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95 更新時間：17-05-18 07:49
蘇澤今天不是去棋院，他接了一樁生意。不是每個人都想清醒地活著，現實有時候太殘酷，所以才需要夢。
柳玄烏黑茂密的頭發隨性披散著，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額間一顆紅似血的朱砂痣，是眼淚的形狀。薄唇漾著邪魅不羈的笑容，連眉毛也泛起舒柔的漣漪，仿佛一直都帶著笑意。高襲川感受到柳玄的目光，為了回應他，哪怕嘴裏含著食物也不急著咽下，先反饋給他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今天的蒸魚不錯，不過沒有你做的好吃。”
柳玄跟高襲川都是陵洲城主的養子，城主隻有一女兒，名聖瑤。三人青梅竹馬，城主本就有意將女兒許配給兩人之一，聖瑤中意高襲川，婚事也就變得順理成章，城主宣布將由高襲川繼任城主。眼看婚期將近，柳玄卻失蹤了，苦心尋找他下落的高襲川在五天後收到一封柳玄的來信：吾安，娶賀。聖瑤在旁安慰，玄子是逍遙隨性之人，一高興就出去遊曆，哪日野夠了也就回來了。高襲川不動聲色地搓著信紙，吾娶－毋娶，他為何會叫自己不要娶聖瑤？為何不直說卻要在信中暗藏玄機……除非，有人在脅迫他!安賀……他在翁鶴庵！
高襲川找遍了整個翁鶴庵，走到後山摸索著石壁，在一叢藤蔓下發現了一個機關。柳玄聽到聲音，恐懼地顫抖著，這恐懼來自他的身體，並不是來自他的內心，他的心裏沒有恐懼，唯有悠遠綿長的悲傷。熟悉的氣息靠近，柳玄緊繃的神經一下就放鬆了，心裏的悲傷就像冰塊遇見了火焰，慢慢化成了水。嫉妒是醜陋可怕的，聖瑤嫉妒他烏黑亮麗的頭發，於是剪掉了他的頭發；聖瑤嫉妒他細長的桃花眼，於是紮傷了他的眼睛；聖瑤嫉妒他比自己還白皙光滑的肌膚，於是劃爛他的皮膚。一個女人日積月累的嫉妒一個男人的美貌，聽著不可思議，卻始於高襲川看他的眼神。“玄子！我們終於找到你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高襲川仿佛被人點了穴道一動不動，樂瑤先他一步跑到柳玄身邊，抱著他痛哭，卻在他耳邊低語：“你可以告訴他，讓他一無所有，我也很想告訴他你肮髒的心思。”
“是誰。”高襲川啞聲問。
“那人戴著麵具，我隻知道是個……男人。”柳玄試圖往遠離樂瑤的地方爬，高襲川不知該如何將他抱起，怎麼抱都覺得會弄疼他。柳玄傷得很重，療傷時高襲川寸步不離，衣帶不解的照顧他。頭發可以再長出來，皮膚可以愈合隻是傷疤猶在，至於眼睛……隻能恢複微弱的視力，模糊地看到抬手間的東西。
柳玄聽著外麵熱鬧喜慶的鼓樂，陳樂瑤啊陳樂瑤，你怎麼會傻得嫉妒我呢？你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他成親呀……柳玄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天黑他眼睛又不好，走著走著摔進了花壇裏，他索性躺著不動，花草遮蔽著他的身軀。
“爹！真的要這麼做嗎？”
“高襲川在城中的勢力已經超出我的掌控，你以為你做過的事可以瞞過他？在他動手前，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城主將一碟紅豆糕遞給她，“記住，一定要哄他吃下。他若是不吃，這滿院的府兵也能要他的命！”
“襲川，你看我今晚美不美？”樂瑤轉了一圈，喜服的裙擺像在風中搖曳的牽牛花。高襲川忍住心底的憎惡，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樂瑤拿起一塊紅豆糕，“這是你最愛吃的對不對？”樂瑤縮回手，“不，這是玄子最愛吃的，你根本不喜歡吃甜食，但他喜歡，你就喜歡。”眼淚從她美麗的眼睛不斷滴落，再次拿起點心喂他，“所以你還是嚐一塊吧，紅豆最相思，吃著紅豆糕，心裏想著思慕之人，也是甜的。”
柳玄跌跌撞撞衝進來，樂瑤跪坐在酒桌前，慢條斯理倒著酒，“玄子既然來了，就喝杯我倆的喜酒。”高襲川知道他的阿玄很難過，可是現在他隻能讓他難過，等他部署好一切，陳樂瑤一定會為她做過的事付出代價！百倍千倍的奉還！柳玄飲下樂瑤遞的酒，“我突然覺得餓了……”摸索到那碟紅豆糕，指尖顫抖著拿起一塊，放入嘴裏。“樂瑤，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摔傷了腿，我跟襲川怕你悶，每天背著你出門玩。”他又拿起一塊，放進嘴裏，“你生病了，襲川不肯去書院，城主嗬斥後才不情不願的去。”樂瑤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想要阻止柳玄卻開不了口。柳玄慢慢地一塊塊吃著，邊吃邊回憶曾經快樂的童年，“他一直都在保護你，所以偶爾，你也保護他一次好不好？”樂瑤流著眼淚，用力點頭。柳玄放下空碟子，“看來我真的很餓。”高襲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做，就是莫名心慌，心慌到要抓住他才安心。柳玄抽回手，往外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回眸一笑，滿室蒼涼芳華。
柳玄沿著湖麵蹣跚前行，伸出無助的手摸索著，他怎麼什麼都看不到了！怎麼什麼都看不到了！眼睛淌著血，然後鼻子嘴巴也不停有血湧出，他痛苦地栽進冰冷的湖水，慢慢下沉墜落。
蘇澤站在床邊，床上的男子嘴角不斷溢出笑意。“今天的蒸魚不錯，不過沒有你做的好吃。”柳玄撫摸他的雙鬢，“你還不到三十歲，為何頭發白了大半？什麼事情，讓你痛苦到一夜白頭？”高襲川握住他的手，將臉貼在他的掌心，“都過去了，此刻，我很幸福。”他選擇留在這個夢裏，不要醒來。蘇澤歎息道，不要後悔……堅定的聲音回應著：“此生，不悔。”
蘇澤疲憊不堪地走著，植夢遠比下棋要傷神，他走路眼睛都快睜不開。孟冬青站在他麵前，“夢師蘇澤，幸會。”蘇澤抬頭睜開耷拉下來的眼皮，抬起手露齒笑，“肖寒，肖寒。”孟冬青看著蘇澤從身邊走過，然後快步向也剛回來的肖寒走去，所以他是被，無視了……
“今天下棋很累嗎？看你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肖寒拍拍他的肩膀，“走路挺直，不要駝背。”蘇澤笑著點頭，用力挺直了背。肖寒看到王爺，行了個禮，蘇澤站在他身邊，一副才看到人的表情跟著行禮。孟冬青轉動著手裏的扇子，有意思。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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