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91 更新時間:16-06-23 22:07
淩子墨從屋裏出來的時候,神情仍然十分不快。隻冷冷地“哼”了一聲,就大步向前廳而去。
夢蝶跟在他身後,也一同出來。其他的客人可以不接待,但父親來訪,於情於理都得出來相見。她見林夕寒正畢恭畢敬地候在屋外,眼神中似有一絲促狹的笑意,想到他剛才雖未進屋,但對屋內的動靜必有所覺,臉上不免帶了幾分嬌羞之色。
林夕寒見她一襲粉色衣裙,婷婷玉立,白雪映著臉上紅暈,直如一朵初放的紅梅花一般,不由得看愣了眼。
夢蝶見他怔忡,卻以為是因為淩子墨的不快,於是向他微微一笑,以示歉意。
沒想到,林夕寒反倒一陣臉紅。
夢蝶不明所以,隻得快步趕上淩子墨。
淩子墨走了一陣,臉色漸漸緩和下來,又自覺雪天路滑走得太快,怕夢蝶跌倒,於是放慢了腳步,牽著夢蝶的手緩步而行。
林夕寒在後麵跟著,隻見眼前兩人,一個玉樹臨風,豐神俊朗,一個清雅嬌柔,秀美絕倫,真是一雙佳偶,一對璧人。但想到這兩人之間可能橫亙著的種種,不免又暗暗歎息一聲。
他原本是江湖遊俠,孤身一人,天涯漂泊,與微服出行的淩子墨偶然相遇,一見如故。其時,淩子墨剛剛進封煜王,從宮中搬出,自立王府。於是林夕寒便成了王府總管。
他名為總管,實際卻與淩子墨情同手足,兩人在人前是主仆,人後卻是兄弟。
當日第一眼見到夢蝶,他就覺得這名女子與眾不同,但卻不能確切說出究竟何處不同。日子久了,他才明白,夢蝶與其他人,甚至與他和淩子墨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她幾乎心如止水。世事變幻,人心難測,她卻似乎永遠微笑,永遠淡定,隨遇而安,無欲無求。這樣的一名女子,在這紛紛擾擾的人世間,在這蠅營狗苟的眾生裏,顯得太過寧定。她像一塊透明的水晶,簡單得能夠讓人一眼看透,又剔透得能折射出世間所有色彩。
在這樣的女子麵前,縱使他曾經遊戲人間,瀟灑紅塵,也不由變得拘謹了。這就是為什麼,在淩子墨麵前,他尚能言語不羈,看到她,卻常常會臉紅而無措。
因為太過了解,他甚至比淩子墨更早知道,這女子會讓他心動。作為兄弟和朋友,他慶幸淩子墨能遇到這樣一位王妃,但作為謀士和助手,他卻為此感到憂心。
尤其今日莊之鑒的來訪,更令他一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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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之鑒雖是父親,但夢蝶嫁與皇子,身份卻比他高了。因此,兩人相見,莊之鑒先向夢蝶與淩子墨行過禮,夢蝶再與他行父女之禮。
莊之鑒細看夢蝶,見她嫁入王府數月,臉色雖然略顯蒼白,精神卻極好。再看淩子墨的態度,處處溫柔體貼,顯然二人新婚生活甚是和諧。便向淩子墨笑道:“小女嫁入王府,煩勞王爺多處照拂,莊某感激不盡!”
淩子墨淡淡一笑,毫不猶豫,理所當然地道:“夢蝶既嫁我為妃,便是我的妻子,丈夫照顧妻子乃天經地義之事,又有何煩勞?丞相言重了。”
夢蝶隻聽得心中一跳,感覺心底一處柔軟被觸動了。
“我膝下雖有子女數人,蝶兒卻是唯一我至愛之正妻所出,素來疼愛。隻因王爺乃人中龍鳳,故而相托,還望王爺能體諒我這老父愛犢之心,善待於她。”莊之鑒這話說得甚為真摯誠懇,頗為動情的樣子。
淩子墨聞言,不由轉頭看了夢蝶一眼,卻見夢蝶神情淡然,似乎不為所動。於是轉頭向莊之鑒笑道:“嶽丈大人何出此言?夢蝶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得此良妻,夫複何求!”
莊之鑒感慨一聲:“王爺有所不知。蝶兒幼時,其母健在之日一直悉心教導。七弦之藝,便是少時所習。那日國宴,她撫琴一曲,令我不由得念及亡妻,心中甚是悲愴啊!”
夢蝶原本並不認為父親真是為了探她才來王府,卻不料他突然說起往事。想起十餘年來,他這還是第一次當麵提及娘親,憶及舊事,心中頓時一痛。
“蝶兒?”淩子墨見她變了臉色,不禁關切,“是否身體不適?”
莊之鑒也緊張道:“蝶兒,你沒事吧?”
夢蝶深吸口氣,閉著眼搖搖頭,卻沒有回答。
淩子墨柔聲道:“想來身體還未調理好,既然不適,先回去休息吧!嶽丈大人這裏,我來作陪就好。”說完也不待她回答,便向門外喊道:“夕寒!”
林夕寒一直候在門外,此時聞聲進來。
淩子墨道:“王妃身體不適,你且先送她回去。”
林夕寒躬身應是。
夢蝶看了看淩子墨,隻見他使了個“你且放心”的眼色,又微微點了下頭。於是便起身向莊之鑒告罪道:“父親,請恕女兒不能相陪。”
莊之鑒起身回禮:“蝶兒……王妃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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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夢蝶走了幾步,轉了個彎,突然回身。
林夕寒正跟在身後,始料不及,急忙頓住,卻沒有來得及掩飾看向夢蝶的一抹憂色。
夢蝶靜靜看著他,卻不作聲。
林夕寒一愣。
夢蝶舉步,便要越過他,走回門口去。她知道,莊之鑒是故意的,故意提及那些令她一直無法釋懷的往事,引起她的傷痛。她還知道,淩子墨也是故意的,故意支開她,不想讓她知道他們接下來要談的話題。
淩子墨早在新婚之夜就說過,不許過問他的一切事宜。但是現在,她想要知道,她要回去聽一聽。
林夕寒很快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腳步一移,擋在她身前。
夢蝶目光澄澈,卻透著一種堅定。
林夕寒卻比她更堅定地、緩緩地搖了搖頭,眼神中有一種勸解之色。
兩人僵持著,夢蝶目光中的堅持終於漸漸淡下來,半晌,她輕歎一聲,轉身便走。
林夕寒長籲一口氣,隨即跟上。
屋內,淩子墨聽得夢蝶終於離去,這才臉色一冷,淡淡地道:“不知莊丞相今日來訪,究竟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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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兩人行至花園,林夕寒見左右無人,這才開聲道。
夢蝶停下來,卻不回頭,也不開口。
林夕寒繞至她身前,隻見她略低著頭,神情有些黯然,不禁歎息一聲。
“我爹將我嫁入王府,究竟有何目的?”夢蝶幽幽地問道。
林夕寒知道她聰慧過人,有些事根本無法瞞她,如今她與淩子墨既已定情,也無須瞞她。便搖了搖頭道:“確切的還不好說,但是,定與奪嫡之爭有關。”
“奪嫡之爭?”夢蝶訝然,“我爹不是一直持中立態度嗎?”
林夕寒苦笑一聲:“中立隻是表麵罷了,正因如此,他的立場才越發難以揣測。”
夢蝶默然想了想,肯定地道:“他的立場,就是皇上的立場。”
林夕寒驚訝地看著她,雖然知道她聰明,卻沒想到她一個足不出戶的閨閣女子,連這一點也能猜到。
“倘若不是這樣,皇上也不會對我垂愛有加,以至於逼得子墨不得不三天兩頭地來我絮園。”
“他不是被逼,”林夕寒急急地分辯,“他心中是真的喜歡你。”
夢蝶笑了一下:“我現在已經知道了。”
林夕寒欣慰道:“能遇到你,是他的幸運。”
夢蝶卻笑得苦澀:“幸與不幸,如今還難說呢!”
林夕寒見她神色淒清,忍不住勸道:“你的為人,我們都看得清楚。凡事有我和子墨在,你且放心。”他心中已然將夢蝶視作自己人,言語之間不覺少了平日虛假的恭敬,竟直呼起淩子墨的名諱。
夢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你果然不止是王府總管那麼簡單!”
林夕寒一愣,臉突然又紅了。“我……我……”一個“我”字說了半天,卻沒有下文。
夢蝶淡淡一笑:“你是何身份,不必向我表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林夕寒猶豫了一下,終於有些赧然地道,“我隻是沒想到你這麼快便能猜到。”這話一出口,下麵的就變得順暢了,“我這王府總管的身份,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夢蝶笑道:“不是我有多聰明,而是你平時在我麵前雖然恭謹有禮,但有時與子墨的眼神交彙,卻有些不對,不太像是下人與主子的關係。”
“確實,這種戲也隻能做給一般人看,真正遇到眼明心細之人,卻瞞不過。”林夕寒點點頭,“所幸,如王妃這般高明之人,世間畢竟不多。”
夢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卻不再分辯。少時,她笑容又漸漸淡下去,沉思一會,輕輕問道:“我能幫他什麼?”
林夕寒目光一閃:“王妃真的想幫他?”
夢蝶垂下眼簾,隻牢牢盯著身前一小寸土地:“高山未盡海未平,願我身死子還生。”
語聲雖輕,語氣那一種堅定決絕之意,卻使林夕寒斂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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