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1 更新時間：16-04-12 19:22
有一天和葡萄大叔去吃擔擔麵，店就在某個車站下來後的拐角處，挺顯眼的，我在那個車站下過無數次，但從來沒想進那個店去吃東西，一來是那間店確實特別小緊湊得像哈士奇的五官，二來是也從沒趕上飯點路過那間店，若不是看葡萄的朋友圈怎麼著也不會覺得這家店以後會成為我美食地圖手冊中的一個必去之處。我們一人點了一碗擔擔麵，他大我小，介於是他請客我又毫不客氣地點了一碗最貴的茶樹菇排骨湯，我們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直到有隻看起來像柴犬但比柴犬體積小一號的狗狗跑到我倆的桌邊狂搖尾巴，葡萄就很迅速地放下筷子做了一件讓我覺得他可能腦筋不太正常的事，“老板給我一份棒棒雞”，他就拿那一整碟的雞塊喂那條狗，我悻悻地吃完麵喝完湯瞪著他，“搞半天這麼多年交情換來一頓飯的總值還不如喂給一隻狗的？”葡萄給那類似柴犬的狗狗喂完最後一塊紮紮實實連皮都沒有的雞肉塊還溫柔地摸摸那隻狗的狗頭，轉頭對我說，“我覺得它特別像Coco”。
葡萄大叔是個有點非主流的文藝青年，年紀遠不到能被叫做大叔的時段，但他就特別喜歡別人把他往老了叫，我常常覺得他像個初高中學生，偶爾在博客裏寫點傷春悲秋的句子還要帶上一串火星係的符號，往往有些故作深沉的感覺，所以，他的故事也有那麼點不可思議。
打我認識葡萄起就沒見過他有過女朋友，這非常不合理，因為葡萄是個可以算得上帥哥而且正值氣血旺盛時期的適齡青年，因為性格溫和人又很好說話，女性朋友倒是不少，但成功晉級女友的我是一個沒見著。這也讓我一度懷疑過他的性取向。
我和葡萄是在一個音樂論壇上認識的，他是純歐美派係的，並在一個比較火的板塊做版主，雖然我對歐美音樂認知甚少，但恰好我們最喜歡的歌手都是騷當，某個晚上屠版長聊遭到一群會員的吐槽，索性加了微信私聊，這不聊倒好，一聊發現我們在同一個城市住的地兒還離得挺近，第二天就約到飯館吃飯了。後來混熟了，他就特喜歡帶我去一家他覺得裝潢特讚的靜吧去喝兩杯說說不順心的事兒，就像我不太懂他會穿件熒光綠的衣服搭騷黃的鞋的審美觀一樣，我也不太懂一個窮困潦倒到壁紙都是用真的報紙糊起來的酒吧裝潢有哪裏可讚了，不過鑒於酒水費不用我付我也就勉強忍了。葡萄在這家酒吧跟我說過很多故事，他也不下一次說，不知道為什麼好多事兒我就是特想找你傾訴，我也不下一次地回複他，能做這種特製垃圾桶我也是蠻佩服我自己的。因為不隻葡萄，在他之前就有很多人說過類似的話，我自己總結就是我特別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吧。當然朋友開心是最重要的。
按照當時葡萄說這個故事的開頭來開頭吧，我說這段你可能都不相信，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葡萄的初戀是網戀，在高二到高三的過渡期，學生時代最關鍵的時期，而且還是年齡差五歲的姐弟戀。那時候貼吧網聊什麼的剛剛開始風行，葡萄在假期上網的時候跟他的初戀在一個聊天室聊起來，什麼人生理想，什麼做人哲學，什麼情愛三觀一通亂聊很投機，葡萄說，他從來沒覺得這個世界上還能有這麼個人好像比自己還要更加了解自己，那種感覺就是剛認識幾分鍾就像認識了一輩子，他還說，她的名字就特別別致，叫林煙，我當時就想說，嘿，巧了，我有本小說的故事主角也叫林煙，不過是個男的，當然這麼煞風景的話聽故事的時候是不能說的，我隻能憋出一句，嗯，挺有詩意的。這不稱讚還好，一稱讚他就更有源源不斷的美好形容詞來堆砌他的初戀的女神形象，那麼冗長我也記不住，總結就是，挺漂亮挺溫柔挺適合做老婆。葡萄說高三的時候每天都特緊張特辛苦，隻有晚上偷偷躲被子裏給林煙發短信，她每天給他道完晚安他才睡得踏實，他月考考得不好隻有她會鼓勵他安慰他，她說等他高考完就來看他。“你不會傻到真的相信吧？”其實我心裏早就吐槽了一缸子，也難怪他月考越考越差，這麼著鼓勵安慰有個屁用啊，“就知道你不信，我們當時是真的認真的，我曉得你懷疑這樣交往才是影響我學習的本源，其實不是，我根本就不愛學習，如果不是她沒準連大學都上不了，她在安城，我當時一心想考到安城的大學離她近一點”我嘁了一聲“怕隻怕你郎有意妾無情，你確定你不是單戀？”“不，我能感覺到她的真心，你沒談過這種你不懂”葡萄非常肯定，“嗬嗬”。說實話我聽的時候再次懷疑坐在我麵前的是男的還是女的，後來知道葡萄是摩羯座的便暗暗在未來老公人選星座錄中給摩羯男打了個叉，反正我是受不了嫁一個比女人還難搞的男人。
當然如果故事隻是這樣無聊我也不會有想寫的欲望，雖然摩羯男是婆婆媽媽了點，但是癡男就是癡男，認定了的事努力起來也是蠻拚的。時間到了高考結束以後，葡萄打了一個月的雜工，從早到晚三份工，攢了一筆小錢買了車票就衝到安城去了，這一個月他和林煙誰也沒聯係誰，他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葡萄找到了她的家差點沒把人家嚇死，這場戀愛如果能在那個月定格倒不能不說是個讓人燃起又相信愛情希望的故事，隻不過，林煙在送葡萄去火車站的路上就說，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換做別人傻子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可葡萄就是愣愣的說，那你來找我啊。最終葡萄也沒去成安城上大學，但是和林煙的聯係一直沒斷，直到大二他都覺得等他畢業工作了他們肯定能好好在一起。“你不覺得你給人家林姐姐造成了很大的麻煩麼？”“放屁，她都算得上剩女年紀了有我這麼個下家備胎不該做夢偷笑啊！”“喲，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嘛。”是的，葡萄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和林煙耗了那麼久，耗了他最純淨的愛情耗了他最真摯的心，期間多少無知少女倒追他他都視而不見，多少基佬約炮他都聽而不聞，他的林煙不說破，他就怎麼著都不知道該放棄，下了多少次不再聯係的決心，也總是忍不住要去點開那個很久不亮的頭像，看那個原來充滿互動的空間，拿把刀子在自己心頭劃拉千千萬萬遍愣是感覺不到痛。這段感情看似不了了之，其實當事人都知道誰也沒過去，否則林煙為什麼不結婚，葡萄為什麼不再戀愛。所以要是說葡萄的初戀依然在維持也可以，這個故事是沒有個明確的開始也沒有個明確的結尾的故事。
至於Coco，你可能也猜到了，是林煙家養的狗，那確實是一隻純種柴犬，葡萄說，Coco和他非常親，因為他住在林煙家那些日子老是在樓下大排檔給它帶紅燜排骨。
“換我我也和你親啊！”
“哎，當時想著要真娶了林煙，和這條狗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事先討好下嘛。”
“你也是砸血本啊，你請林煙吃什麼啊？”
“她在單位食堂吃啊，晚上會回家燒飯。”
“現在我心裏平衡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我也摸摸那條吃撐了就窩在葡萄腿邊擋道的像Coco的串串柴犬的狗頭，“說白了，最後，你也不如一條狗不是麼？Coco還能光明正大呆在她身邊呢，你呢？”
葡萄說，他不是個很有耐性的人，做事很容易半途而廢，熱情啊新鮮度什麼的也很容易退散，但是在喜歡林煙這件事上他堅持了很久，即使是神交即使是柏拉圖他也從來沒有產生過厭倦的感覺。我說，因為這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牛逼啊超神啊完全控製住了自己的欲望啊，其實大家都差不多啊，真的喜歡一個人，往好的結局想就是一輩子在一起了，但是呢，中途如果有個什麼陰差陽錯，那個人也是長期住在你心裏的，隻是你願不願意想起的問題。
於是，葡萄大叔那天沒付酒錢。
說實話，堅持本身就是特別困難的一件事，捫心自問，我們堅持了些什麼又堅持了多久？小時候喜歡畫畫，現在還畫嗎？初中的時候喜歡唱歌，現在還唱嗎？從前喜歡睡前讀兩頁書，現在還讀嗎？但是，喜歡本身又是一件神奇的事，因為它是可以被堅持的，雖然不畫了，你還是喜歡畫，雖然不唱了，你也還是喜歡歌，雖然不讀了，你仍喜歡書。
就像喜歡你，即使我們最後沒有在一起，也是我堅持過最久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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