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9 更新時間:16-04-18 13:43
“一,二,望天樓的這第三位入室弟子還沒到麼?”
衣衫飛揚宛如破碎的蝶翼,蘇婉心雖身陷險境但眼中戰意愈盛,落雷之下,她似笑非笑的攤開手掌,掌心當即燃燒起了一抹幽冷的燭光,那光芒看似柔和而脆弱,卻硬是不著痕跡的將那雷霆之力消解,使其化作了一片縈繞於燭火外的朦朧紫光。
“安魂盞?”瞧著蘇婉心手中如幽燈般的光芒,柳天仰神色不變的揮斬著雷霆,“九幽冥蝶素以凶狂狠厲著稱,想不到竟也會用這種婉轉迂回的招式?”
“全知全能,方可無所畏懼。”
燭焰借助雷光增燃了好幾倍,蘇婉心任由其覆上自己蒼白無暇的臉。
“哦?那不知姑娘能否擋得下這招暴風卷雲?”
槍向後一揚止住了雷法,柳天仰向旁連退數步,使和蘇婉心正麵相對的人變成了歐陽宸——他剛剛的這番雷擊,本身就是在為歐陽宸的大招蓄力拖延時間,如今對方術法已成,他當然是功成身退的退開後再伺機而動了。
暴風卷雲,應當算是望天樓風係法訣中的大殺招了吧,但由於這招需要的施法時間過長,且施法者在施法的過程不能隨意移動,因此在單打獨鬥中,這招一般都隻是起威懾對手的作用。
不過此時此刻,有柳天仰牽製蘇婉心,歐陽宸竟是將這招醞釀了出來,而暴風卷雲一成,便有撼天動地之威。
風,恍如複生的凶神在狂怒的嘶吼,目之所及處,無論是密布的烏雲,還是激蕩的水氣,都宛如扭動的長蛇般被吸納到了歐陽宸的劍尖,合成了一道足足有上百米的龍卷風柱,遠遠看去,就仿佛一根能將天空抽碎的風之長鞭。
而且這風柱的表麵還布滿了無數小型的漩渦,若是繼續用鞭子的比喻,這些漩渦就相當於鞭子上的倒刺了吧。
然後隻見歐陽宸吃力的將鞭子舉起,朝著不遠處的蘇婉心橫空抽下——憑他現在的功力,雖說能將暴風卷雲彙聚成型,但也隻能堪堪揮舞一下而已。
不過一下,卻也夠了。
轟。
洶湧的氣浪仿佛巨崖崩塌,蘇婉心以無常步躲過了鞭子的本體,卻被其帶起的排山倒海之氣硬生生的掃中,她宛如斷線的紙鳶般向後拋飛了出去,嘴角有零星黑色的血滲出,揚在了被風撕扯的扭曲的天空中。
繼而隻見一道身影,挺槍踏足,以乘風破浪直朝蘇婉心而去。
是柳天仰。
此時蘇婉心身負重傷,正是將她一舉擊殺的天賜良機。
“兩位入室弟子的本事我已領教了,隻是不知望天樓掌門的本領如何?”
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話音還未落,蘇婉心便被纏繞著紫光的長槍穿胸而過,刹那間靜到極點的氣氛中,隻見她的頭向一旁微微的歪著,絲絲縷縷的長發淩亂的垂下,遮住了她冷俏的容顏,卻遮不住自從她背後刺透出來的槍尖上,滴滴答答落下的黑色的血。
然而既然放出了上麵那句話,就表示蘇婉心不會如此輕易的敗下陣來。
蒼白的臉頰上有漆黑的紋路蔓延,蘇婉心慢慢的抬起了頭,眼中的紅光幾乎豔麗到了不可一世的程度,接著柳天仰就看到有一雙寬闊的蝶翼,自蘇婉心的背後舒展了開來,那蝶翼輕薄而剔透宛如羽紗,卻又嵌滿了張揚而邪氣的黑色細線。
然後蘇婉心便化作了蝶,在柳天仰的注視下,直飛上了望天樓的頂端。
“原來九幽冥蝶,竟是這個意思麼?”
瞟了眼恢複了些許體力後,就快步趕了過來的歐陽宸,柳天仰看著空蕩蕩的槍尖表情一冷。
在五大門派中,境界的劃分大體上都可遵循一元,三才,五行,七曜,九真的規則,一元是入門,三才是進階,一般門派中的普通弟子皆處於這兩層境界,而普通弟子若是修得五行之境,那十有八九便可晉升為精英弟子了,也就是說,精英弟子到首席弟子,一般都是徘徊於五行和七曜之間。
而與之相比,到達七曜者則是寥寥無幾了,通常也隻有掌門一級的人物而已。
至於九真之境,千年以來還尚未有人得證過。
而忘川之畔乃是鬼族所立門派,傳說達到五行境界的鬼族,神魂在經過熔岩和玄冰淬煉至離體不滅後,便可任意變幻為任何想要的形態,而如若不能一擊將其神魂摧毀,那麼她的肉體便可以無限次的重生。
不過這熔岩和玄冰的淬煉,可不是隨便說著玩玩的,那樣的痛苦,有多少忘川之畔的弟子隻是看了眼便望而卻步。
想不到她連這個都精通了麼?
暫且不提柳天仰在重新認識到這個忘川之畔首席實力後的驚訝,蘇婉心在飛至塔頂後重化人形,擎起手中骨爪,仿佛天邊一閃而逝的飛鳥,於半空劃過一道陰寒而冷銳的光。
她的目標,竟然是悠然立於塔頂的望天樓掌門。
“來得好。”
黑袍男子看著那淩冽的寒光朗聲一笑,笑聲中自有一股幹雲的豪氣散發出來,隻見他長袖一揮,露出了一直攏於袍內的寬厚手掌——並未見他使什麼望天樓的成名招式,隻是輕描淡寫的隨手一揚,便有一顆石子朝著蘇婉心飛射了出去。
那隻是一顆平凡無奇的石子,卻在他的舉手投足間,擁有了足以洞穿城牆的渾厚勁力。
那麼這股力量打在血肉之軀上會怎麼樣呢?
石子尖利的表麵,宛如一柄磨得粗糙的刀片自肩膀處割過,頃刻間衣衫破碎皮開肉綻,飛濺的血液中,蘇婉心宛如折翼般從半空跌落了下來,她用顫抖的手將骨爪整個插進了地麵,身體卻依舊在反衝之力下,不聽使喚的向後滑出了好遠。
不過她非但沒有倒下,反而傲然挺立,對著黑袍男子麵露饜足之色。
“忘川之畔首席蘇婉心,有要事參見望天樓掌門。”
“哦,有何要事?”
一雙眼睛宛如冬夜裏深不見底的冰湖,黑袍男子向前踏出一步,臉上帶著笑意神色卻是陰晴不定。
“掌門可想將臨安城收入麾下?”
開門見山,蘇婉心朝黑袍男子揚了揚下頜,這姿態說是不卑不亢,倒像是要和對方比究竟誰更傲氣逼人一些。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依舊是深淺難辨的口吻,黑袍男子玩味的眯起眼,看向麵前衣衫襤褸身負重傷的忘川之畔弟子。
“想,我助掌門將其變為現實,”蘇婉心笑了笑,血色的瞳中光芒不減,“不想,那我則與掌門多說無益。”
“那我倒要聽聽,你如何助我將其變為現實,”緊了緊鬥篷,黑袍男子不置可否,“若是紙上談兵,可就別怪我用你的性命,替我死去的弟子們祭靈了。”
“若是紙上談兵,我也就不會特意來此了,”聽出對方話中的警告意味,蘇婉心倒也沒顯出異常的神色,“掌門聽說過大楚嗎,昔日踞臨安為都,令燁國折戟沉沙數十萬的大楚。”
“昨日黃花,不值一曬。”
“昨日黃花,未必不能重發新芽,”蘇婉心抬眼,直視向男子深冷無垠的雙眸,“有時候,需要的僅僅是一捧水而已。”
“水?”將這個單字摘出來咀嚼了一遍,黑袍男子的臉上嘲諷之意愈加明顯,“我若沒聽錯,你是想要我望天樓助楚國複辟,這等為他人做嫁衣之事卻尋上我望天樓,你是不怕死還是純心找死?”
“我並非想讓掌門為他人做嫁衣,”微微挑眉,蘇婉心平靜的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是想要掌門做這個黃雀。”
“黃雀?”
“沒錯,黃雀……”確定的點了點頭,蘇婉心不疾不徐的道,“想必掌門也已聽說了我在臨安城公然露麵之事,而隱藏在暗處的楚國皇裔,也因我此舉暴露在了祈年殿的目光之下,若是不想功虧一簣,楚國的複辟之舉必然會提前進行,我料想也就是這數日內的事了……”
黑袍男子沉吟了一聲,以若無其事的表情示意蘇婉心繼續說下去。
“臨安城乃是燁國的東南門戶,與漣水城僅有一條赤海道之隔,掌門可派軍蟄伏於赤海道上,楚國一旦舉事,必和祈年殿拚個你死我活,屆時,掌門便可在他們兩敗俱傷之時漁翁得利,一鼓作氣拿下臨安城,不過此舉的重點在於兵貴神速,若是遲誤幾日,待祈年殿從內地調來重兵,楚國可就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了。”
話音落下時,四周的空氣在一刹那冷卻到了冰點,然而即使感受到了對方身上宛如山嶽的壓迫感,蘇婉心卻依舊保持著略顯張揚的從容姿態,畢竟麵對實力遠超自己的對手時,定力永遠比武器更有用。
“哈哈,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笑聲中黑袍鼓動,男子的雙眸倏地一厲,“我望天樓若是黃雀,你們忘川之畔又是什麼?”
“鷹,食雀之鷹,”毫無顧忌的迎上這縷眸光,蘇婉心神色宛如出鞘的匕首,“若是掌門甘願自比黃雀,那自然會被我忘川之畔所食。”
沉默再一次降臨,黑袍男子抖了抖長衣後,將手重新攏進袖內負於身後,他的目光也在掠過蘇婉心桀驁凜然的側臉後,飄向了不知還比望天樓高出多少的,渺遠蒼穹。
良久,他像是感歎般,悠悠的說了這麼一句。
“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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