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12 更新時間：16-05-27 15:59
因為籌備賞春宴的事宜，掌門從那天之後，就一直沒有回過碧雲殿。小辭還是像以往一樣，在宣紙上畫些歪七扭八的花草，在她房間裏靠窗的桌案旁打著盹兒，在碧雲殿外的竹欄邊呆呆地看著湖裏的鯉魚。
可是現在的她反而留戀起了這一切。
曾經熱切盼望的自由變成了壓力與恐慌。小辭從來沒有和外人接觸過，她隻從青女送來的話本子上看過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她難以想象離開了雲蓬山，該怎麼和外麵的世界相處。
愁緒如同擲入湖麵的石子，在心中泛開無盡漣漪。
三月十八，雲蓬賞春。
這天一大早，小辭還躺在床榻上，就聽見山下鼓聲如雷，爆竹放了一串又一串。大概是隻要有一派前來，就會擂一次鼓放一串鞭炮。小辭掀開被子走下床，一直走到書桌邊，風吹得桌案上的宣紙嘩啦啦的響，她向窗外望去，遠遠的，看見往日靜謐的樹叢邊浮起了一層淡淡的青煙。
“白日裏放這麼多爆竹，真是嗆。”她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自己從來不了解這是一種怎樣的熱鬧。
話剛說完，卻似乎真的被嗆到了一般，不住地咳了起來。青女在她房門外聽見她急促的咳嗽聲，趕忙在外麵問道：“小辭，怎麼了？嗆著風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小辭用袖子捂住口鼻，還是不住地咳，也說不出話來，便徑直去開門。
門打開，果見青女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外。
青女見她隻穿裏衣連襪子也沒穿就來開門就皺起了眉頭，往她屋裏一瞧，窗戶也大敞著，便語氣有些責備：“這才剛入春，寒氣還沒散盡呢，你怎麼就這麼大的火性，連窗戶也不關！”
說罷便走進小辭屋裏去幫她關窗。
小辭如同沒聽見一般，她隻盯著青女一身水綠色發亮的綢裙看。今日青女穿了一件“新”裙子，之所以說它新，是因為小辭從來沒見青女穿過，但這條裙子結口處的一些皺褶表示這明顯不是一條新裙子。不同於以往青女的穿著，今日這條綠綢裙被一截淡黃色護腰結結實實地包裹起來，顯得青女的腰身格外纖細，下擺也比普通的裙子短得多，隻沒到膝蓋便沒有了。她腰間常別得梅花絛也不見了，手腕處更是用細細的深綠色綢帶收攏。越發襯得她整個人都明快幹練起來。
竟是一套戰服。
青女發現了小辭怔忪的目光，低頭也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很多年沒有穿這套衣服了，看著是不是有點落伍？”
小辭搖搖頭，也朝青女淡淡一笑，她伸手去摸那戰服的材質，語氣有些縹緲的羨慕：“怎麼會，這麼美，我可能一輩子也沒機會穿上呢。”
青女語塞，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而她也不是能言善辯的人，現在要她來圓這個場，卻是有點難，她隻好幹巴巴地轉移話題：“好了，你趕緊進去把衣服穿好吧，掌門早些回來過一趟了，特意要我叮囑你，別忘了去閣樓裏祭拜神器。”
小辭木木地點點頭，青女轉身欲出去，卻又聽她開口問道：“青女姐姐，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青女一愣，立即明白了小辭的意思，卻又不好明說，隻回過頭來打哈哈：“當然啦，今天是賞春宴嘛！這就是最大的事。”
說完，隻見小辭定定地站在門邊，眼神通亮卻又含著欲言又止的意味，便有些訕訕地別過臉，尷尬地猶豫了一小會兒，慌慌地走出門外去。
離開了小辭的房間，青女有些懊悔，說這些謊做什麼，這丫頭比誰都機敏入微，這樣顧左右而言它在她眼裏反倒成了事態嚴重的象征。
小辭倒沒有青女想得那麼多，她從來也沒見過什麼複雜的場麵，也不太了解“危險”這個詞真實的感受，她麻木得很，在她眼裏，“出事”和“喜事”都很熱鬧。
像每次的賞春宴一樣，辰時小辭便往閣樓上去祭拜神器。
碧雲殿的閣樓常年都有結界鎖著，隻有每逢賞春宴的時候，掌門才會把結界撤去一日，讓小辭在這個時候去閣樓祭拜。
所謂祭拜神器，不過就是在一尊破損了的石像前滴上幾滴百日醉，然後跪下叩三個響頭，再坐在這石像麵前念一個下午的清心咒。
小辭此時正剛剛把百日醉滴在石像前，手裏還握著酒壺的壺把兒，閣樓正中間的香爐裏燎著淡淡的檀香，除了眼前的這尊矮矮的石像和供奉的小木桌以及石像前白色的團蒲，這裏幾乎什麼也沒有，連灰塵都沒有。小辭放回酒壺的瞬間突然聞見一絲鬆香的氣息，便仔細地尋覓起氣味的來源。她東聞聞，西聞聞，最後目光定在石像上。
她在一屁股就在供奉的小桌案前坐下，直坐在方才剛磕過頭的團蒲上。她湊到石像麵前細細地打量起來：這石像隻有一尺多高，單手便可整個握起，雕得是一名女子，由於做工十分粗糙，這石像女子的眉眼輪廓不是很清楚，看著倒和那些經書上的佛祖有些相像，石像右邊的底座上缺了一小塊，似乎本來是一隻動物，可惜的是這動物蓬鬆的大尾巴還在，腦袋和身子卻統統不見了。
小辭心裏突然冒出個念頭：掌門說神器藏於這石像中，究竟是什麼樣的神器也從來沒見過，要不要打碎石像看看？
這個念頭剛一出來，小辭自己都嚇了一跳，想想又搖搖頭：關鍵的是神器，又不是石像，隻要神器沒弄壞“不小心”砸碎石像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吧？
她伸手就要去拿石像，卻聽得耳邊一聲不同尋常的煙花聲響起，立即轉頭看向窗外，隻見一道綠色的火光竄過天空。
是掌門的信號彈！
她還望著天空那一點綠光的餘燼發呆，樓下青女傳音來：“小辭，呆在閣樓裏哪裏都不要去，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辭盤坐在石像前愣了一秒才回過神來，她衝到閣樓窗口對下麵站在竹欄邊已一腳踩上沉星劍的青女大喊：“掌門不是叮囑我們今天要好好守著這裏嗎！你要去哪！”
可是她的話被同時騰起的山下的打鬥聲淹沒了，青女甚至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毫不猶豫地禦劍飛出了玉陽湖。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青女離開玉陽湖，也是第一次，玉陽湖隻剩她一個人。
遠方的景色依然是翠綠的樹屏，若不是上百人的打鬥聲，光看著眼前的這幅景象，還以為是某個剛剛睡醒的下午。
小辭趴在窗口盯著青女消失的方向，心裏一陣恍惚與茫然。
為什麼所有人都可以努力去做一些事，為個人利益也好，為雲蓬也罷。而她呢？好像從來沒有人需要她努力地做什麼，就連掌門已經預知了今日會有意外發生，卻也不會指望她。
什麼都沒有她的份，她存在的意義似乎隻是為了存在著。
小辭盯著天空望了一陣，耳邊的打鬥聲一點也沒消退，她的心卻因為她坦然地認識到自己的無能而平靜下來。她站起來習慣性地撣撣裙子，回首望了望穩穩端放在小桌案上的石像，舒了口氣走了回去。
“現在這個小閣樓裏，你不再是一個人啦！我也是座石像，我陪著你呢，不要害怕哦。”她有點自我排解地對麵前有著淡淡鬆香氣息的石像微微一笑。
再說這邊青女見到了忘的信號彈一個劍光衝出了玉陽湖的結界來到山腳，直奔信號彈發射的地方而來。
她停在雲蓬山腰一處鬆林裏，卻一個人影也沒見到。
奇怪，剛剛明明看見綠光就是從這裏來的，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她不由得警惕起來，收回腳下的劍握在手中，緊盯著四周紋風不動的鬆枝。打鬥聲近在耳畔，這裏卻一片平靜。
“嘻嘻，原來你在這，我找到了！”一絲細若柳笛的嬌嫩女聲從青女身後的鬆樹旁響起。
青女身形一凜，慢慢轉過頭去，隻見一位白衣少女笑靨如花地站在一棵青鬆下，盈盈地望著自己，纖細的手蒼白沒有血色，指甲上塗著血一般的刺眼的猩紅，她手中還拈著一朵和她指甲一般紅豔的花，漫不經心的撕扯著花瓣。
“這麼多年，你沒想我嗎？”那少女笑眯眯的一步一步朝她走來，青女隻感覺自己的後背都已經僵硬，兩側發鬢早已被汗水浸濕。
“哎呀，你看我都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麼會忘了呢，嘻嘻！”白衣少女依舊嘻嘻笑著。青女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慢慢靠近，暗暗的握緊了手中的沉星劍。
作者閑話：
上個星期比較忙，更得慢了點，哈哈哈，我會爭取勤更不棄坑的！希望大家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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