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75 更新時間:16-03-27 01:12
十三
我守在鹿狸的病床前,握著她冰涼的沒有打點滴的手,翻著手邊的雜誌出神。手機在包裏靜靜地震動,像垂危病人的喘息,屏幕在狹小的空間裏亮了又亮,終於停止了。
隻是低血糖以及一時性腦缺氧的淺昏迷,醫生解釋了一堆給我,我一臉呆滯,“別讓她太激動就好,現在不醒來,應該隻是睡著了。”
我甩了個大大的白眼給空氣,感情這大半天都陪著一個熟睡的笨蛋,我敏捷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躺在一邊的陪護床上了。
超豪華的私人病房裏,鮮花果盤盆栽,除了床上昏迷不醒的長漣,一切都看起來溫馨美好,健康活潑。男人站在床前許久許久,最後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為什麼你不愛我呢?”問得困擾又無辜。
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長漣的手指輕微地顫抖著,因為恐懼。
醒來後的鹿狸看著我,像個寂靜的睡美人,弱弱的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裝睡這麼久,就是在想怎麼麵對我麼?
她眼中亮晶晶的愧疚,卻讓我不知道怎麼麵對她,已經太多人虧欠我,我不想聽到她也跟我說這三個字。
“就你那點腦容量,也就夠做個吉祥物。”我試圖剝一個小桔燈給她,最終揉壞了水果籃裏的最後一個橘子,“而且,不管怎麼說,寶貝兒,幹得好。”
鹿狸醒來後,我才想起手機。密密麻麻的標記未讀的短信、未接來電,我像是宿醉剛醒的人,困擾的盯著屏幕片刻,拔出手機卡,衝進廁所裏。
我沒看到,這些被我擋在遙遠之外的聯係,有一條來自陸傑。
“落小堇,我再也不會打擾你了。永遠愛你。”
在那之下的一條,發自長漣。
鹿狸出院的第一天,臉上依舊青青紫紫的秦琛就出現在了門口。鹿狸下意識的站在了我前麵,然後又不知所措,倒像小時候做遊戲時的老鷹捉小雞。我像被髒兮兮的拖布甩在了臉上,倉皇而屈辱,但我認識的那個秦琛什麼都沒做錯過,他單純幹淨,話嘮黏人,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這不是他的錯。
是我的錯,我隻有對自己深重的嘲諷不屑。落堇,你真是想男人想瘋了麼,對一個侵犯過你的人報以這樣的好感。
不想再追究從前的事情因何而起,當然也不想知道他如何煞費苦心接近我。沒心情陪他演一場懺悔錄,一遍一遍撕開傷疤澆些酒精,美其名曰消毒。
我的目光飄過他的臉,打開門扶著鹿狸進去,他年輕的悲傷的臉被關在了門後,從我的世界隔絕。
假期餘額不足的“嘟嘟嘟”聲在耳邊一遍遍回響,每天除了開門取外賣的半分鍾,我幾乎是切斷了與外界的聯係。有時候失眠輾轉反側,就熄了燈站在窗前看看冷清的小區,會看到他在樓下一根接一根抽煙,煙頭明滅的光讓我更加心煩。
該來的終究會來的,我籌備著秋季學期的學生會招新,勉勉強強用我並不熟悉的軟件做著殺千刀的海報,並不能真心的歡迎大一的小鮮肉。
因為她們紮著青春洋溢的馬尾辮踏入學校的那天起,我就真的變成老學姐了。青春痘還沒消下去的小學弟一臉靦腆攔路問我教學樓怎麼走的時候,一瞬間升騰起老前輩的滄桑感。
在陳默的催促下,百感交集做海報,鹿狸的電話插進來,“小堇,你幹嘛呢?”我苦大仇深盯著屏幕上大大的一排“學生會歡迎你”的標題,咬牙切齒回應她,“造人。”
“小堇你竟然趁著我不在帶人回家亂搞!”那邊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音,我以為她要麼剛剛目睹了一場血淋淋的車禍,要麼就是親力親為製造了一場。
我果斷切斷了電話。
同一時刻,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按響了門鈴。
門口的陌生女孩一襲水綠色的連衣裙,長腿細腰,巴掌大的小臉像一朵出水芙蓉,她和長漣一樣美,又或者他們學校的女孩子都有著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
有一塊冰軟軟的化開,我放下原有的一些防備,請她進來。
“長漣,失蹤了。”
慌亂急促的聲音,拖著哭腔的尾音,在我充滿友好的開冰箱拿了一聽果汁給她的時候,她就用平地一聲雷回報我。如果鹿狸在這裏,一定已經尖叫著衝到警察局報失蹤了,我無比慶幸隻有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門鈴又響了。
我深呼吸一下,估計如果她回來後真的看到我帶人回來亂搞,會更好。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無比自然地伸手撈起玄關掛著的一件小披肩,踢掉拖鞋踩進一雙亮閃閃的高跟鞋。
在這個迅捷的過程中我已經想好了台詞,然後打開門,“狸狸,我表妹過來玩,剛好我有空陪她去挑件衣服。晚飯你自己解決,記得關好天然氣。”
我踩著兩根亮得晃眼的錐子,挽起身後的綠芙蓉姑娘,像樓下跑去。這種時候,我隻想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一了百了。
我帶她去了LONE,這是唯一一個讓我能在這種時候冷靜下來的地方。
我手裏的手機一遍遍撥著長漣的號碼,冰冷的關機提示砰砰砸在我心上。貝少不在,栗色短發的調酒師遞給我一杯GIN,我盯著小芙蓉手裏的蘇打水,突然覺得她是不會撒謊的女孩子,我想聽她說清楚,“你慢慢說。”
“宿舍裏其他兩個人不常回來住,一般隻有我和長漣兩個人。我本來以為她在你這裏,等我發現她手機一直關機,也沒有回家,就找來了這裏。老師那邊我幫她請了假,但是我好怕,離我上次見到她快一周了……”她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白兔,那我就是被戳了一個洞的紙老虎,冷風夾著冰雹呼啦啦卷進來。
我打開手機裏所有的聊天工具尋找我們最後一次聯絡的信息,一無所獲。鹿狸出院後的這兩周,我一直是一個獨立封閉體係,在房間裏吃吃喝喝睡睡,就差在額頭上貼上我不存在四個字。
我的CPU高速運轉起來,那個妝容精致包裹在Dior中的女人或許是我唯一的在她生活中偶遇的不同尋常,但我甚至記不清那個女人的臉,其他的一無所知。信號燈閃了閃,滅了。
把自己淹沒在悲傷的狗血故事女主的角色扮演裏,我閉上眼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日子裏,我愛的人愛我的人,我以為她們生活在童話故事裏,有著我向往和羨慕的平靜,她們發生了什麼,我一無所知。
“你還知道什麼?”如果她也不知道,或許我們應該去報失蹤。
“長漣今年三月初去‘炯知’做過一陣的侍應生,她說要掙夠換新畫具的錢,掙到之後就立馬辭了職。之後總有一個男人來找他,很帥很有錢的樣子,當時班裏有女生因為這個擠兌她,有人知道她在‘炯知’…說她…”她迅速轉移了話題。
用膝蓋我也能想出她略過了什麼,聽別人將自己最親密的好姐妹身上發生了什麼,感覺真他媽的糟透了,“後來,她有時在學校覺得不開心,就經常去你那兒住,我擔心找不到她,就留了你的地址。”
“來我這兒住?”一個可怕的想法像小烏賊一樣噴我一臉墨,長漣今年似乎格外忙碌,幾乎沒有在我這裏留宿過。
那她不在宿舍又不在我和鹿狸身邊的這麼多晚上,都在哪裏?
如果說鹿狸作為一個單細胞動物毫無察覺實屬正常,那我就是漠不關心。自從黎生走後,我維持著一切正常的假象,所有和回憶相關的人和事我都疏遠了。
十六歲生日許願的時候,長漣問我想要什麼,我滿心憧憬,“要一張和你一樣的狐狸精的小臉,然後嫁一個九尾銀狐,等哪一天我不喜歡了,就剝了皮拿去換銀子。”
對那時候的落堇來說,這輩子,男人可以有很多個,好姐妹隻有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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