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83 更新時間：17-01-13 00:07
由於吸收過多的能量，加洛斯不得不癱軟在地上，吸收進體內的惡魔之血淙淙流淌，所過之處都會引起一陣強烈的痛苦，但他死死咬緊牙關，防止自己慘叫出來。
拉斐爾在加洛斯倒下的瞬間就衝過去將對方抱在懷中，雖然眸色深藏緊張，表情卻依舊莊重，隻有抱緊侯爵的手幾不可見的顫抖著，出賣了主人真正的心情。拉斐爾伸出右手，想要擦幹淨對方唇邊的鮮血，但被他抱在懷中的加洛斯卻是強硬地拽住拉斐爾的右手，一個抬頭，將自己的嘴唇送到拉斐爾唇邊。
牙齒狠狠刺入拉斐爾嘴唇的觸感讓加洛斯焦躁痛苦的心多少冷靜下來，他任性地將舌麵上屬於混血惡魔的鮮血抹在拉斐爾的口腔裏，滿是痛苦的銀色瞳孔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啪嗒”，仿佛有什麼東西碎裂在腦海，在舌尖觸到腥味的刹那，拉斐爾就猛地瞪大了雙眼，他感受著腦中不屬於自己的模糊記憶，隻覺得頭腦一陣昏沉，而在那昏沉之後，記憶的碎片消失幹淨，隻剩下一個名字：沙利爾。
沙利爾？這是誰？拉斐爾想著，卻因為分心又被加洛斯狠狠咬住下唇。
看出拉斐爾的出神，加洛斯從鼻子裏冷哼一聲，負氣地推開對方，站了起來，然而血液融合所需要的時間超出了加洛斯的預料，令他眼前一暈，再次跌回拉斐爾懷裏。
“殿下？”拉斐爾忍不住開口，口中的質問和說教在見到侯爵的雙眼時，消散在嘴裏。加洛斯的銀色瞳孔在精靈中很是少見，這種近乎純粹透明的顏色即便在上幾代精靈中也找不出來，拉斐爾還記得上一代精靈，那個碧眼的女精靈為了延續種族血脈，不得不召喚出地獄裏的混血惡魔，而在生育加洛斯不久後，精靈就被惡魔奪走了靈魂，之後是他的父親，阿奎尼恩家族的管家將年幼的侯爵撫養長大，在拉斐爾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將繈褓中的加洛斯放到他懷裏，說這是他需要效忠一生的人。
所有薩斯洛克家族的人都是精靈最忠誠的衛士，但隻有每一代薩斯洛克家主才有資格成為精靈的侍衛，到了拉斐爾這一代，加洛斯就是他需要侍奉的精靈。
想到這，拉斐爾的心驟然一沉，想起了上一代精靈。
拉斐爾對上一代精靈的感情很複雜，這感情複雜得超出了種族，超出了愛恨，在極端的尊敬和憎恨中徘徊。但有一件事是確鑿無疑的，即精靈的美貌遠非人類可比，不論是如今的侯爵加洛斯，還是當時號稱“馬卡斯玫瑰”的上一代精靈，都是特米瑞亞著名的美人。
女爵逝世時，加洛斯還不滿半歲，正處於繈褓中，懵懂無知。拉斐爾記得那時是黃昏，暖黃的夕陽從窗子裏打進來，既鋪在父親低頭凝視精靈的佝僂背上，也鋪在女爵閉著雙眼的絕美容顏上。拉斐爾並沒有看女爵最後的麵容，他的全部視線都膠著在父親彎曲的脊背上，沉默又冷漠地凝視父親伸出右手，輕輕碰觸下精靈已經失去溫度的蒼白手指。
父親的動作很溫柔，那是種幾乎讓拉斐爾覺得詫異的溫柔，他從未在父親的瞳孔裏發現過那樣深情的目光。
父親不會將這樣的目光予給他和母親，拉斐爾明白這一點，深切地明白。
管家佝僂的身影彷如一尊雕像，在女爵的床邊生根，瞳孔裏滿滿的都是已逝精靈的身影，那樣的姿態太過淒涼卑微，讓拉斐爾忍不住生出一股怨怒，低嗬一聲，“父親。”
管家並沒有動，他的目光始終黏在精靈的身上，不肯割舍，仿佛已進入一種魔障，無法擺脫。
最後是加洛斯的哭聲喚醒了管家的神智，而隨著嬰兒啼哭響起，拉斐爾忍不住將注意力移向牆邊的搖籃，但未等他轉頭，父親陰沉的低語就響在他耳邊，直鑽進內心：“保護好他。”
“用你的生命去保護他，”管家握緊雙拳，麵色開始發紅，雙眼充血，聲嘶力竭：“你向我發誓！你向我發誓！”
“你向我發誓，用你的生命，用你的所有，保護好他，保護好她的全部。”
隨著回憶中的嘶喊響起，一種錐心的痛楚自拉斐爾心中蔓延，霎那就穿透了他的心髒，令他僵在原地，瞬間失神。
拉斐爾臉上的表情太過異常，異常到加洛斯輕易就察覺出了對方的走神，“拉斐爾。”
“殿下，我在。”拉斐爾下意識回答，回過神卻看到侯爵皺著眉頭，明明心中不悅，卻賭氣地故作無謂，嘴角下撇，眉眼含著倔強的傲氣與些微的撒嬌。
見到這樣可愛的侯爵殿下，拉斐爾忍不住莞爾，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揉揉對方金色的燦爛秀發，但就在理智之弦崩斷之際，他驀地握住拳頭，沉下臉，恢複到平日的嚴肅模樣，“殿下，能站起來嗎？”
拉斐爾前後不一的變化讓加洛斯不滿地嘟了嘟嘴，磨磨蹭蹭地從拉斐爾身上爬起來，就在他壞心地想著要不要裝作體力不濟，再次跌倒時，拉斐爾已經動作麻利地起身，將肩膀借給侯爵，以作依靠，“父親知道殿下您成功的消息，一定會很高興的。”
聽到回答的加洛斯皺起了眉，他低下頭，用餘光偷瞄麵前人一眼，輕聲反問，“那你高興嗎？”
侯爵的問話讓拉斐爾怔了片刻，半響沉默不語，他的雙拳已然握緊，卻無法表現出任何異常，隻能用雙眼極深地凝視麵前的侯爵，目光複雜而深邃。
由於低頭，加洛斯並未看到拉斐爾望過來的目光，隻緩緩聽到一句，“是的，我很高興。”
這回答讓加洛斯原本焦躁的麵容立即欣悅起來，他抬起頭，用近乎純粹的銀色瞳孔直視拉斐爾深紫的雙眼，情不自禁道，“那我們私奔吧。”
拉斐爾聽清了侯爵的話，但這近乎荒誕的求婚亂了他的心，讓他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侯爵騎士的沉默令加洛斯臉上的笑意漸漸消退，但後者並不肯死心，早在進密室前，他就隻剩拚死一搏一途，因此加洛斯忍不住加快語速，不自覺提高音量，“我說，我們私奔吧，去哪都好。”
“隨便去哪，我們可以離開這裏，甚至離開特米瑞亞，卻南邊的帝國，或者其他的公國，去哪都好。我會將這座城市贈給管家。”加洛斯的話語頓了頓，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哀傷與恐慌，“這裏已經不再是精靈的城堡了。”
“精靈，已經……精靈族已經，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現在可以自保了，拉斐爾，我喝了惡魔的血，不再是弱小的精靈了，我可以在惡魔之血用光前找到新的血液，”加洛斯加快語速，好似這樣就能讓對麵一臉平靜的侯爵騎士回心轉意，“你不說，我不說，管家他不會知道我融合成功這件事情的。我，我還可以假裝融合失敗，這樣出去後你就不必受到責罰，我……”
“殿下，請注意您的言行。”聽清侯爵話語的拉斐爾臉色越來越陰沉，陰沉中藏著深不可察的哀慟，“請注意您的言行，殿下。”
“您不該如此輕易就說出私奔這樣不合身份的詞語。”
“可是……可是我愛你啊。”遭到嗬斥的加洛斯委屈地開口。
“哄”的一聲，拉斐爾整個人自中間炸裂開來，他花費了許久，才竭力將一片片碎片拚合起來，重新偽裝成冰冷模樣，聲音無情，“殿下，我知道您愛我，而我也愛您。”
拉斐爾太過果決的回答讓卡洛斯愣了愣，支吾道，“不是那種愛。我說，那種，想要以愛人身份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愛。你明白嗎？”
隨著侯爵表白的深入，拉斐爾不得不狠狠握起拳頭，他極力深呼吸幾口，才終於恢複常態，但他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門邊。由於門上並沒有魔法陣的禁製，侯爵騎士很輕易就推開了那扇門，門外的光直直透進來，打在畫有魔法陣的房間裏，將已經幹涸的血液照得清清楚楚。
在那一刻，加洛斯覺得自己像那個魔法陣，在刹那的燃燒過後，隻剩下無盡的灰燼與傷痕。
“父親，殿下成功了。”為了防止自己後悔，拉斐爾將最後的退路也堵上，“接下來隻要找到合適的人選就可以舉行婚禮。”
握著門把手的右手逐漸收緊，但拉斐爾強迫自己保持常態，他不斷告訴自己舉行婚禮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隻要找到合適的混血天使或者惡魔，精靈族的血脈就能延續，這比召喚地獄裏的惡魔更加安全。
想到上一代的精靈，拉斐爾的心漸漸縮緊，他不會讓加洛斯死去的，他不會。
密室門外的管家聽後笑了起來，聲音裏透著滄桑的愉悅，“做得很好，做得很好，她……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加洛斯站在密室裏，以一種絕望的眼神凝望著拉斐爾。在走進這道門時，他將一切都想好了，在獲得惡魔之力後，他可以和拉斐爾離開這裏，畢竟就算是地獄裏的惡魔，也並非人間界的生物可以抵抗的，他們可以隱姓埋名，去管家不知道的地方生存，一定能活得很好的——放下精靈族的滅族仇恨，放下他必須承擔的責任，如果可以和拉斐爾在一起，加洛斯願意。
但如果被拒絕了呢？加洛斯抬起頭，將自己的右手放到眼前，感受著體內洶湧的魔力。
如果被拒絕，那麼他不得不背負起自己原本的宿命：延續精靈一族。
你會後悔的。拉斐爾，終有一日，你會後悔的。
想清楚一切後，加洛斯放下手，輕輕地，自嘲地笑起來，雙腳卻是走向密室門所在的方向。在穿過密室門時，侯爵忍不住伸出手在門上劃了一下，指腹和指尖掠過門上已經幹涸，隻剩一道道扭曲瘡疤的魔法陣。
關上門，加洛斯將書放回到書架上。此時管家已經離開了房間，獨留下侯爵與侯爵騎士兩人，但向來喜歡沒事與拉斐爾搭訕的加洛斯無聲沉默，與對麵的拉斐爾冷漠對視著。
看到往常總夾雜著歡悅和愛慕的視線突然變得冰冷，拉斐爾垂下眼簾，他不動聲色地挺直脊背，使自己看起來鎮定如常，“殿下，剛才父親告訴我說有人舉報在深夜裏看見了吸血鬼。”
“吸血鬼？”加洛斯聽後挑了挑眉，壓低聲音，“是吸血城堡的人？”
“目前還不清楚，但聽過是在聖提亞教堂附近發現的。”
聽此，加洛斯皺起眉，瞥眼對麵的侯爵騎士：“你是說，林德天使和吸血鬼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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