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0 更新時間：16-04-15 18:17
顧恩背著蟲箱翻山越嶺，終於在邊疆雪峰上找到一株極其稀有的蟲草，它是藥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返程心情極好，花重山水綠，風清鳥驚人，不知春來去，四時景不同。沿路采集新奇蟲樣，夜色臨近往鎮上去投宿。
“老子再也受不了我那吃貨婆娘嘍，瓜娃子把老子的小核桃手鏈敲碎吃囉噻！”
步入小店客人們正圍坐著爐火烤紅薯，其樂融融的氣氛使他想起六疾館裏的大家。傀儡師黎班可以一直待在工房不出門，他淡然拒絕吃飯的理由是手裏沒空餘，兄弟幾個隻好輪流給他喂飯，明明他才是年齡最大的那個。劍師柳長白總是花光積蓄鑄劍卻從來不舍得賣，他的名言是有錢的時候敗家沒錢的時候拜神，真有入眼的劍客就從湖裏撈出寶劍巴巴給人送去，人家若是推辭還非得上演一出悲情熔劍的戲碼。大家都是因為大人才有機會發掘自己的才能，是大人讓大家知道雖然他們生活在陰溝裏，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權利。所以為了大人，大家都能豁出性命。
“閣下背著蟲箱，可是蟲師噻？”劍客撥弄著炭火，噼啪聲中散發著清甜的香味。
顧恩指著自己的喉嚨搖搖頭再點頭，劍客大驚：“口不能言的蟲師……可是六疾館顧恩噻？”
“巴蜀佬，在我店裏不許談論江湖上的事兒噻！”唐少時從櫃台後爬出來，吹吹撿起的一文錢，隔壁小花牽著大黃狗紅著眼睛走進來，她把拴狗的繩子遞給唐少時，“你要好好對它，千萬不要沒過兩天就把它吃了！”
唐少時把銀子給她，“胡說，你少時哥不是那種人。”
“那你能把嘴角擦下嗎，都流口水了……”
大黃狗蹭到顧恩腳邊，熱情地搖著尾巴。唐少時拽著繩子，蠢狗連主人是誰都分不清過兩天就燉成湯。一群密密麻麻的跳蚤從大黃身上移動到顧恩掌心，唐少時跟眾人一樣看得目瞪口呆，顧恩把蟲子裝進木桶子放入蟲箱，拍拍抖毛撒歡的大黃。
大門被人蠻橫撞開，來人個大體粗開口也是巴蜀口音，“唐書生該交保護費嘍！你葛瓜娃子滴也不曉得自葛切找老子，非得老子上門要噻！”大漢一腳踢倒桌椅，身後的三五小弟見到能砸的就砸看到值錢的就拿好不囂張。
“誒呦！誒呦誒呦！啥子鬼東西爬老子腦殼裏頭癢死噻！”大漢跟小混混不斷撓頭，不一會兒混身都癢起來，感覺皮膚上有啥在蠕動卻看不到。
“快跟蟲師大爺道歉噻，人家是真葛滴江湖好漢，你葛惹不起。”之前的巴蜀劍客咬了口紅薯，一邊摳著腳趾。囂張大漢氣焰全消，紛紛跪地求饒。顧恩寫字條問住店費用，唐少時用算盤撥了個數兒，顧恩看了一眼往下撥掉零頭，唐少時瞧著算盤發愣，所以大名鼎鼎的蟲師是在跟他討價還價。他猶豫的空檔顧恩又遞來一張字條：就當剛剛除蟲的費用。
唐少時瞅著並沒有絲毫臉紅的顧恩，你咋不算上教訓惡霸的費用呢？天上沒有自掉的餡餅隻有自掉的磚頭，這世道壞到連見義勇為的都開始訛錢了。小花在一旁笑彎了腰，摳門遇見摳門，他倆絕對是天打雷劈的絕配。瞧這倆貨的臉，現在男的長的真特麼禍國殃民危害社會。談好房費，顧恩跟唐少時打聽吃飯的地方，此處隻能住宿並不做飯。唐少時剛好準備外出吃飯，帶著顧恩去了他常去的麵館。
“老板，來兩碗小碗牛肉麵，香菜多些，辣子多些，湯多些，麵多些。”唐少時給顧恩一個懂你的眼神，顧恩用手帕擦著筷子一臉滿意。老板把麵重重擱在桌上，每次都是這樣，什麼都要多加點啥小碗。
兩人低頭吃麵，“你真是蟲師顧恩？”顧恩點頭，“聽說你們六疾館聽命於宰相大人，官家部門一定特有錢吧？每月俸祿多少？能在京城買車買房嗎？管不管婚娶？現在做啥不要錢，你看看就這麼碗小份牛肉麵都要十個銅錢，不好生計算錢根本不夠花。你有沒有覺得不知從何時起，錢袋的重量決定當日的心情？年輕人千萬不要因為沒錢而絕望，因為以後沒錢的日子還多著噻！”一碗麵下肚，唐少時剔著牙，“我混到現在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也就隻有筷子了，我那小店的客人都是窮鬼，從來不給賞錢，賞錢，錢……”顧恩默默幫唐少時付了麵錢，是他太年輕了嘛果真是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唐少時心裏一痛，早知就點大碗的。唐少時接過顧恩遞來的小紙條：我真想親口喊你爺爺叫聲爹。唐少時追上顧恩，沒皮沒臉道：“你要是能天天請我吃牛肉麵，大碗的，我喊你聲爺爺都成。”顧恩斜眼看他，此人複雜的五官都無法掩飾樸素的智商，他請客都是下不為例的好麼。
回到小店唐少時抓著大黃狗洗澡，顧恩幫他舀水。“我要給它取個新名字，小花自己名字土給狗取的名兒也不咋地，難道大黃狗就該叫大黃？”大黃不滿地抖著金毛，濺了兩人一身水。唐少時按住它，“你這麼鬧騰，就叫鬧鬧好了，老實呆著！”大黃委屈的叫著。
唐少時發現鬧鬧真是狗才，他在屋裏正準備吃餅，鬧鬧對著門外大叫好像有人來一樣。他出去看並沒人，回房餅與狗一起失蹤，它一定是在報複給它取了個草率的名字。顧恩聽到門外的動靜打開房門，鬧鬧叼著餅對他搖尾巴，是特意跑來給他的麼。顧恩蹲下，撕碎餅喂鬧鬧。唐少時路過看到人狗和諧的一幕，心裏酸溜溜的不知在吃誰的醋。
“小唐啊聽說你店裏來了個蟲師？”
“就擱這站著呢，李叔找他有事兒？”
唐少時跟顧恩站在李叔的菜園，已經有些時候了。天蒼蒼眼茫茫沒錢的日子太漫長，唐少時咳嗽一聲，抖了抖李叔給的一串銅錢，“給菜捉害蟲是大材小用哈，但至少比幫鬧鬧抓跳蚤賺得多，這樣想是不是積極向上很多呢？你看捉完菜蟲青菜就會長得更好，百姓們就能吃上優質青菜，真是造福人民群眾的偉大事業啊！”顧恩拿過唐少時手裏的銅錢，腳下的泥土裏已經堆起一搓軟綿綿的菜蟲。唐少時瞪大眼睛，感覺顧恩這活幹得很熟練完全不傷自尊。
除完蟲兩人一起去麵館吃麵，唐少時特意點了大碗心想賺了錢還是他搭的線顧恩一定不好意思不請客。唐少時端起碗喝幹最後一滴湯，顧恩也吃完麵，他拿出十個銅錢給老板，唐少時天真無邪地看著他，顧恩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塵土，神情自若地離開。不要臉這事如果幹得好叫心理素質過硬，唐少時在老板熱切的注視下掏錢結賬，追上顧恩揪住他就是一頓打鬧。手搭在他肩上不想放下，唐少時看著顧恩的側臉，他真白鼻子真挺，一掌拍在顧恩臉上，拍完就跑。顧恩愣神看著唐少時跑沒影的方向，唐老板雖然精明能幹但有時候還是挺幼稚的。
顧恩正準備休息，手背上停著一隻小前蜂扇動著翅膀，他吹滅燭火，三支毒箭穿過窗戶紙射來，一團甲殼蟲擋在他麵前。“蟲師哥哥好討厭，人家最討厭蟲子了！”紅衣女子坐在房梁上，抬起袖子瞄準他，“把蟲箱給我，我可以不殺你……哎呦媽呀！”房梁被蟲子蛀成空心突然坍塌，她射出一支袖箭釘在柱子上，拉著繩索才支撐住身體。顧恩按下蟲箱，一群殺人蜂飛出向她襲去。她揮著手驅趕，被叮咬的地方瞬間又疼又癢，“唐少時！”
唐少時舉著火把打著哈欠走到女人身邊，火把的煙霧驅散開殺人蜂。他們認識……顧恩打開蟲箱的格子，蜂群紛紛飛進去。“唐少分，保護自己愛護他人，請不要半夜出來嚇人，大晚上不睡覺抽啥瘋？”
弟弟果然是一種可以讓姐姐馬上淑女變潑婦的生物！“我倒要問你玩夠了沒有？拖到何時才動手，從沒見你這樣磨嘰。”
唐少時從衣領裏扯出金絲兜帽罩住頭，再從袖子裏扯出手套戴上，扭轉兩下脖子，“我是想先睡飽，不管陰天晴天能睡回籠覺的就是好天，他又跑不了。”說話間他已經出手，顧恩勉強接住唐少時一掌，穩不住步子後退，這人出掌毫無內力卻力大無窮。唐少分用刀子割開傷口放血，盯著兩人過招，唐少時你在幹什麼，連五成力都沒出。拳頭擦過顧恩的臉頰砸碎牆壁，躲過左手拳肚子再受到一擊，身體被砸進牆裏。拳頭再次擊中顧恩的腹部，顧恩咳嗽著吐血，他按住唐少時的手臂，一個回旋翻身雙腿絞住他的脖子，利落扭轉將他放倒，唐少時抬起頭脖子上已經貼著一把匕首。匕首一劃，金絲線裂開，頸部出現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唐少分剛要出手，整個人被蟲子縛住，如何使勁都掙脫不開。唐少時盯著顧恩，“你以為這就完了？”他用力掰開顧恩的手腕，一個後肘擊，然後是骨頭折斷的聲音。顧恩趴在地上，他被打斷了背，嚐試幾次爬起來都沒站住。
唐少時拍掉唐少分身上的蟲子，唐少分袖箭對著顧恩時被唐少時一擊手腕，袖箭釘在地板上沒射中。“你脖子上掛的是裝飾品麼，腦袋空不要緊關鍵是不要進水，殺了他我們會被整個六疾館追殺。”他拿走顧恩背上的蟲箱，“認識陌生人很麻煩對不對，很多謊話都要重新說起。唐少時，是我的真名。”
明知是假何苦用真……肉眼看不見的寄生蟲浮遊已經爬滿唐少時的衣服，隻要顧恩想，它們就能馬上進入他的身體裏。顧恩忍著痛翻過身，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抬起手浮遊全數收回。鬧鬧走到他身邊，用舌頭舔他的臉。顧恩摸摸這隻蠢狗的頭，你家主人都拋棄你了，你都不知道難過。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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