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27 更新時間:16-05-26 12:33
風冷雪淒。
暮雨峰上那遙不可及的峰頂,終年湮滅在一片茫茫的皓雪之中,那在彤雨閣上看起來異常柔緩的落雪,到了此處,卻似無數刀片紛飛在呼嘯的寒風裏,嗚嗚的聲響宛如在鳴唱哀歌。
天邊,柔和的月色模糊了輪廓,化作一片朦朧的白融進了冰冷的霜雪中,出奇的蕭瑟。
“高處不勝寒麼?”
風瀟瀟兮的烈雪之聲,輕而易舉的蓋過了這隻能稱得上是呢喃的聲線,然而那漫天席地的細碎冰淩,卻無法淹沒那遙遙望去唯餘星點,卻依舊恣意奪目的一抹黑色——那身影置身於冷色的背景下,卻宛如黑焰般沉靜而灼烈的燃燒。
未曾施展無常步,蘇婉心的靴根踩在酥軟的雪地上,由於她身形本就窈窕飄逸,是以她所過之處也隻印上了淺淺的痕,行至半山腰時,她像是信手拈來般彎下身來,掬起一捧雪在指間撚了撚,便攤開手,任由其散在了激流般湧動的風裏。
“挺像的。”
笑了笑,蘇婉心唇邊毫不客氣的挑起邪魅的弧,她這話中所說的相似的兩者,是指這萬裏雪山,以及那宛如空中樓宇般嵌於峰上的彤雨閣。
萬裏雪山,雖說她到底有沒有萬裏不可能有誰知道,但她卻是已在這西北極寒之地矗立了千萬年之久,漫長的歲月裏,她一直用這世間最純淨無暇的色彩,譜寫著與世無爭,卻又聖潔優雅的壯美詩篇。
而彤雨閣呢?
大概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吧,永遠被雪山用母親一般的懷抱包容著,寵愛著……
所以說,這雪山,這回廊,怕是這三界內,最為溫柔的地方了吧。
可是蘇婉心從來都不是溫柔的人啊,甚至在她的心目中,“溫柔”就該被用最為殘酷的方式碾碎才對。
比如“鮮血覆寒山,黑焰燃冰雪”什麼的……
“不知泠鳶把凶冥七劫陣的西北陣眼選在了何處,我看這彤雨閣本身就挺合適的。”
思緒遊走間,蘇婉心突然記起白日裏那個派來接引她的小弟子曾說過,這暮雨峰原是一座火山,後來被彤雨閣的前輩封印,又沉積這千年的雪才與這蒼茫的群山化為一體,於是她就想,若是這火山有朝一日再度噴發,烈焰焚天,生靈塗炭,彤雨閣弟子們在灰飛煙滅前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會不會像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眼中充滿了絕望、憤恨和不甘呢?
“還真是期待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照現在的情形看,彤雨閣的公孫晴和璃月間一場激烈的內鬥是在所難免了,雖說璃月和忘川之畔是聯盟關係,但蘇婉心可不會去百分百的信任這等權謀手段不遜於泠鳶的人。
畢竟共同的利益,才是鏈接這同盟的最重要紐帶。
這麼一看,這位彤雨閣的二師傅璃月,運籌帷幄沉穩果決,和她的其餘同門相比倒像是個異類了,不過也正是這樣的異類,才能帶領遺世獨立的彤雨閣,在這風雲變幻的亂世中站穩腳跟吧。
不過若是璃月發動內亂,忘川之畔會不會有可乘之機漁翁得利呢?
答案是一定的,但在這之前蘇婉心還需要解決掉一個問題——彤雨閣乃至這整片雪山上,均被一座看不見形態的大型法陣牢牢覆蓋著,這法陣以冰雪和月光為媒介,幾乎遍布著彤雨閣的每個角落,僅憑蘇婉心之能,就算是想強行突破也殊無可能。
更別提暗中做什麼手腳了。
說起來這護山法陣,蘇婉心聽說還有個相當文藝的名字,叫做瓊花一夜——這名字乍一聽,似乎一點也不像是個法陣,但瓊花潔白如玉,倒是與這冰天雪地的意境頗為契合。
還在想著璃月那似醉非醉,卻是分外逍遙快意的神情,蘇婉心不知不覺間已登至暮雨峰的山腰,她修為已榛五行之境,本就精湛非常,是以不隻那淺顯的腳印很快就被淹沒了,她的衣角發梢亦是片雪未沾。
其實她是有能力讓長發和衣襟也安然落下的,隻是她覺得隨風飄舞更有美感不是麼?
這雪山號稱綿延萬裏,那自是層巒疊嶂高低起伏的,而暮雨峰的半山腰已然照大部分峰巒要高出許多,極目遠眺之處,山的輪廓被雪覆上了柔和的曲線,然而以蘇婉心的眼力,竟也難以窺測到其在遠方,親吻著天空邊際的畫麵。
因為這雪實在是太過密集了,尤其是在蘇婉心微微眨了下眼的那一刻。
清楚的感知到了隱伏的殺意,蘇婉心看似不經意的往後退了一步,半攏起的掌心間卻已暗自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綠光,這詭譎幽冷的光仿佛有生命一般,隨著她一揮手,便化作蝶群迎向了那片撲麵而來的飛雪。
不,不是雪。
那隻不過是與雪同色的花瓣而已,正是雪為其披上了最完美的保護色。
萬千暗蝶翩飛,在茫茫雪幕中與那挾清香而來的花霧輝映纏綿,霎時之間,隻見雪地上不斷的凋落下幽幽的慘碧之色,又轉瞬便被覆蓋在了皚皚的白色之下,而等到最後一抹幽綠渙散開來,那清淺卻純淨的花香,也已消淡在了空冷的風雪中,
勢均力敵。
一回合的交鋒,還不足以令蘇婉心摸清對方的深淺——雖說她剛剛僅是用了五分力道,然而未與對方麵對麵,她也不好判斷其是全力偷襲,還是也和她一樣是在試探。
於是她也不耽擱,當即抬手,一記驚魂掌就衝著那花香飄來的方向拍了回去。
乍一看頗為麵目可憎的骷髏頭,夾帶著嗚嗚的哀泣之聲,以及從眼窩內射出的猩豔紅光洞穿風雪,然而這骷髏頭卻在飛出數丈後,停在半空兀自旋轉了起來,並自下而上轉眼便爬滿了含苞欲放的花。
而在下一秒,這花綻開之後,那駭人的骷髏已然化作了碎光潰散開來。
招式頃刻便被化解,不過蘇婉心卻是笑了出來,因為她沒有漏聽對方在硬接下驚魂掌後,那一記險些被掩去的低聲呻吟。
驚魂掌雖不是什麼高深莫測的招法,但卻是有一個獨特的效果,那便是當施術者的修為高於對手之際,此招可將對方所遭受的痛苦成倍的放大,就好比說你以驚魂掌給對手造成了一點傷害,而他雖然也隻受到了一點傷害,卻要承受三點,甚至五點傷害的痛楚。
也因此,這招便成了蘇婉心試探對手修為的捷徑。
放到此刻來看,對方的修為應當在她之下,而且十有八九與她還有一定的差距,否則絕不會發出那麼明顯的呻吟聲。
“那麼就……”
手中骨爪亮起鋒銳的芒,又被無常步拉成了一道閃耀的白光,這道光牽引著蘇婉心直掠過漫天飛雪,又晃過了偷襲之人那微露驚愕,卻不含一絲恐懼的臉,仿佛下個刹那,就能將其的胸腔連同心髒一並貫穿。
“-一擊必殺吧。”
不急不緩的,宛若在輕聲唱念著悼詞般動聽。
然而她的骨爪卻停了下來,停在了距那和雪一樣白皙剔透的肌膚半寸之處,因為對方那從容冷定,甚至還噙著一抹甜美笑意的眼神,著實驚豔了她的目光。
說甜美也許不是很恰當,不然就換成如飲甘露吧,因為她的表情,的的確確好像是在期待蘇婉心將骨爪插下去,而且越深越好呢。
“你是,彤雨閣弟子?”
骨爪循著鎖骨往上,在貼著光潔的頸間滑過後抵在了對方的下頜之上,蘇婉心稍微騰出了點餘光,打量起了這位明明修為穩居下風,卻膽敢挑戰於她的偷襲者。
忘川之畔有著這世上最幽暗而死寂的夜,然而她瞳中的色彩,卻是不遜於這夜色一絲一毫,而在這片深深的黑色之中,偏偏又流轉著熾烈與狂熱的光,那樣的姿態,就仿佛在黑冷的夜裏,有象征邪惡和墮落的舞女在輕顰巧笑一般。
不過更令蘇婉心在意的是她的那一襲白發,正常人的頭發都應是黑色的,然而她的發卻是白得不見任何瑕疵,和風一道飛舞起來後,便像是融入了雪中般幾乎要辨不出輪廓。
唯有一抹劉海從她的額前垂下,在漫漫雪色中劃出了一縷醒目的黑。
“你的頭發?”
“走火入魔所致。”
這是這名少女第一次開口講話,一般人在走火入魔後要麼灰心喪氣,要麼憤怒癲狂,卻從未有過像她這般,用一種引以為傲的口吻來陳述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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