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61 更新時間:16-05-21 19:15
盤繞在聞笑山上空的烈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
當第二日清晨的陽光如布錦一般傾展而開,所有的一切也變為灰敗。江湖盛絕一時的蓮若寺慘遭滅門,一百四十二名門徒無人幸免,連屍首都被無情的大火燒為灰燼!
謝龍蓮站在已經變成廢墟的蓮若寺前,眼睛被濃煙熏的通紅。
不能救火,因為早已沒有活著的人可以指揮。
不能移動,因為誰也阻止不了桃如九。
濃煙之中,她白發張揚,唇色殷紅,不祥的仿佛一隻絕世的鬼。
“是你不信我。”
昨日,桃如九這樣對他說,激苦的眼神竟然配以笑臉。
事已至此,到底是誰傷誰,真的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你不信我放棄江湖,不信我想要與你成婚,不信我是——無辜的!”濃煙之中,桃如九一步一步向謝龍蓮走去,手裏握著從他人手裏奪來的長劍,那劍尖上鮮血早已凝固。“愛情裏,你連最起碼的‘信任’都不曾給我!”
“你是想說你是無辜的嗎?”謝龍蓮冷笑,“是,你‘無辜’!你無辜到可以眼也不眨一下的殺這麼多人?你無辜到可以毀掉我的蓮若寺?哈!你‘無辜’?!”他伸出手,扳住已經走近的桃如九的右肩,“你以為有了‘獨步軒然’就可以天下無敵了麼?你說我從來不曾給予你信任,那麼,請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一想!如果你親眼所見軒然殿的人全部被我所殺,你能相信——我是‘無辜’的嗎?!”
“‘獨步軒然’……”桃如九沒有回答,在謝龍蓮的注視下張開雙手。垂眸望著自己被血染紅的手指,“是它——毀了我們嗎?”一朵微笑突兀的綻放在唇邊,她抬首,瞳中冷光灩瀲,“那麼,是不是沒有了它,我們就會幸福了?”
謝龍蓮沉默。
“蓮若寺的人,不是我殺的,”桃如九一字一頓的說,掙開謝龍蓮的手緩緩提起劍來,“‘獨步軒然’之功殺人折壽,減青春之根,如果蓮若寺一百多人真為我所殺,你以為我此刻還有命——站在你的麵前?”她冷笑,“的確,我之前也的確是想放火燒了你的蓮若寺,但我隻是想讓你恨我,甚至一早已經安排小晏他們早些到把蓮若寺的門徒疏散。我不清楚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但是龍蓮,我的野心再大,也絕對不會拿你當做稱霸江湖的犧牲品!我處處護你,哪怕是逼得你恨我也想讓你逃離雪天機的魔爪,而你如今這般的懷疑——就是對我的‘報答’嗎?!”
謝龍蓮聞言心頭一顫,啞聲道,“那你的頭發……”
“頭發?”桃如九笑,撩起自己一縷雪白的長發,“我不知道那群‘死人’裏還有活的,可能是在無意間——殺了!”
冷風頓起,那一刻她的聲音如一盆冷水,讓人涼入骨髓。
“你一直不相信我。你懷疑我和小晏有染,懷疑我有野心,懷疑我毀了你的蓮若寺……”她勾唇,“而促成這一切的原因,隻是因為我修煉了‘獨步軒然’!”
“我……”謝龍蓮張口,卻無話可說。隱藏在某些地方的秘密正在蠢蠢欲動著,似乎想要突破最後的一層防線,把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的眼前。
“既然,這武功便是罪孽的源泉——”桃如九垂眸,右手反握長劍驀然向自己的左腕筋脈上狠狠劃去——“那麼,我就如你所願,廢掉‘獨步軒然’!”
“不!”謝龍蓮見狀大吼一聲,目眥欲裂的看著桃如九反劍疾劃,用同樣的手法挑斷自己的右手筋脈——
陰暗的天空,背景一片慘然。
桃如九雙腕染血,白發張揚,笑如春山。
她竟然還在笑著,並且——如此美麗——
“桃如九一生之中隻愛過你一個男人,”躲過謝龍蓮伸向她的手,桃如九一字一頓的說,“而且,我雖詭計多端,但從不曾把壞心眼用在你的身上。龍蓮,你很殘忍。”緩緩壓低下來的聲線,尾音趨見迷亂,“很殘忍……”
“小桃……”
“龍蓮,你身為醫者,竟然沒有看出來那些被我殺掉的人,血是凝固的嗎?”低得幾近無聲的控訴,讓謝龍蓮驀然瞪大雙眼,“那些人早就死了,你沒有發現嗎?海國的‘屍蠱’,以操縱屍體為害,你竟然——沒有聽說過嗎……”
“屍蠱”……
那種由銀月國引進的陰毒蠱術,可以在人死之後注入屍蠱讓其身體活動自如被人操控的……蠱術嗎?
眼睛瞪到最大,謝龍蓮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竟然沒有猜到——我是為了你才——稱霸這江湖的嗎?”桃如九淒然笑道,“是,一開始的確是我自己的野心讓我跟著雪天機習得‘獨步軒然’,但我從未想過要稱霸江湖。是雪天機拿你的命在要挾我……他要挾我為他奪得這江湖,讓我為了稱霸之路霜發蒼顏,而那時——雪天機隻要再殺了我,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驚雷般的真相在眼前揭開,謝龍蓮目眥欲裂,眼眶撐得似乎要生生流出了血。
“我是雪天機的棋子,但我不甘被他利用,所以建立了軒然殿……”桃如九大笑,“我一切都是為了你,眼裏隻有一個你——你就是我的世界!而你竟然以為我會拿你重視的東西來——稱霸江湖?龍蓮啊龍蓮,我從不忍心傷你,所以我傷害我自己,你知道我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的嗎?——”她瞪著謝龍蓮,收了笑,“因為你,我活在地獄裏!”
“小桃!”謝龍蓮大喝,卻見桃如九用早已沒了力氣的雙手舉起那把劍,心頓時被吊到了嗓子眼,“你不要做傻事——我們好好談一談,可以嗎?……”
“現在我武功已廢,你可滿意了?不,”沒有聽他說話,桃如九想了想,又說,“腳筋也應該挑斷!”
“小桃——”
她勾唇一笑,躲過想要衝過來阻止她的謝龍蓮,驀然往西南方還未熄滅的火海裏衝去,步伐極快,根本就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小桃!!”謝龍蓮疾步追去,卻驚恐的看到她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
“你若不放心,我便拿命來賠!”
遠處,桃如九遙遙喊道,語音含笑,聲聲刺耳!
——不要回頭,是她對自己唯一說的話,因為絕對不允許自己後悔。
即使麵臨深淵,也要咬緊牙關跳下去,而如今,她的決定卻是——放棄!
幾年的陪伴,仍抵不過六年憤恨,“情”字一起,“愛”也傷人!
原本隻是為了讓他怨恨,隻是為了……讓他恨她。可當事實真的發生,她卻是第一個無法忍受的人。
這一場自私的愛,她的保護來得如此空洞而蒼白,所謂許諾,在已然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就再也沒有實現的機會。這場愛,仿佛隻是她一個人導演的戲,戲裏戲外,隻有她一個人顛倒癡狂,愛得心碎。
無法接受懷疑,無法忍受背叛,那麼又為什麼在一開始定下那樣的陰謀?機關算計,卻是把他們之間的紅線徹底剪斷!
太累了……
桃如九回頭,望著身後謝龍蓮追來的身影,閉上雙眼。
陰謀隻是次要,信任卻是必須的,而她為他拚盡一切,最後得到的——卻是什麼……
他甚至連猶豫也不曾,便如此輕易的製定了她的罪。連猶豫……也不曾。
這一場愛情的追逐戰,她輸的好慘……
既然你我心中隻有懷疑和仇怨,那麼,還不如你我今生,再不相見!
謝龍蓮。江湖我不要,你……我也不要了!
作者閑話:
發表四十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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