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98 更新時間：16-05-20 19:04
坐在維多利亞公園的石板凳上，耀陽的白熾燈硬生生地打在球場上，光亮得讓人難受，一堆堆肉體在球場上揮灑著汗水，那是荷爾蒙，也是青春。看著那些球咻一聲地穿針，坐在一旁的J突然問我球打得如何，我搖了搖頭表示打得不好。影子在白熾燈下晃動著，拉得好長，上方的夜幕時而有一群白鴿飛過，我抬頭看著天空，坐在那的我們似乎少了瓶啤酒。
跟J也已近三個月沒碰麵，同樣漂泊在港的我們如今聊的話題無非也是工作跟婚姻，J告訴我他手頭上已拿到一個3萬的offer，不過傳說那間公司的氛圍不怎麼好，不僅加班加到死還得經常倒班出差，當我聽到這個數字時，我兩眼發光地表示果斷接，先把工資抬上去再跳槽，他一臉淡定地說他會再等一等。我感慨地看著他，感歎有多少人工作數十年也未必能拿到這個數，我們緩緩地穿過維多利亞公園，夏日的風夾雜著一股濃濃的遊泳池味道向我們飄來，許久他才回我生活除了工作應該還可以有其他東西的存在。J比我小三歲，學的是法律，畢業一年多，在這高端的行業裏他的起薪早就甩開我所讀的市場營銷幾條街，當得知他的起薪點幾乎是市場營銷的一倍後，我不得不佩服小時候的家長們那麼有先見，也難怪那麼多人拚死拚活地要去讀法律。難道這就是贏在起跑線上嗎？一直以來，我都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因為喜歡雜誌而進入傳媒業，一做就是三年，我曾以為興趣可以當飯吃，然而現實還是殘酷的，在這紙媒沒落的舊傳媒時代，麵對著高昂的香港生活成本，雜誌社的工作竟然開始養活不了我自己，那個曾經愛雜誌社愛到入骨的我最終也隻能無奈地選擇離開。途中我又想起去年一起吃飯的大學同學CT，同為港漂的他比我早一年來港，剛畢業時就被父親安排進電視台工作，幾年後再次相遇，他也問我工資有無3萬，言下之意也就是他開始要有3萬了，我無奈地盯著自己的通粉，咕嚕一聲地硬吞下去。人比人，比死人，我們嘴上總說不要跟別人比，人外有人，外麵的世界可大，不幸的是我們總在心中默默地跟其他人對比。“別人家的孩子”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從未離開。人，總是奇怪的，即便是同一樣東西，不知道為何就會覺得別人的更好，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本質也是病入膏肓了。聽完J的表態後，我再度感慨下一份工作也不知道該換什麼了，J問我離奔三還有多久，我說快了，然後又看了看我自己再看看跑步經過我的路人，我抬頭望著天空的白鴿，嘟囔著沒錢沒名氣，一下子就到了這略為尷尬的年紀。J停下腳步，轉頭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時他的表情是什麼，隻記得他說我缺乏計劃性，他表示我似乎忘記自己快要奔三，儼然還活在二十歲，我搖了搖頭否認，他又改口那頂多在二十四歲，並問我有沒有覺得自己有種長不大的感覺，最後還不忘表示我已經不年輕了。J的每一句話都直插我那小心髒，其實我知道，在我還沒準備長大的時候，時間早已悄悄地逼著我變老，三十歲的程又青患上了初老症，踏入三十歲的我們也會一樣嗎？有人曾說過其實三十歲也並不可怕，然而“三十而立”這句話一直圍繞著我，在人生的軌跡上，三十歲為何一定是一個裏程碑？三十歲就得成家立業，否則就會被他人笑話，對於這種思想我是挺厭倦的。人如果能活到80歲，那為何要將三十歲劃分為一個分水嶺？沒錯，人生有多少個十年，每一個十年都是一個點，十年其實一晃就過去了，我們也聽過“今天混日子，明天日子會混你。”，等我們回頭再看時，才知道原來我們已虛度了不少時光，腳上站的已是這略為尷尬的年紀，不進不退。不，應該說壓根就沒退路，我們隻能一直往前走，直到我們登頂。
就業結婚生子這一人生軌道，於不少年輕人來講曾經是那麼地遙遠，殊不知大學一畢業這隻猛獸就瘋狂地追逐過來。一代又一代傳承下來，曾經的我們認為這種人生軌跡有點苦悶，人生不應該隻有一條路可選，人生也不是一條方程式，年少的我們暗自下定決心要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人生道路，不再跟父代一樣。我們拚命地想要逃離家，想要逃離自己所在的城市，越遠越好，直到某天醒來，我們也來到父母親們曾經年輕時的那一天，我們仿佛站在懸崖邊，突然間就無路可退了。工作結婚生子全一下子湧入我們的生活中，並且迅速膨脹，比發酵的麵團還要迅速，我們慌了，我們懵了，我們開始不知所措，我們開始回想起父母告誡過我們的話。在這個無路可退的年紀，不少人又重蹈父母的軌跡，那個被曾被他們嗤之以鼻的循環，朋友圈自然也就多了刷孩子照的父母。前段時間朋友W也閃婚了，年初時他才剛剛跟前女友分手，前女友劈腿對他造成了不少傷害，沒想到一轉眼他就說他要閃婚了，是否在奔三的路上我們所剩的選擇已不多呢？
隨著我們逐漸離開維多利亞公園，球場的打球聲也漸行漸遠，J建議我應該出去認識更多不同的人，他告訴我跟他一起長大的兩名好友，一人是牙醫，一人是會計師，而他是律師，我嗤嗤地說他們真會挑專業，竟挑一些有錢途的專業，他笑說他們那三人是精英小組，最後還不忘感歎我為何活了那麼多年卻沒有幾個一起長大的好友。我思索了一會也並非沒有，一直以來我曾以為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小學同學P靖，我們也算是兒時的玩伴，隻可惜他在小學畢業後就去移居香港，而我們的聯係也在初二的那個夏天突然消失，他就像人間蒸發一樣，連個再見也沒跟我說，深圳的家也不知道是在哪個晚上清空的，他家的電話號碼也變成空號，我對著電話中那毫無感情的機器聲頗為無奈，我知道這就是失去。P靖就這樣徹底地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這個人從來就不存在過，直至我考上香港的研究生，才再次找回這份記憶，然而這闊別8年的情誼早就在一河之隔下被時光衝走。再見到P靖前，我曾以為最好的友情好不過一起長大的兒時朋友，就連他的父親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可惜在他家吃完那頓晚飯後，我就知道我們的友情早已蕩然無存。一座城市不僅帶走了一個人，更帶走了一份情誼，從前無話不說的我們，如今坐在房間裏卻十分不自然，尷尬的氣氛隨著空氣的流動越發尷尬，自此之後我也就再也沒找過P靖，他也隻不過變成我Facebook上的一個陌路人而已。一直以來，我都十分羨慕那些有青梅竹馬跟發小的人，總覺得有人可以陪自己一直成長，見證自己的人生是十分難得的。可惜正如J所說般，在過去的那些年，似乎沒有這種人的存在。人越長大越孤單這種話可以說是矯情，但又可以說是事實，踏出校園的大門步入社會，人就自動開啟自我保護裝置，許多人也隻不過是泛泛之交，工作的人總會感歎圈子越來越小，而從前的圈子也隨著各人忙碌的生活逐漸淡化，直到每個人有各自的家庭後，大家的重心也就放在下一代上，那些從前吃喝玩樂的事似乎隻是年輕人才可以做的事。到了這無路可退的年紀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許多東西都變質了，而我們的腳步卻停留在昨天。
跟J揮手告別後，我乘上駛向未來的列車，看著上上下下的乘客，有的人提前下車了，又有的人上車了。在我們的一生中，我們會遇見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終究還是會走散的，同時也會有新的人走入我們的生活。
是的，我們都到了無路可退的年紀，但我們必須走下去，走出自己的光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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