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30 更新時間:16-07-10 08:03
不是洞穴,是人工挖出來的石龕,裏麵擺放著一具棺材。
棺材的四麵都被銅釘釘死了,棺木有些烏黑色,許多地方已經縱向開裂。
麵朝我們的這一側,高高翹起,我能看到上麵寫的幾個篆體大字。
“雲是仙人葬骨處”,其下又有一行極小的字,“一見生財”。
我道:“一見生財好理解,那前一句又是甚麼意思啊?”
南宮墨搖了搖頭道:“娘子,咱換個地方再說話,你要是再不想法子找個地方去落腳,我看待會就是咱們去一見生財了。”
天已經亮了起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我們四周的山崖上,密密麻麻排滿了一具又一具的棺材。
橫放的,豎放的,有嵌進崖壁上石龕裏麵的,有鑿木為櫞,憑空擱置的。
更多的則是借用山石的依托,上上下下吊在一根兒碗口粗的麻繩上。
清晨有風,那些吊在繩上的棺材,就像隨風搖擺的巨型風鈴,一蕩一蕩的。
我本來就有些發冷,頂著清晨的寒風,看得我的心都要蕩進冰底了。
我有些發抖的道:“南宮公子,你是要聽我說,還是已經做好了準備親自過目?”
南宮墨又把我摟了摟緊道:“輕點說話,我已經快沒有力氣抱住你了,你聲音再大一些,就可以直接自動著陸了。”
我點了點頭,輕輕地道:“好吧。”
他又道:“娘子,你長了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回見到我們這裏的特產吧?”
我哭笑不得的斜了他一眼,他還真的是跟三哥有些相似之處,一樣的不著調。
“你才那麼大歲數了呢,姑娘我不過才剛剛二十歲,你以為我跟你似的,一臉老氣橫秋的樣子。”
他咧開嘴笑了笑道:“想知道這東西叫甚麼名字嗎?”
“你們這裏的特產,包括你在內,都太特別了,我覺得我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他沒有接我的話,貼著我的耳畔道:“我有主意了。”
“甚麼主意?”
“你身後有一排吊在繩子上的棺材,待會你設法抓住身後的繩子,再想辦法爬到對麵崖壁上,最高的那個石龕裏麵去,聽明白了嗎?”
“那我過去了,你要怎麼樣才能過去啊?”
南宮墨想了想道:“你不用管我,你先過去,我自己想法子。”
我想了想道:“現在這個時候,我要是說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的話,是不是會顯得我更幼稚?”
南宮墨笑著蹭了蹭我的臉頰道:“你本來也很幼稚。”
要不是看在他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真的現在就想用他自己的佩劍劈了他!
抓住繩子不算難,難的是要登上南宮墨給我指定的,崖壁上的那個石龕。
山峰陡峭峻險,崖壁的表麵光滑平展,幾乎沒有可以抓握的地方。
我要登上的那一處石龕,是眾多使用木櫞支撐的棺木中,看著還算結實的一處。
高度與一見生財相當,我好不容易登上去之後,大略清點了一下,與我對峙的崖壁上,共有棺材四十二具,其中七具是置於天然存在的洞穴和岩墩上的。
人隻有站到了高處,才能看清身下的情況。
懸崖之下有條河,距離南宮墨所在的位置,大概還有不到二十米。。
雖然沒有黑龍潭那樣大的水勢,好歹摔下去總不至於被亂石碰死。
上麵有懸崖,下麵有河流,那些棺材看上去,倒是很有些錯落有致。
要麼就是三五個湊成一群,要麼就是直線串成一線,看上去有種曆史的延伸,神秘而又蔚為壯觀。
南宮墨仍是靠手中短刀的支撐,淩空懸在崖壁邊上。
我朝他招了招手,大聲道:“南宮公子,該你了!”
南宮墨點了點頭,借著腰力,一個“鷂子翻身”,攀上身後距離最近的,一塊突出的山石上。
一手解開他的腰封,上麵層層疊疊纏繞了一條墨綠色的繩索。
那繩索的顏色我很喜歡,深沉穩重的感覺,給人以安全感。
他拽著那繩索,一端咬在嘴裏,又去取頭上的銀色發簪。
那發簪在他的手中折了幾折,彎成了個快掛的形狀。
(注:快掛:是一種鉤環類物品,通常用於戶外運動、攀岩、探洞、工程保護等。以外型來分類,可以分為三種:O型、D型、彎曲式變形D環。)
我隔得他有些遠,隻能看見他把繩索的一端,牢牢地在短刀的尾部打了個結。
另一端仍是係在腰上,我猜他是想通過攀岩的方式爬過來。
攀岩是很有技巧性的運動,也是我們日常訓練中,一個極其重要的項目。
主要是考察人自身的力量,以及身體的柔韌協調性。
攀爬的過程中,隻能依靠手腳和身體的平衡向上運動。
並且還要依據手和手臂支點的不同,又要采用各種各樣的用力方法。
諸如,抓、握、掛、摳、撐、推、壓等。
所以,攀岩的時候不使用繩索進行自身保護,是大忌。
這裏的山體是個三麵合圍的形式,我猜他的攀爬路線應該是這樣子的。
先在自己這一麵的崖壁頂端固定一個支點,循著支點的支撐,縱向上升。
上升到與我相當高度的時候,找到自己可以棲身的位置。
再更換一個支點,橫向位移到我所在的這一麵。
這一些攀岩的技巧,都是三哥教我的。
隻不過我很慚愧,我始終也沒有憑借自身的本領,成功的攀爬過一次,我隻是會照本宣科的從旁評論而已。
縱向攀爬的過程很順利,沒有滑落也沒有支點的鬆動,用時不超過一炷香。
橫向的過程就沒有那麼順利了,首先,快掛就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雖然它的使用範圍很廣,可是再廣也有覆蓋不到的角落。
在縱的方向上,它是有絕對不可取代的強度,可是由於其開口的部分過於脆弱,因此在橫向用力的過程中,幾乎等同於沒有任何作用。
沒有頭盔,也沒有手套,橫向更換支點之後,南宮墨一連滑落了兩次。
兩次都是在撞擊到崖壁之前,利用了身體的彈簧動作,並配合以手臂的側向推力,巧妙躲避開了崖壁上的山石,對人體造成的損傷。
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我就隻能坐在石龕的棺材旁邊,望著他。
他的節奏感以及攀岩的技巧,的確是很優美流暢。
可是再優美再流暢,也不能減輕我對他的擔心。
防護用具極度的不到位,一點閃失都不能有,有就隻能到地府去報道了。
南宮墨爬進石龕的時候,我已經緊張到失語了。
他喘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身體道:“娘子,怎麼樣,刺激吧?”
我邊給他解短刀上的繩索,邊道:“太危險了,萬一出了事情怎麼辦?下次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再這樣子了,你知道我坐在這裏,看著你一個人,甚麼忙都幫不上,心裏麵有多著急多緊張嗎?縱向的時候還好說,既有借力點,也有落腳點。可橫向呢,除了手指和手臂的力量,你連自己的腿都不能指望。就說滑下去那兩次,太險了,差一點就要撞上了,你要是撞上了,我一個人可怎麼辦啊!”
他輕輕摟了我一下道:“放心,你瞧著是馬上就要撞上了,然我自己心裏麵有數,要是每一次滑落下來都會撞上,那還怎麼攀岩,我就是有一萬條命也不夠用。”
“沒有手套,也沒有鎂粉,手一定是擦傷了,我瞧瞧傷成甚麼樣子了。”
他那白皙的手掌上,擦掉了一大塊皮,傷口上滿是灰塵和石粉。
石龕的洞口叢生著大堆野草,三哥教過我,那葉子是能消毒的。
我拽了幾株,放在手心中搓了幾下,一股清涼的藥草香。
嚼了嚼給他敷在手上,又撕了一塊布條包紮好。
南宮墨疼得齜牙咧嘴:“像火燒。”
我道:“你別動,這葉子能消毒,我三哥說的。不過,我沒有用過,也不曉得會不會有用,權當拿你來做實驗好了。”
他倚著那棺材道:“沒關係,娘子你就盡情實驗好了,反正小爺我也不是頭一回被你拿來做實驗,有沒有用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道:“我今天明明就是第一次做實驗,你睜開眼睛給我把話說清楚,我何時拿你做過實驗了?”
他靠著那棺材,閉著眼睛道:“我累了,要睡一會。娘子你要麼就給我按摩一下,要麼就陪我睡一會。我隻有睡醒了才能繼續陪你走下去。”
還沒等我答話,他的手臂一抬,直接把我按在了他的腿上。
“好了,先睡一會,半個時辰之後上路。”
我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聲音的穿透力明顯降下來。
“南宮墨,你放開我,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上路的時候,我和南宮墨再一次不可避免的產生了意見分歧。
我主張找到昨天晚上炎一橫劈了山體的那條裂縫,因為我在墜崖之前,親眼見到小禪落了進去的,我一定要把她找出來。
南宮墨堅決不同意我的做法,他主張先回到地麵上,找到莫涯和逸塵,他篤信莫涯和逸塵絕對不會跟我一樣,不動腦子就從懸崖上跳下來找我們。
我覺得他的邏輯思維很有問題。
第一,我從懸崖上掉下來,根本就和智商無關,我掉下來是因為,我在半空中殺了一個人,之後暫時還沒有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就這麼不開眼的,被炎一的內力擊的落了下來。第二,我也覺得逸塵和莫涯還不至於為了救我們,而主動從懸崖上跳下來,顯然,隻要是精神還算正常的人,都是會選擇留在懸崖上等我們,或者是另辟蹊徑來找我們的。
我覺得南宮墨他總是在針對我,逸塵也是在針對我。
好像我在他們倆的眼前,就從來也沒有做對過一件事情。
俗話說,下山容易上山難,想要爬到懸崖之上的地麵上,更難。
期間的過程我已經不想再說了,誰叫我拗不過他呢。
南宮墨曉得我對於爬上去這件事情是很抵觸的,一路上隻有通過給我講他們的特產,來分我的神。
他說,這裏的這一些都是懸棺。
懸棺,顧名思義就是懸在山崖上的棺材。
幾乎都是放置在臨近江麵或者河麵的懸崖絕壁上,一般是以船形棺和整木挖鑿的獨木舟式棺材為主。
據說最早的懸棺葬習俗,是出現在原始宗教中。
因對鬼魂的崇拜猶甚,人們相信祖先死後,鬼魂雖然到了陰陽兩隔的異世界,但實際上卻並未離開生前生活的環境。因此棺材的樣式,其主要涵義便是在於滿足祖先在幽冥之中的生活需要。
至於將棺木高置於陡崖絕壁之上,則是為了盡量避免人獸或其他因素對屍骨的破壞。
隻有這樣,才能使祖先的靈魂得到永久的安息,並得到其在冥冥之中的賜福和保佑。
南邊居多,北方還尚且隻有晉陽這一處。
地麵上到處是砍殺過後的血腥氣息,屍首殺的人仰馬翻,遍地都是武當派特有的長劍和暗器,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
看到逸塵的第一眼,嚇得我的小心肝一個顫抖。
渾身是血,臉頰上有刀傷,發簪被削斷了一大半。
我甩開南宮墨,大步跑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左瞧瞧右瞧瞧。
確保那些血跡都是在打鬥的過程中沾上去的,確保他的身上的確是沒有受過傷的,才放開他。
我道:“逸塵哥哥,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這些血跡都是你流下來的呢!”
他先是沒有說話,平靜的向著南宮墨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才道:“我沒事,一點傷都沒有。倒是你,多虧了有墨在,才能在第一時間替我把你救起來。”
我點了點頭道:“真的是這樣子的,逸塵哥哥,你都沒有看到那個時候有多凶險。這一回要是沒有南宮公子跳下來救我,我就必須隻能到閻王爺麵前去點卯了。這下麵的高度,絕對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
逸塵又道:“等離開了這裏,你還不得好好酬謝一下人家救你一命?”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南宮墨忽然來到我的身邊,一雙大手穩穩地落在我的雙肩上。
“大哥,你這話說的,我怎麼就是人家了,娘子是我自己的,又不是我找別人借來的,我救我自己的娘子,與旁人無關,何至於就得要酬謝了?”
逸塵就像根本沒有聽明白他在說甚麼一樣,麵無表情的橫了他一眼道:“儀式舉行過了才算是娘子,沒有儀式不算數。”
“隻不過是差一個儀式,有甚麼分別?”
“拜過天地才做數,沒拜天地儀式就沒完。”
“父母之命,指給了我就是我的,沒有儀式照樣是我的,沒有任何分別。”
“那也要問過慕藻的意思才行,你敢問嗎?”
眼看情況愈來愈糟糕,我隻得站到他們兩人之間道:“好了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事情的時候,咱們還是先看看小禪怎麼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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