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33 更新時間:16-03-24 09:11
蘇清整了整破舊的丐服,眼中露出傾慕的神色,淡淡說道:“那場對決是沒有人看見了,天臨禪師從那個八月初三之後,就一直閉關少林後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人敢問當日比武的事了。不過,這事到底是關係少林聲譽,天淵禪師借與天臨禪師道禪之機,察言觀色,到底是瞧出了師兄的一些端倪。”
阿失疑惑問道:“那天臨禪師不說話,他們如何道禪?”
蘇清笑道:“傻孩子,高僧參禪是不需言語的。”
阿失又問:“那天淵大師瞧出了哪些端倪?”
蘇清道:“當日天淵禪師瞧出師兄氣息平勻,麵有微紅,禪理序常,是以認為天臨禪師沒有落敗。可後來武林中人又說了,既然天臨禪師沒有敗,那為什麼回來後不再說話呢?肯定是有難言之隱的。”
阿失問:“那到底如何?”
蘇清說道:“這事的說法甚眾,有人說,天臨禪師武功絕世,但也隻贏了周玉山一招半式,自覺有損少林威嚴,是以不再與人說話。有人說,天臨禪師隻是去秋桃澗和周玉山下了一盤棋,以棋研武,勝敗不分。還有人說,孤星教的秋桃澗是龍潭虎穴,除非身長雙翼之人,不然就是武功再高,憑一己之力,是斷然到不了的,天臨是因為連秋桃澗都沒有上去,氣得老和尚吹胡子,不再說一句話了。”
聽到“老和尚吹胡子”的話語,阿失咯咯地笑了起來。
蘇清接著說:“還有一種說法,說是天臨禪師和周玉山大戰數千回合,最後平分秋色,然則那周玉山隻有四十多歲,黑發星目,而天臨禪師早已經年過花甲,雖是未分勝負,但從修為上來說,周玉山到底是勝了一籌。天臨禪師不說一語,也能理解了。”
聽到這裏,阿失眼裏充滿了向往。
蘇清吐納了幾番氣息,接著說道:“不管比武的結果如何,從那時起,孤星教和周玉山的名聲算是大震了!一時間,想上秋桃澗一睹尊榮,或是挑戰的人絡繹不絕,不少人更是有去無回,回來的人都說上秋桃澗難如登天,根本無計可施,而在那以後,也沒有人再見過周玉山。日複一日,這孤星教也就因此更加神秘了。”
蘇清說到這,一揮右手,試試自己的掌力,隻見一陣清風傾瀉而出,將左近的一塊孤石擊得粉碎,阿失不禁看呆了,癡癡地問道:“後來呢?”
蘇清歎了一口氣,說道:“高處不勝寒。後來,周玉山和他的孤星教就日益成了名門正派的眼中盯,而孤星教那種孤傲的處世,那種鋒芒畢露的個性,也在江湖上結下了眾多仇怨。直到那一年,武林中各大門派圍攻孤星教,說是孤星教勾結西北夷狄,意圖謀反,於是便有了那秋桃澗之劫。”
阿失聽到這裏,隻是靜靜地搖頭。心裏對於周玉山和孤星教,卻油然升起了佩服之情。可能是對周玉山的蓋世武功傾慕不已,也可能是因為這一切與他的公子沈秋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蘇清老丐捋著白須,滿眼疑惑:“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總是想不通,這周玉山到底是怎麼死的呢?誰能殺得了他呢?孤星教與西北到底有著怎樣的勾當,又是怎麼被發現的?那秋桃澗遭劫之時我正在閉關練掌,所有的事我都不知原委。後來,我一個人到了傳說中的秋桃澗一帶,意圖查明真相。可是發現,秋桃澗被巨石封閉,已成死澗,根本沒有進去的可能。我便更加疑惑了,這到底是何人所為。後來我也回到丐幫問了我那徒侄史千階,他說那是天然巨石下落封澗。我也請教了少林天峙大師,他當年也參與攻山,他說,孤星教氣數已盡,巨石是冥冥中的封印,秋桃澗成為死澗是天意難違。”
阿失又問:“後來呢,爺爺,你是如何識得我家公子的?”
蘇清答道:“後來就是江湖上盛行的“孤星教餘孽”的傳言了,說是周玉山有一個嫡傳弟子,不到二十歲,武功奇高,還存活於江湖,無惡不作之類的傳言甚廣。我當時就覺得這樣的傳言太言過其實了,周玉山哪來那麼大的本事,教出這樣的少年,二十來歲又能學到多少本領,還要在江湖上漂泊流浪,躲避追殺。”
阿失聽到這有些難過,他想,公子當時年少,命運竟如此多舛,四處皆是險境,想到這,不覺撲簌掉淚。
蘇清用他粗糙的老手,擦了擦阿失的眼淚,說道:“後來一年多的時間裏,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年在哪,甚至沒有人能說出他的相貌。直到那一年,他與花刀門的掌門劉盛花結下仇怨。”
阿失道:“這個我也知道,我在姑蘇聽那些人說了,我還在趙哈兒家見到了劉盛花。”於是便把自己在趙府看到的都說了,並將葉碧雙誤會黑衣人就是沈秋風的事也一並說了。
蘇清點點頭道:“我知道那黑衣人不是沈先生。馮曲那廝也果然在做見不得人的勾當,隻是可惜了那林旭,是個練劍的好材料。可是你說的那個灰衣人,到底是誰呢?”
蘇清撚著自己的白須,喃喃不已,最終還是搖搖頭,放棄了思索。
阿失看蘇清須眉皆白,一臉慈祥,他還稱公子沈先生,不覺間,對這位老丐又多了幾分親近。
阿失問道:“公子和那劉盛花到底有什麼過節呢?”
蘇清搖搖頭說道:“這個事大家都不知道。隻是那時消失不見的“孤星教餘孽”開始在江湖出現,並向劉盛花討命。漸漸地,江湖上也有人稱見過沈先生,說他衣袂飄飄,以白綾為器,劍氣襲人,威力無窮。與人決殺,常留活口,寫下“白綾一出,盛花謝罪”之簽,向劉盛花邀戰。不過劉盛花自忖不是對手,從那個時候就離開了花刀門,開始躲避沈秋風。而江湖上的各門各派也開始利用沈秋風與劉盛花的仇怨,尋找沈秋風的下落。”說到這,蘇清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搖了搖頭。
阿失道:“爺爺,你是什麼時候找到我家公子的?”
蘇清說道:“我見到他,是在他傳出與劉盛花的過節兩年以後,那時我才知道他身邊居然有個兩歲小孩。”說著朝阿失看看。
阿失說:“是我?”
蘇清說:“嗯,是你。我記得那時你還掛著一個銅牌。”
阿失掏出自己的銅牌,凝望著那個“失”字。
蘇清接著道:“我見到沈秋風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實在是太年輕了,他的那份氣度,也很難讓我把他與孤星教餘孽那五個字聯係起來。他倒是聽過我的名號。我問他,你年紀輕輕,教破人亡、漂泊江湖,憑的是什麼?
他答道,憑的是氣,一憑我的白綾劍氣,二憑我胸中之氣。我當時聽了讚許不已。不過他看著石板上熟睡的你,頗有顧慮。我告訴他,我不會傷害這個孩子,你放心。他答道,我相信你!”
說到這,蘇清的眼神放出光芒,仿佛沈秋風現在就站在他的麵前一般。阿失眼裏也早就充滿光芒了,他聽了這些故事,一點都不覺得孤星教有怎樣的不好,反而被周玉山、沈秋風他們的氣度深深地折服,他似乎懂了一點蘇清演說這番故事的用意,也懂了一點蘇清為什麼要帶走他。
蘇清說道:“我當時又問沈秋風,你師父周玉山是誰所殺,他說他也不知道,沒有親眼見到殺師之人。我問他,那你何以報仇?他沒有回答,眼神裏盡是落寞清寂。我說道,如今你隻能做江湖中的羈旅客人,我就叫你沈羈士吧。他說好。”
蘇清將這番對話娓娓道來,阿失也能看出,這番會麵對於蘇清來說,已近是刻骨銘心了。
蘇清接著道:“我當時說,江湖中人都欲除你後快,我今天隻是要向你討教一二,切磋武藝而已,全然不管其他。你放心我絕不傷害你孩兒。他答道,這不是我孩兒,我也不許你傷害他。”
聽到這,阿失淚光瑩瑩。
蘇清道:“後來我們開始比劃武功,當時我修習清風掌出關不久,掌風十分淩厲,起先我還怕傷著他,有所顧忌。但隻見他以極其精妙的輕功翻飛於我雙掌之間,我的掌力竟然傷他不到。我於是開始使出我的獨門輕功“如坐清風”與他周遊,那一番打鬥當真有逍遙遊之感。然而他急於離開,無心戀戰。幾次抱你逃走都被我攔住去路。他一氣之下,拉出了懷中白綾。那一下我有些驚了,隻見我們之間陡然劍氣縱橫,我若不是親見,萬不敢相信一個少年,已有如此純熟的劍氣。白綾的白色劍氣與我的清風掌力來往交錯,頓時間飛沙走石,他還時不時要回顧於你。如此遊刃有餘的武功,當真讓人驚駭萬分!”
聽到這,阿失的眼中露出神往之色,他也想起了很多與公子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了公子與人打鬥的刀光劍影。
隻聽蘇清老丐接著說道:“我們兩人上一百招後便僵持不下,那沈秋風越戰越是從容,絲毫不露懼色。他還能時常利用我掌法不純的破綻,變守為攻。幾次都將我逼入絕境。那時我還能從容應對,誰知一百五十招後,他突然變招,不再施放白綾劍氣,而是以綾為劍,使出了一套劍法,這十五路劍法,我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劍招的精妙,當真是暢如右軍之蘭亭、端如北海之碑刻。有時我竟看得癡了,由於分散心力,漸漸地我的清風掌已經不能招架,我回身挑起一根斷枝,使出丐幫打狗棒法與他周旋,本想以棍敵劍,再戰幾百回合,誰知他頓時變招為白綾劍氣,一招便斷了我的“打狗棒”,這突然變招讓我始料未及,我本以為他要接著使精妙劍法的。誰知竟在這時,我即刻敗給了他。他當真是武學上的奇才,奇才中的翹楚。”
阿失聽到這,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蘇清也麵露讚許之色,道:“他贏了之後,行個禮便抱起你走了。嘿嘿,我要以天臨禪師的脾氣,不但現在不能說話,最好將舌頭也割了去。因為我不但比他年老許多,而且在過招時竟然敗給了他,雖說我當時是惜才多於比試,想多看看他的武功,可畢竟是敗了,畢竟是敗了……”
蘇清喃喃自語,良久,把目光放向了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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