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9 更新時間：16-04-11 17:15
芒刺在我眼，焉能待高秋。
——《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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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五年，薛延再次來到這個邊陲小鎮。
說是小鎮，其實也隻有兩條交錯的街道。此刻正值每年暮春時節，風沙漫天，街市上看不著什麼人，更無吆喝聲，隻那一麵破舊的酒旗懸在客棧的屋簷下咧咧作響，一切寂寥的很。
於是，薛延便走進了這家客棧。客棧的大廳裏零星擺了幾張簡陋的桌子，不過倒是還算幹淨。店家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打盹，完全沒意識到有客人光臨。
薛延暗自搖了搖頭，開始有點後悔一時衝動跑到這來了。這個小鎮一片死寂，完全沒有家的感覺。他今年二十有五，在外漂泊了許久，太想要有一個家了，過上普通人那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他怎麼會跑到這來呢？他是來找一個女孩子的。他想問問這個女孩子還願不願意嫁給他。想到這個可愛的女孩子，薛延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又開始對這次旅程充滿期待。
薛延走到店家身邊，興許是腳步聲太輕了，店家沒醒。他敲了敲桌子，店家仍然毫無反應。於是他隻好捏住了店家的鼻子。店家正做著好夢，猛地被憋醒，正要開罵，突然瞥見了薛延背後的長劍，便收起了自己的暴脾氣。他一斂怒容，笑嘻嘻地問道：“大俠遠道而來，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麵對如此和藹可親的店家，薛延心頭舒暢了許多。“住店，但我可不是什麼大俠。現在如果能給我來點酒肉，那是最好不過了。”
店家依舊笑容滿麵，臉上的褶子似乎更多了，好幾天沒客人了，今天他終於可以開張了。“咱們小店別的沒有，就是肉多，酒香。客官先在這坐會，小老兒這就去準備。”
薛延滿意的對店家點了點頭，便徑自走向拐角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他摘下頭上的防風帽，露出一副疲倦的麵容，然而依舊不失英俊。
要問薛延對自己身上哪處最滿意了，他一定會告訴你，是他的眼睛。他長了一雙會笑的眼睛，看著就覺得親切。
不一會兒，店家就上了一壺酒和幾道熱乎乎的小菜。
薛延很滿意，他已經好幾天沒吃到這樣熱乎的東西了。他現在很餓，隻想快點填飽自己的肚子。很快，風卷殘雲，他消滅了一桌的酒菜，撐得打了個飽嗝。他覺得現在他才算真的活著。他叫來店家，想向他打聽了個人，是的，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
這時候，客棧門口走入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這樣荒涼的邊陲之地，人人都灰蒙蒙的，竟還能見到這樣白皙幹淨的女孩子，薛延很驚訝。這個女孩子與本地的女子們很不一樣。最大的不同是她並沒有穿本地常見的土黃色的防風袍，反而穿了一件白色的中原款式的長裙，身形被襯托的格外修長、窈窕。女孩子與這邊陲之地，顯得是格格不入。她的發髻並不複雜，也沒佩戴什麼值錢的頭飾。整個人素淨地似一朵白蓮，盡管開在了淤泥之中，卻毫不折損她的美麗。然而這個女孩子一臉的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薛延皺了皺眉頭，心想，女孩子還是笑一笑的好。
可這女孩子還沒來得及走到店家身邊，就被衝進來幾個惡霸團團圍了起來。女孩子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慌張。可她還是保持著那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姿態。
其中一個黃衣大漢凶狠地一錘將旁邊的桌子砸了個稀巴爛，厲聲喝道：“小姑娘，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東西，你還是早些交出來的好。”
黃衣人身旁的一年輕男子神態輕佻、舉止猥瑣，讓人見之生厭。“我家少爺看上了你，識相的，乖乖把東西呈給我家少爺，這樣我家少爺一高興，說不定還會收你做妾。”
幾個惡霸，你一言我一語地威逼利誘，叫人聽了不甚憤懣。
薛延不自覺地牽起了嘴角，他似乎有點看明白了，敢情上演的是地痞無賴強搶民女的戲碼，真是有趣。他無奈地掃了眼客棧門口，原本街麵上看不到半個人影，這會兒竟聚集了一堆看熱鬧的群眾，將門口擠了個水泄不通。再看看店家，畏畏縮縮地躲在一角，正一臉抽筋地看著滿地的木頭屑直搖頭。目光又再次回到焦點人物——女孩子身上。
這女孩子麵對圍著自己的幾個無賴，既不發怒也不說話。她就那麼幹站著，依舊保持著那副冰霜臉，叫人實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不過薛延還是看出這姑娘被氣得不輕，衣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嘴唇也微微抿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那幾個惡霸開始沉不住氣了。
黃衣大漢一捋袖子，破口大罵：“小姑娘，不識好歹，快說，東西到底被你藏哪兒了，再不說，別怪大爺我對你不客氣了。”
周圍幾個無賴也紛紛附和，眼看這姑娘再不出聲就要受一頓好打了。可這姑娘倒真沉得住氣，依舊不吱一聲。圍觀的群眾中有人甚至猜測，這是個啞巴。但很快這個猜測便被人否定了。有人認出這是住在鎮東頭的姓薑的丫頭，薑丫頭平時雖然話少，但可絕不是個啞巴。大家七嘴八舌地興奮地聊起這姑娘的身世。
原來，這姑娘的父母兩年前便雙雙意外過世了。如今，她孤苦無依一個人住，可憐的緊。這天生的美貌可沒少給她惹麻煩，時不時地有大膽的年輕人去她家騷擾她。可這姑娘一直不為所動。從前也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性情大變。平日裏，街坊鄰居都很難聽到她說句話，為人孤僻的很……但這幾個大漢又是何許人也，眾人皆是一頭霧水。
薛延在一旁聽了個大概，他心想，倒真是個可憐的丫頭。
終於，幾個大漢忍不住了，眼看黃衣人手中的拳頭就要落在那可憐的女孩子的身上，眾人驚呼出聲，無不心中替小可憐捏了把汗。有婦人甚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看這接下來會發生的慘劇。
但幾個呼吸間，情勢急轉直下，幾個大漢紛紛躺在地上直哼哼。眾人眨了眨眼，驚呆了，沒料想，這薑家丫頭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但很快，有人解惑了，當年薑師傅不也有一身好武藝嗎，果然虎父無犬女。
薛延也鬆了口氣，原本他準備幫幫這個女孩子。現在，皆大歡喜。想到不必惹無聊的麻煩，他的心情又明媚起來。
收拾完這幾個大漢，薑丫頭徑自走到正肉疼的店家麵前，請他幫自己打包一隻雞和一壺女兒紅。店家哪敢拒絕，行動利索地去了後廚。
然後，薑丫頭就站在那裏等，誰也不理。
眾人見無法打探到什麼，便紛紛散了去。
薛延想，倒真是個孤僻的丫頭。
可沒等這姑娘離開，躺在地上的無賴們就心懷不軌起來。其中一人偷偷摸摸地爬了起來，踮起腳走到薑丫頭背後，一掌向她劈去。當然，武藝不凡的薑姑娘自然不會讓這等奸計得逞。她輕鬆地側身避過了這次偷襲。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同時另一把偷襲的飛刀也正向她奔去。避無可避的當口，她懊惱極了。她究竟是個怕痛的姑娘。
但她卻沒有等到中刀的結局。
薛延救了她。他及時地跳了過來，用手夾住了那枚飛刀，隨手扔到了一旁。他一轉身，便和這姑娘麵對麵了。現在，他離這漂亮的姑娘不過寸許，突然，他覺得有些似曾相識，難道她就是那個自己要找的女孩？
不錯，薛延雖然此行目的明確，可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忘了那個可愛的姑娘的長相了，甚至連人家大名叫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你要說薛延是個笨蛋，那可就過分了。他懷著極其美好的心願，跋涉千裏來到此處。他想著，他總能在這個不大的鎮裏找到那個可愛的女孩子的。畢竟，那是個非常特殊的女孩子。
其實，哪裏有什麼特殊的女孩子呢？
現在，他傻呆呆地盯著眼前的姑娘，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唾沫。這麼近，姑娘的眼睛可真大。也許，是被眼前的美色迷花了眼，於是腦袋也秀逗了，隻聽他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對麵的姑娘明顯被驚呆了，哪來的瘋子？她睜大美目，似乎是要仔細地把這個瘋子看清楚。
其實薛延也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驚呆了。他直懊惱自己定力不夠，惹了笑話。現在被這姑娘一眨不眨地盯著看，他忍不住紅了臉。可他內心隱隱約約似乎又在期待這姑娘不要拒絕他。
當然，眼前的女孩子還沒有因為薛延救了她，同時又長了一張比較好看的臉，便立刻陷入愛情當中。她甚至沒有回應一句，就轉身離開了。
店家剛好打包了雞從後廚出來，看見顧客竟走了，忙不迭地在後麵追喊：“客官，你的雞不要了啊……”
可這姑娘並沒有回頭，毅然決然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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