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01 更新時間：17-01-17 15:59
“好久不見，逆命者。”
當這句問候從神族的嘴裏吐出時，尼爾不由自主地打個寒顫。
一百多年前的他年少無知，因此才敢貿然鋌而走險，和對方做交易，但在見識過死亡魔神美狄亞的實力後，求生本能令吸血鬼遲疑了。
麵前的兩個神族顯然強大無匹，甚至可能是與美狄亞相當的魔神，尼爾想不出這樣強悍的人有什麼理由要來找自己。
畢竟，他，不過是他們眼中的螻蟻而已。
“怎麼會。”偷窺吸血鬼心事的阿斯馬代故作驚訝，而後笑得更加純善，“你可不是什麼螻蟻，不是妄自菲薄啊逆命者。”說完，他再次一笑，眯起眼，“如果你敢，可以叫我阿斯馬代。”
“海神阿斯馬代。”
尼爾的瞳孔驀地睜大，不由自主地用餘光觀察四周，尋找退路。
但吸血鬼的眼珠剛一轉動，阿斯馬代身後的少年就突然消失，出現在尼爾麵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五六步。
少年隻是站著，用無神雙眼靜靜凝視尼爾，後者卻已然受驚，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盡管吸血鬼竭力克製自己，但一滴汗水仍是從脊背緩緩低下，dang起一陣寒冷。
“撒西薛。”阿斯馬代眯起眼睛，看了眼吸血鬼麵前的造物，輕聲道：“別嚇到他。”
“他也算是我的客人。”
聽到海神如此話語，麵無表情的撒西薛再次一閃，回到海神身後，隻用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繼續望著尼爾，盯視對方的一舉一動。
這回，尼爾再不敢有所動作，硬著頭皮抬首，開門見山道：“不知海神找我，是為什麼事情。”
阿斯馬代歪了歪頭，故作純真的一笑。沒料到美狄亞的現身會給吸血鬼帶來這麼大得衝擊。
“我還記得你一百年前的樣子，那樣的，”阿斯馬代側頭，搜尋措辭，而後噗嗤一笑，“對，就是不甘。”
“一百年的你是那樣的不甘，那樣渴望變強大，難道，你忘了嗎？”
尼爾不回答，隻是無聲望著阿斯馬代，在心中喃喃道：你是神，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明白螻蟻的感受。
“螻蟻？”窺視吸血鬼心事的阿斯馬代又笑，再問：“你真的覺得自己是螻蟻？”
“你從心底裏，認為自己隻配成為一隻螻蟻，被人踐踏？”
“如果真是這樣，”阿斯馬代笑得天真，又微微邪惡，輕輕瞥了眼撒西薛。
接收到海神信號的撒西薛再一閃，迅速掐住尼爾的脖子，回到樹枝上，一伸手，將吸血鬼遞到海神麵前。
懸空使得尼爾頓生不適，但在一陣慌亂後，他強迫自己鎮定，滿是恨意地瞪著阿斯馬代。
見到這樣的尼爾，阿斯馬代再次笑開，似乎發現了有趣的玩物般欣喜道：“就是這種眼神。”
“就是這種，絕望瘋狂到不顧一切的眼神。”
至此，阿斯馬代的話鋒卻是一轉，突然道：“那些東西有幫上你嗎？”
明白海神所指何物的尼爾愣了愣，艱難轉動眼珠。
阿斯馬代見此，瞥了眼撒西薛，後者就立刻鬆手，放開吸血鬼。
尼爾立刻化成蝙蝠，在盤空中無頭緒地盤旋半晌，這才停在一根樹枝上，化為人形。他猛咳幾下，大口大口地呼氣，而後抬起頭，看向阿斯馬代和撒西薛，冷冷道：“多謝。”
“如你所願，我召喚出了美狄亞。”
雖然早就知曉真相，但親口聽吸血鬼說出時，阿斯馬代仍是頗為意外地深吸口氣，以笑容來掩飾內心的波瀾。
片刻後，阿斯馬代的笑容加深，壓低聲音道：“我今天，帶來了更好的東西。”
“吸血鬼帝王並不是你的極限，逆命者，”阿斯馬代笑得越發燦爛天真，低聲蠱惑道：“難道你不想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嗎？”
“比如說，純種惡魔之力。”
聽清話語的尼爾瞳孔驟然一縮，猛握住雙拳，激動地樹枝都上下顫動：“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而已，精靈的血可以讓任何神族重塑身軀。”海神故作無辜地歪歪頭，笑得天真，漫不經心道：“我記得馬卡斯城就有一個精靈，你的身邊也有一個純種惡魔。”
“這一定會讓你，離你的目標更進一步。”
海神的話令尼爾一陣暈眩。在理清其中的邏輯後，吸血鬼愀然變色，不敢置信道：“你知道，我的目的？！”
“不過是讓死神魔神隕落而已，我相信這對於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尼爾。”阿斯馬代風輕雲淡地微笑，但便可後，他用右手捂住臉，聲音陡然變得痛苦，語氣也急速起來：“去北方，你會遇見幫助你獲得惡魔之力的神族。”
話音落筆，阿斯馬代就踉蹌一下，如果不是被身後的撒西薛一把扶住，很可能就此從樹枝上墜落下去。
“離開這裏。”突然，一直麵無表情的撒西薛開口，用彷如鮮血般赤紅的瞳孔空洞地凝視吸血鬼，令後者再次因漫布的殺意冷噤一下。
明白自己不受歡迎的尼爾再次化為蝙蝠，迅速飛去。
見到吸血鬼離開，撒西薛這才低頭急急看向懷中的海神，卻被阿斯馬代一把揪住頭發。而後，海神的牙齒就貼在他冰冷的皮膚上，緩緩楔入。
撒西薛麵無表情地任海神西區自己的鮮血，抬頭遠眺某處，低沉開口：“法發現了。”
“我動用了‘預知’，他怎麼可能不發現。”海神口含鮮血地笑了一下，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擦幹嘴唇，這才低低開口。
少年特殊的血液令海神因動用神賜之力的痛苦逐漸衰退，也讓他生出了些許的力量。
阿斯馬代一把推開撒西薛，轉頭，凝視遠處，突然道：“能戰勝他嗎？”
“不能。”撒西薛幹脆利落地回答。
“我就知道。”阿斯馬代輕輕在心裏歎了口氣，神色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些許癡狂，低歎：“這世界，果然唯有他是不可戰勝的。”
說著，阿斯馬代回收視線，向撒西薛笑了笑，溫柔道：“不要受傷。”
撒西薛僵硬地請點點頭，其幅度之小，在暗色的夜裏根本看不出。
阿斯馬代嫌棄般的看了眼造物，越看越不滿意。明明誕生時還有些表情，如今卻是一副麵癱臉，真是，越來越無趣了啊。
如此想得海神眯起雙眼，下一瞬卻是幹脆利落的消失在空中，獨留下撒西薛一人，麵對即將到來的盛怒魔神。
三人分開後，美狄亞就靜靜懸在空中假寐。這座旅館用色之貧瘠庸俗，超出了他的預料。
房間很整潔，但用色皆是紅色，窗幔上是大片大片纏繞的暗紅枝蔓，牆壁上是纏繞叢生的淺紅黑化花紋，就連房門裝飾用得海報，也是紅色的，庸俗的畫著一個吸血鬼吸血的場景。
這與樂園或者湮滅之虛的裝飾毫不相同，就算是湮滅之虛最狂放的惡魔也不會用如此鮮豔單一的顏色來裝飾自己的房間。
惡魔喜歡蘊意陰鬱的色調，無論是純黑、深紫，或者猩紅，惡魔都能從中挖掘中絕望而瑰麗的深意，以此來裝飾自己的房子。就是美狄亞的北境王宮，也大麵積的交替運用純黑和猩紅，在邊緣處佐以深紫，塑造出陰鷙莊重的感覺。
人間界在某種程度而言，有趣程度超出了死亡魔神的預料，如果不是人間界的生物太過弱小，也許美狄亞會對這個世界多幾分正眼相看。
就在美狄亞如此思考時，熟悉的能量波動從遠處傳來。
身為唯一海族，阿斯馬代的力量和惡魔天使都不同，天使的神力氣息神聖，惡魔的魔力性質狂暴，阿斯馬代的力量則很獨特，溫和又深沉，不可預測。
美狄亞瞬間睜開雙眼，扇動八翼，將麵前的整麵牆直接吹飛，而後迅速前衝，飛向能量波動所在的地方。
就連魔神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他向來和阿斯馬代不對盤。
魔神本就薄情，沒什麼好友，何況瘋子阿斯馬代總是做些挑戰父神意誌的事情。當年的美狄亞也沒少殺對方創造的造物……
也許，太寂寞了吧。
從未料想過的答案忽然浮現在魔神心頭，令美狄亞飛行的身影驀地一頓。
也許，這兩千年，隻有他自己的歲月，太寂寞了。
就算有湮滅之虛的惡魔簇擁，就算日日笙歌、錦衣玉食，但沒有那些兄弟，那些共同誕生的兄弟，多少，有些寂寞。
想通這一點後，美狄亞反倒覺得輕鬆，加快速度飛向能量所在的方向。但當魔神趕到時，那裏並沒有海神的身影，隻有撒西薛一人。
在看到獨立於樹梢上的少年時，美狄亞愀然正色，第一次在人間界外放殺氣，
受到魔神殺意的天空逐漸扭曲起來，風卷雲湧，地麵也刮起一陣又一陣的狂風，陣陣呼號。但撒西薛隻目光無神地站在橡樹枝上，麻木地抬起右手劃開空間，抽出自己的武器。
撒西薛的武器是材質特殊的鎖鏈，不知其始，也不知其終，層層疊疊環繞在撒西薛周圍，形成細密的盾將他護在裏麵。
深沉的夜色中，少年猩紅的瞳孔和燦爛的銀發形成鮮明對比，讓見到這一切的美狄亞眸色陰沉。
少年的氣息不屬於天使，也不屬於惡魔，駁雜混沌，明明白白的昭示著造物的身份。但令美狄亞真正起殺心的並不是這點，而是製作少年的素材。
少年的身體素材，取之於罪惡魔神艾斯塔羅和大天使長沙利爾。美狄亞清清楚楚的從少年的能量波動中認出了這點。
大天使長的沙利爾的標誌就是銀發和銀瞳，這種冰冷的顏色在樂園極其少見，沒有幾個神族能擁有如此純粹的瞳色；艾斯塔羅則是黑發紅瞳，瞳色猩紅如血，怪異程度猶如死亡魔神美狄亞的猩綠雙眼。
這世上除了兩者，再不會有誰擁有如此冰冷的銀和純粹的紅，何況造物仿若魔神的強大氣息隻能由天使族最強者和同等級魔神來鑄就。
美狄亞冷下眼，牢牢盯視對麵的造物。
兩千多年前，神魔戰爭爆發，不知詳情的美狄亞在阿斯馬代的勸說下，帶著剩下的兩個魔神離開樂園，開辟湮滅之虛，沒來得及為艾斯塔羅收屍。美狄亞甚至一直認為艾斯塔羅的屍體被神力淨化，正在某處惡魔盒子中等待重生。
但無論如何，他也從未想過阿斯馬代會如此喪心病狂，將沙利爾和艾斯塔羅的屍體當成實驗材料！
一般而言，不死的魔神不會對軀體過分執著，但他們……美狄亞無聲從身體裏抽出戰鐮，握緊：再怎麼說，他們六個也共同生活了幾千年，阿斯馬代怎麼狠得下心！
“阿斯馬代在哪？”怒極的美狄亞極低極低的問著，腥綠瞳孔幾yu燃燒。他能容忍海神創造造物，但卻決不能容忍海神將屠刀對準同為父神創造的兄弟身上。
就算惡魔再如何薄情，心如鋼鐵，幾千年的歲月也足夠讓死亡魔神生出幾分溫情。
撒西薛並沒有回答，隻緩緩揮起右手，食指直指死亡魔神。隨著他的動作，形成壁障的鏈條流竄不止，仿佛弓矢般直衝向對麵的魔神，根根淩厲。
自出現就一直麵無表情的造物這才輕輕歎了口氣，在心裏呢喃道：為了您，就算麵對世上最強的魔神……
我也，決不會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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