺以扇敲額,看著窗外的細針聚攏為線纏住飛鏢,“一定是他,這天下除了他誰還能造出如此新奇的暗器!”
楊少爺喃喃自語之時,窗外情形陡變,一枚閃著藍光的鏢忽然飛向一處民居,一個孩子正趴在窗邊好奇的看著街上。
文越大喝一聲不好,身動影動,擊偏飛鏢。就在那飛鏢被文越劈成兩半之時一個人影從房上跌落,隨之而下的還有三四個人。
“冠群——”這些人呼聲淒切,抱起那躺在地上的年輕人,恨恨地盯向街角,“唐十四滾出來!解藥!”
濮冠群的肩背上釘著一枚鏢,與射向那孩童的鏢一模一樣!文越握起了拳頭,好一招聲東擊西!
“孟飛,我幫你廢了這小子,你就可正大光明的成為天機閣下任閣主,何樂而不為?”
“我呸!我沒你這麼卑鄙!”孟飛是現任天機閣主周士鴻的大弟子,機關設計方麵也是一個好手,可要比起周士鴻的關門弟子濮冠群來卻差了許多。
那年冬天濮冠群十一歲,瘦的皮包骨頭,暈倒在天機閣門前。周士鴻見這小孩可憐便收留下來,本也沒準備收他為徒,誰知濮冠群天賦異稟,凡是周士鴻擺弄過的機關他就能一步不錯的複製出來。周士鴻見這孩子聰慧便教了他一些簡單的機關製作,而濮冠群竟能舉一反三實在讓周士鴻驚歎不已,遂傾囊相授。天機閣閣主之位本便擇賢而立,再加周士鴻膝下無子,隻有一女,他也存不了多少私心,孟飛是大師哥,機關建造在眾弟子中首屈一指,他原以為這位子終究會是自己的,誰料濮冠群越發突出,而周士鴻的心思也越發明顯。孟飛時不時找濮冠群麻煩,濮冠群不以為意一笑了之,也從不去向周士鴻告狀,而兄弟兩人徹底沒了隔閡則源於一次濮冠群的舍身相救。周士鴻原想將女兒周玉琴嫁給濮冠群,可惜那姑娘傾心他人,推說冠群年紀小,不相配。周玉琴出嫁那天,孟飛親眼看到濮冠群躲在角落裏偷偷的哭,心生憐惜,從此將他當親弟弟待,絕了爭位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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