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53 更新時間：24-11-06 21:55
2010。12。13星期一雨夾雪
周子瀟在想她真的很討人厭，她自己也討厭她自己，在今年第一個雪天來臨之際。
無意中傷了一個人，她可能會惱她一陣子，因為排座位的事，要不是新同桌吳娜和張小英說，她想上星期換位的事兒就這樣過去了吧。
吳娜想要和王曼曼換位，結果人家幹脆利落的拒絕了，就連她現在的同桌張小英——王曼曼的老同桌，也拒絕的徹底。
她一想大概是她的緣放，因為在剛排好位的那天晚自習放學，王曼曼就找到她，她看有人站在窗口，以為那人要找人，就問：“你找誰？”
周子瀟正處於排座位的煩惱中，心裏正不高興，所以語氣也不怎麼好，就聽那女孩笑著說：“我找你呀。”
“是嗎？可我又不認識你!”找她，她心裏憋了一口氣，剛出第二排到第八排，心情真的不美麗，她居然說，“我知道你不認識我，”停一會兒，可能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了出來，“那個，我想給你換位，我就坐在後排……”
“後排。”她皮笑肉不笑地堆起了笑容，“後排嗎？”往後看，後排隻有第十排是女生，第九排是男生。女孩點點頭，隔著窗子，要不是隔著窗子，她真想揮她一拳。
“嘿，你想我會給你換嗎？”語氣之傲慢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到底心裏不忍，恐怕那女孩心裏對她評價不好，稍微軟了口氣，“我也不想坐後排，我也想坐前排。”然後自己自顧自的嘲笑起自己來，“後排嗎？”女孩仍點點頭。
“我想我還是坐這吧。”再往後坐，她怕自己真的墮落了，在第一排第二排有人監督，她還考成了這個樣子，在後排沒人管她就徹底放飛自我了，這樣自己心裏壓力少了好多，但她怕自己真的一蹶不振，到後麵天天睡大覺，然後睡個半年徹底完了。
女孩笑得極其不自然：“那你就坐這吧。”說完就走了。
周子瀟覺得自己夠好的了，雖說一開始語氣衝了些，但後麵夠委婉了吧？總歸有一點傷她是不錯，但，她為什麼一定要答應那女孩換位？以前她不懂得拒絕別人，恐怕傷了別人的心，不好意思說出拒絕的話，然後自己瘋狂打臉。
答應別人傷自己，不答應別人傷別人，這很好，她自己都不痛快，她為什麼要讓別人痛快！她終於是要瘋了！
但周子瀟不知道吳娜小英要和王曼曼換位的事，不用說王曼曼從倒數第二排跑到了第一排，是個好位。
王曼曼說得索性幹脆，不換，成了寶貝，還說：“當初，我給那人換位，連換都不換。”
這不是說她嗎？她怎麼能夠忍受，於是把事情的原委向她倆解釋清楚。小英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怪不得王曼曼要說那句話。”
吳娜也說：“你非常的壞。”
她盡量為自己開脫，沒辦法，她也覺得自己很討厭，當時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因為一開始的語氣並不好，但想讓她道歉，那不可能，她拉不下那臉，說不出口。
吳娜說：“你可以寫道歉信。”
“即使我寫了道歉信，她也不會原諒我，因為我如果真的傷了她的自尊心的話，她會記恨我一陣子，也不會輕易寬恕，這是我的體會。我曾有過這樣的經曆，但我拒絕道歉，如果我的委婉是過錯的話，那麼她的直接也會傷人。”
為此小英一晚自習都沒說多少話，顯然在思考這件事，她前同桌不要她了。周子瀟也在思考這件事，她承認她開始的語氣不好，她的錯。
如果說委婉是一種傷害，那麼以後她就幹脆些。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說過的話，決不反悔，做過的事，決沒有讓自己後悔的餘地。從今天起，做一個會拒絕別人的人。
穀雨給周子瀟電話，說她爸讓她去菜市場買蔥，下雪了，做生意要囤一些蔥。
中午她請了假，才發現浪費了一張請假條，門衛根本沒理她。她騎著借來的自行車，飛奔到二高，妹妹穿著二嫂給她的粉紅的襖，妹妹說不會冷。周子瀟就留了一對袖頭，一條圍巾，把要送的大襖又拿了回來，她冷，剩餘衣物圍巾什麼的都給了妹妹。
說到去菜市場買蔥，三十塊錢的兩捆，有一元一斤的，九毛一斤的。
不讓妹妹跟來，妹妹又借個車來了，給妹妹講她配了眼鏡，講麗麗在家，寧寧也快回來了。
然後在車站碰到了熟人，讓她們把蔥“看到家”，她已給老爸打了電話，和熟人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就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想著怎樣和風華說，不讓她晚上打電話了。原因她想穀雨也不想讓她用她的手機吧，挺麻煩的，告訴風華每到周六她會給她打電話。
2010。12。14星期二陰
“好冷啊，可冷死我了呢。”
“今兒你來，明兒我來，都熱鬧。”
“哈哈哈。”
“昨天下雪了，我們今天的主題是，有關於雪的。”
“雪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石中玉第一個舉手。
“你那是諺語，我們要說古詩。”葉子。
蔣玉說：“這多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劉瑞。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蔣玉。
“有這一個嗎？”
“不知道，背出來了，我就覺得有。”
“好吧，我來一個，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別董大》。”葉子舉手。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李白《行路難》。”蔣玉。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杜甫《絕句》。”石中玉。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柳宗元《江雪》。”劉瑞舉手。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葉子。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沁園春•雪》。”蔣玉把這個也說出來了，然後一陣沉默。
“還有沒有？”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北風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我們學的就這麼多了嗎？沒學的也可以說啊。”
“沒學我們背它幹啥，有空還不如多做幾個題。”
“……”
“唉，看來咱們的詩社是辦不起來了，沒想到我們的水平隻有這麼高。”
“你以為我們是李白杜甫嗎？想什麼都有。”
“那行吧，今天就到這，做題。”
眾人也不討論雪了，各自做各自的資料卷子。
坐在最裏麵的周子瀟，早在她們幾個說詩的過程中就睡著了，大襖一蓋，誰也不愛，冬天也不耽誤睡覺。
2010。12。15星期三晴
網上高招報名開始了，班主任說會電腦的自己去報名或讓家長報名，家裏沒電腦的讓別人幫忙，實在什麼都不會的，找樓下負責的人報名。
周子瀟就屬於什麼都不會的，看夥伴們怎麼報，她就怎麼報，不行讓她爸過來看咋辦，反正要拿戶口本過來。
說到戶口，周子瀟和新同桌小英就說到了家庭，感歎萬分呐！小英她爺爺才五十七八歲，小英她爸不到四十歲。周子瀟她爸都四十七八歲了，爺爺八十多了，她家這一百年內四世同堂就不錯了，小英家可以有五代人。
這早婚之風還是很盛行，小學畢業的、初中畢業的、沒考上高中的、考上高中沒上完的，出去打工兩年後，家裏人就幫忙說親了。她小學同學，初二就不上了，屬馬的，今年20歲，上次回家見到她，孩子都兩三歲了，她都震驚了！她一定要上個大學，這太慘了，還沒18歲就有了寶寶。
還有寧寧，小學二年級就不上學了，家裏窮，上麵三個哥哥，她最小。就寧寧她娘，是另外一個神經兮兮的大娘的那個，家裏窮得小學都沒辦法上完，麗麗好歹小學上完了。那時候還要交學費，等過了四五年普及小學義務教育，不交學費了，寧寧都已經出去打工兩年了。
今年寧寧要出嫁，臘月十幾就要出門了，讓她去送她，她和她同樣大啊。
她還在上學是多麼幸運，她還有其他沒實現的事兒呢，怎麼能放棄學業呢？她還要周遊全國，吃遍天下美食呢！對，說什麼痛苦也不能放棄！不經曆痛苦怎麼是高三呢！
小英和她都是姊妹三人，都是老大，老大壓力大啊，不是說什麼，老大領著頭，老二不發愁嗎？想當初妹妹選文選理，還問她意見呢，意見就是：想畢業了好找工作，就選理科。結果姊妹兩個都是理科。
2010。12。16星期四晴
大早上，L。25班學生張揚來到辦公室找班主任，讓班主任幫忙填報名信息，注冊考號，報身份證號，家長身份證號，電話號碼，住址，郵政編碼，班級，學號，也不很懂，班主任讓說什麼就說什麼。
注冊好了，把報名號密碼抄下來，再三確認信息無誤後，回到班裏，讓其他同學繼續去辦公室報名。
不過，其他班級好像還沒行動，他班主任真積極！
2010。12。17星期五晴
周子瀟看著自己穿著的褲子，兩個膝蓋上都破了個洞，放到麗麗身上，她會說穿得好時尚，但在她自己身上，她冷啊。
於是，上午放學了，找寢室阿姨幫忙補褲子，寢室阿姨見還是那個女孩，有點不忍，說：“這次補了就不要你錢了，你明天過來，我把我女兒的一條褲子給你，她就穿了一次，希望你不要嫌棄。”
“那不會，謝謝您呀，阿姨。”
“不客氣，你明天過來拿吧。”
“好的，阿姨。”
從小拾別人衣服長大的，怎麼會嫌棄呢？也就上了高中，老媽才在換季的時候給她買兩件新衣服，其餘都是拾別人的。要麼近門丹丹姐給的，要麼親戚姐姐姑姑的，要麼兩個嫂子不穿的，反正就是誰給就要。
哦，丹丹姐還和她一天生日，她今年臘月底也要出嫁了。
中午吃過飯，什麼都不幹，聽音樂中，放鬆心情。聽著聽著，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2010。12。16星期六晴
物理老師為他們班學生報好名後，又為其他的學生免費報名，名聲傳到學校裏，據說學校的人都知道了，使人讚揚，幫助人就是好。
大概她們班主任看不下去了，去網吧報名還要繳費，所以也給她們班學生網上報名。
而今年中午爸爸來了，這讓周子瀟心裏又高興一陣子。她又想別人為她做好事時，她由衷的感謝，比如那個寢室老師要給她一條褲子，她心裏感激，而爸媽為她做些事時，為什麼她一點兒感激之情都沒有呢？為什麼她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呢？就像一個小男孩，和爸媽吵架了，離家出走，餓了，走到一家路邊攤，攤主問他怎麼了？他說和爸媽吵架了，也餓了。攤主什麼都沒說，就給小男孩做了一碗麵，小男孩吃得淚流滿麵，攤主還安慰他，讓他回家。
小男孩說：“謝謝您，您太好了，您還知道給我做一碗麵，可爸媽隻會罵我，一點兒也不理解我。”
攤主就說：“我就隻做了一碗麵，就讓你感激，那你爸媽給你做了這麼多年的飯，你感激了嗎？”
小男孩聽了，噎住了，然後說：“是啊，他們給我做了那麼多年的飯，我卻沒有說一句感恩的話。我知道了，謝謝您，我走了。”
小男孩吃完飯走了，回到家和他爸媽和好了。
她呢？這些年感激父母了嗎？
爸爸上來就問她是不是要報考呢？在哪裏報呢？上來時看見下麵有報名的地方，是那兒嗎？在家也可以報吧？……
接下來就沒話說了，父女倆總是話很少，給了戶口本，然後趁著來時喜梅家的麵包車走了。她才想起來，剛戴上眼鏡，她眼睛不適應，眼睛磨得慌，有些澀，也不知是不是這幾天瞪眼睛瞪的，需要買眼藥水了。
2010。12。19星期日晴
如果說吳娜是樂天派的，周子瀟這半年多來就是悲觀的。
吳娜一來就抱怨：“我銀行卡被自動取款機給吞了。”
“那怎麼辦？”小英說。
“打電話給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說明天再說，她也弄不出來。”
“這要找技術人員嗎？”
“誰知道呢？”
“那也沒辦法。”小英歎息。
她們這五個人，張小英，周子瀟，吳娜，另外兩個葉子石中玉，蔣玉和劉瑞在過道的另一邊。除了小英和吳娜說了幾句話，其餘人都在做題，沒搭理她。
然後就聽吳娜說：“你們真冷清，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也不關心我，我沒錢了去取錢，卡卻被吞了，你們還不安慰安慰我？”
這銀行取款機吞卡常有的事，隻不過這現象一般情況下也不會發生，誰讓你倒黴呢！如果有好心人會修理，說不定當天就拿出來了，不行補辦一個也行啊，你和她們說有什麼用，她們又不會幫你去拿卡。
吳娜見眾人還是不吭聲，就說：“世態炎涼，你們表現得漠不關心，我覺得你們就不是談心的朋友，你們不值得和我成為真正的知心朋友。哪天你們遇到了同樣傷心的事，如果沒有人安慰你們，你們心裏是不是也很好受呢！”
其實人都有這種心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周子瀟心裏震憾，怪不得吳娜每天都抱著一本心理學，心裏是一個十足的學者，把人性的弱點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然後說與她們幾個聽。
周子瀟心驚，又反思自己，是否有這樣的心理或行為呢？當然有。她想起了爺爺的那句話，做人要憑良心。心裏又想，像那位寢室老師，物理老師，像爸媽的心腸一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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