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59 更新時間:16-09-23 20:01
在臥龍溝溝口李秀雲母親住地,西側房沿頭,有一空地,她母親的靈棚就設在了那;因為她母親在前半夜去世,所以靈棚放置的時間,就是人們常說的“小三天”了。
李秀雲和梁姨,還有孩子都沒回自己的家,就住在了這,迎吊孝的人來。她征求了梁姨的意見,選定挽聯“難忘淑德,永記慈恩”,這兩句話;她認為這兩句話最能說明老姐姐是
位賢淑的女人。
盡管李秀雲的母親是地地道道的家庭婦女,一點文化也沒有,就像她生前所說;她隻認識男女倆字,這樣上廁所就不會走錯;還有,認識錢上的數字;其餘什麼字也不認識。盡
管如此,她卻能講出人生旅途中的一些做人的道理;就是這麼一位老人,普通的再不能普通了,卻非常大度、寬容,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即使生病也是非常的樂觀,從不自尋煩惱,快快
樂樂地度過每一天。
她對女兒講,決不能向命運低頭,要默默地向它抗爭,用全部心血經營好自己的家庭;她認為做為一個老人,首要的就是身體要健康;其次要快樂,要在精神上保持好的情緒:再
有就是飲食要多吃蔬菜,少吃肉;最後盡量走出家門,邁開腿,適當鍛煉身體。她學了一個當下很流行的詞“陽光老人”;她認為,這個詞好。她問,這詞誰是第一個說出來的,太有
才了。除了自己健康快樂,還要幫助和帶領大家快樂健康。要善待自己,善待家人,善待大家才好。
在李秀雲壓力最大,最困難的時期,那就得說是她丈夫去世那年;要不是母親及時開導她,險些就被生活的不幸和壓力擊倒了。她沒想到母親會講出這麼多對待生活的看法;
她感到非常的驚訝!她對女兒說,活一天就要快樂一天;另外還要照顧好下一代。這些都將銘記在李秀雲心中。可以說終生受用。
今天是“小三天”的第二天。昨晚,李秀雲一夜沒有合眼,累過勁反倒沒了困意,所以天蒙蒙亮她就起來了。身旁的兩個孩子還在熟睡。她又來到裏間屋,梁姨就寢的地方,
輕輕推看門,望望床榻上的梁姨,她還在沉睡。李秀雲放心地把門關上。然後來到屋外,幾個守靈人是她丈夫生前的好哥們;他們同她打著招呼。她說一會有人帶他們去吃飯。她看
看天色是灰蒙蒙的;心說,這天說不定還要下雪;她盤算著,能來多少人?心裏倒並不過於焦急。
她望著母親的遺像;她被纏繞在一種細膩的情感中;她想起來,這張像還是去年照的,也是在這個季節。不知為什麼,母親非要照張全家福。她隻好聽從母親的意見,去照相
館照了張。母親還要自己照一張。三天後照片洗出來,母親拿著那張全家福看;另一隻手輕撫著汪琪的頭,這是一種愛撫,這種接觸,都是她在體味著一種不可言說的天倫蜜意;有時
從相互熱情的對視中,一家人的心都連在了一起。她看著看著傷感湧上心頭,“唉。”她歎了口氣說:“你姥爺,還有你們的爸爸活著該多好哇!”。李秀雲背著他們暗自流淚。想到
這,她忽然覺得渾身發冷,難道母親已經預料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她再次看看母親的遺像;這次看,她發覺母親的遺像,哪裏有點不對勁;仔細端詳後,她發覺遺像好象有點偏,剛怎
麼沒發覺!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她采用不同方位仔仔細細地端詳,越瞧越覺得偏。她問守靈人,昨晚風大嗎?他們說有風,但不是很大。這可怎麼辦?她泛起愁來。她在靈棚前,
來回踱著步,忽然她眼前一亮,想起了梁姨,對問問梁姨該怎麼辦?老年人見多識廣。想到這,她轉過身,幾步回到屋裏,來到梁姨屋門前。定了定神,她不感冒然闖入,那樣會把老人嚇
著。於是她輕輕地推開門,來到梁姨的床前,輕聲地說:“梁姨,梁姨。”不大工夫,她被喚醒。
她睜開惺忪的眼睛,見是李秀雲說:“是秀雲啊。你看我老太婆睡得太沉了,上歲數了,說不定哪天就能睡過去。”
她說:“梁姨,您真會開玩笑,看您說的,您身體這麼好,沒問題。”
梁姨問:“幾點了。”她說:“還不到六點。梁姨,這麼早就把您叫醒,真是過意不去,不過有件棘手的事,不得不叫醒您,您給拿個主意。”
聽到這,她趕緊坐了起來問:“什麼事?”
她說:“梁姨,您上歲數了,這麼起床可不行,您沒看電視裏醫學家說嗎:‘生命三分鍾’,醒了在床上躺一分鍾,再慢慢起來;在床上坐一分鍾,再下地;在地上站一分鍾,再活
動。這樣可以避免意外,對您有好處。”
“知道了,下次我注意就是了。說說,什麼事。”
李秀雲就把母親遺像的事說給了她聽。她皺起眉頭,沉思一會說:“這樣吧,我先出去看看,然後再說。”說完,她下地,穿鞋,跟著李秀雲出去了。
兩人來到屋外梁玉看看遺像,真是有些偏。不對!昨晚掛遺像的時候,她看了,明明掛的很正!怎麼會偏呢?她感到不可思議,可又一想,也可能是夜裏風大造成的。“秀雲,你們一
會兒是不是要去‘太平房’門前燒紙;還有你起先說,你母親送‘太平房’後,你去看了,她嘴沒合上,是不是。”她問李秀雲。
“是!怎麼啦?”
“那好,我也去。”
李秀雲一聽就急了:“那可不行,無論如何,您不能去,這可是犯忌!。”
“犯什麼忌啊!我這麼個老太婆,不打緊;到那,我遠點站,就說幾句話,沒事。”
李秀雲堅決不同意。梁玉說有些事,用科學是無法解釋的;她也是聽別人說的,到那叨咕叨咕就行;或許相片就能正過來;嘴也能合上。李秀雲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但她還是半信
半疑,一臉的疑惑。
李秀雲勉強答應了。但是心裏還是有些忐忑。她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七點多鍾,安成功下夜班,同妻子一起過來,並帶來一兜饅頭。這是李秀雲昨天囑咐她的,讓她給買的。留著家裏人吃。又過了一會,劉瑞華也來了;她把陸明達安頓好後,才過來;
走時她對陸敏說,要在她李姨那待一天;讓她在家照顧好爸爸。這時汪洋、汪琪兄妹倆也起來了。李秀雲讓秦嵐,劉瑞華幫著照看家;讓安成功帶守靈人到飯店吃飯;她要帶著孩子
去‘太平房’門前燒紙。她把梁玉要跟著去這件事跟秦嵐夫婦、劉瑞華說了。他們說這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恐怕不好;囑咐她說一定要慎重,一旦發生意外,追悔莫及。李秀雲說沒法
子,老人家非要去。他們也沒啥說的了。秦嵐幫著煮了一鍋粥,幾個人簡單吃了點。
快到八點鍾的時候,梁玉,李秀雲帶著孩子,坐著公交車,在臥龍山礦門前下了車,又走了五六分鍾,來到醫院‘太平房’門前燒紙。梁玉站得遠遠的哭著說:“老姐姐,你就放心走吧
!孩子們都很好,不要掛著,有什麼未了的事,可以托夢給我。你也別掛著我,我很好。”說完,她掏出手絹,捂著嘴,“嗚嗚”的哭。那聲音真是痛徹心扉,給周圍本來就悲傷的氛圍整
添了一些濃鬱。燒完紙,他們便返回了家。
回來後,她站在靈棚前,望著母親的遺像,奇怪了,真的不偏了。她還是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她讓梁玉回屋休息,自己在這迎吊孝的人。屋內秦嵐夫婦,劉瑞華,還有一
些街坊鄰居正幫著疊燒紙。九點鍾,李秀雲原單位的工作人員,還有她的同學,陸陸續續的來了一些。一家人以禮迎接。而後她便走出靈棚與吊孝的人交談,聽她斷斷續續說:“看著
母親臨終前不吃不喝,自己卻束手無策,心裏很是難過。那時她就想,誰能讓母親好過來,自己少活十年也願意。
她正在跟來賓說著話,忽然在人群中,她看見一位似成相識的人。來人注視著她。她慢慢走過去,上下打量麵前這位老者;突然驚訝地說:“你是俺舅吧。”
來人點點頭說:“小雲,我是你舅。”
李秀雲眼含著淚水說“舅,真的是您啊!十多年不見了,您到底去哪兒了?我去您家好幾趟,您都不在。父母和我都很想念您!”
“小雲,我也非常想念你們!但我實在是沒臉見你們!當時,是我惹姐姐生的氣。我想有朝一日,我們會見麵的,隻要我認錯,姐姐會原諒我的;我就在這種痛苦中煎熬著。哪成想
會是這麼個結局,姐姐不在了,我後悔!”他說不下去了。
晚上送燈。讓李秀雲沒想到的是,盡管自己已經退休,但還是來了不少礦上的同誌。除自己的舅參加,這個地方再沒有其他親人了。這位舅是李秀雲母親的親弟弟。沒退休前在臥
龍山礦工作。
十年前,他聽說,梁玉送給他姐不少錢;他要求分給自己點;她姐說這錢不是自己的,隻是暫時替梁玉保管;他當然不信,說她姐要獨吞這筆錢。氣哼哼地走了,從此以後,他與姐姐
不再往來。李秀雲父親去世,她舅也沒來。他帶著全家遠離了這個地方,認定自己在外麵無論混成什麼樣也不回來了;他到了媳婦的娘家,郊區一偏僻農村;在哪生活了十年。那裏有
她媳婦家的老宅。他以種地為生。一晃十了多年過去了,老丈人、丈母娘都相繼去世,寂寞孤獨常常伴隨他;他瞞著媳婦回到臥龍溝幾次;每次回來就住在臥龍中學後麵不遠處一簡
易平房。這是他十年前的家。他不好意思同姐姐見麵。有一次,他回來正趕上外甥女來找他;他躲在僻靜處,沒與她見麵。這次他還是瞞著媳婦回來的,正趕上姐姐病故;他悔恨當初
不應該對姐姐那樣。導致十年沒見過姐姐,沒和她說上一句話。回來後他躲在平房裏大哭一場。今天晚上送燈,他要見見自己的外甥女;他要把對不起姐姐的話同外甥女說說。他覺
得這麼做,心才能踏實、才能活得像個人。
舅是一個中等個的男人。十年過去了,他仍然很健談,態度變得很和善,不像當初那樣不講理。就像他對外甥女說的那樣,十年前真是鬼迷心竅了,悔不該當初。當李秀雲把倆孩子
叫過來,讓他們與舅舅相認時,倆孩子對他感到陌生。這個人不像小時候那個印象中的舅爺了;但兄妹倆還是非常的高興。
李秀雲把他介紹給梁姨認識。梁玉知道老姐姐這個弟弟是怎麼離開的家;她向他解釋了那筆錢背後的故事。
聽完後他後悔不迭。當時不知道自己犯了哪種邪病。他走到靈棚前“噗通”跪下了,衝著姐姐的遺像說:“姐姐,我對不起你!我是混蛋,連姐夫去世我都沒來,我簡直就是畜生
,十年了,一句話都沒聽你說過。想當初你罵我,現在回想起都覺得快樂。姐我錯了,請你原諒我。”他老淚縱橫。在場的人,不知道這個淚流滿麵的人是誰,問李秀雲,她說是母親的
弟弟,離家十了多年,才回來;趕上這事,他情緒有些激動。李秀雲扶起他說母親會原諒的。勸告他,人世間的事都是變化無常的,有生就有死,禍與福也是相連的。現在母親去世了;
她也不想看到他這樣。她讓他搬回來吧,不能一輩子住在農村!她做主把母親這間房給了舅舅;臥龍中學後麵那間房暫時放在那,不吃草,不廢料的,不用管它。李秀雲說這回,我們
一家可以團聚了。這時,天上飄下來清雪,靜靜的,無聲無息。
他記起李秀雲小的時候,既美麗,又頑皮,從來沒有人敢欺負她;她現在還是這個性格。他對她說這麼多年我弄明白一件事,悲傷與歡笑都是自己的選擇。悲傷是我的選擇,歡笑
也是我的選擇,從今天起,我就選擇歡笑,這就是生命,這就是我選擇的生命。後來他就一直住在姐姐這間房。直到二00五年臥龍溝棚戶區改造,連同他自己那間房一起動遷;他搬進了
樓房。分給他兩套房,一套他兩口子住;另一套給了兒子。直到他去世一直沒有離開過臥龍溝。
她舅在那些年,會一種手藝,給人紮針灸。那時大家天天都見到他;這些年,人們感到奇怪,這個“針灸人”哪去了;像是人間蒸發了。誰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人們把他看成
是一位神醫,覺得這人很有本事。大家對他都很尊敬。舅的名字叫劉宜貞。時間久了,人們就叫他“劉一針”了。他也覺得,這名字好聽,就沾沾自喜地叫起了這個名字;索性把戶口
上的名字也改成了“劉一針”。自從汪琪出世以後,在她心目中舅爺就叫“劉一針”。起先他不這樣,後來這位“針灸人”對錢發生了興趣;把錢看成了人世間最了不起的東西;後
來連對姐姐和姐夫也是十分硬生生的。他們帶他不錯。他媳婦是從農村嫁過來的,生活上比較拮據,全靠姐姐家幫襯,不過那也是有時有晌,不可能麵麵俱到。
這些年,李秀雲的母親動不動就以淚洗麵,談到往事總愛說也不知道你舅是死是活;當初他不應該那麼做啊。那錢說什麼也不能動啊!你梁姨是把錢給咱了;但咱們不能要哇。
最後她還是把錢還給了梁玉。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過這筆錢。
十年,看來人的變化是很大的,起初幾乎人人熟悉的“劉一針”到如今沒有一個人能認出他;他倒覺得有種超凡脫俗的感覺;原來的經曆就像一場夢,現如今他的生活,他的行為,
都發生了變化;當他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就打算好了,那也不走了,將來死也要死在臥龍溝;他想好了,從今往後不再動針灸了。他說那個“劉一針”已經不存在了;他又重新叫起
了自己的名字劉宜貞。有人問李秀雲她母親家還有人住嗎?她說母親的親弟弟從外地搬回來了。一家人對他的熱情超乎了他的想象,逐漸使他跳出了往日的陰霾。就連兄妹倆,出於
孩子的摯誠,對他也特別的尊敬。
第三天是出殯的日子,舅想跟李秀雲他們一起去殯儀館;她勸他不要去,在家陪著梁姨。她是聽秦嵐說的,上歲數的老人,去殯儀館不好;他倆的歲數加在一起,將近一百五十歲了
。另外有人得和梁玉說說話;隻有把舅留下,李秀雲才放心;她對舅千叮嚀萬囑托,千萬不要讓梁姨單獨行動。她的地位在李家是相當高的;她是“世紀老人”;就像秦嵐那種對一
些不良現象嗤之以鼻的人,都對她特別崇拜,可想而知梁玉的人格魅力有多麼強大。她有什麼不測,在這家庭裏就會感覺少了很多東西,或者在很長一段時間,人們才能從空虛和遺憾中
走出來。當有人稱呼她為“世紀老人”時,這幾個字在別人心目就能激起層層波瀾。可她總是說,什麼“世紀老人”啊,我就是一個上歲數的老太婆,
這場喪事辦得很順利。李秀雲長長出了一口氣,她的確感到有些累了;劉瑞華陪著她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秦嵐夫婦安排著來賓就餐。這時,她舅風風火火地來到酒店;臉上的表
情非常難看,進來就找外甥女,等找到了她,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小雲,你梁姨,她,她……。”
李秀雲感到事情不妙,焦急地問:“她怎麼了。”
他說:“你梁姨,她,她去世了。”
她一聽,腦子“嗡”的一下,眼前發黑,當場昏了過去。
劉瑞華喊來秦嵐夫婦,又是給李秀雲摩著前心,又是掐人中,她這才慢慢地蘇醒過來。醒來後,她跺足捶胸,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不應該讓她去!是我對不起她!”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