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2 更新時間：16-07-03 20:04
城主衍走了之後，議會廳中隻餘下我們兩個。
避無可避！
這就是我現在的處境……
我硬著頭皮提醒：“越三公子，這裏是議會廳，你我不便久留，不如……”話音自動在麵對他那張笑吟吟的臉時消失，我頓時讀懂了他的表情：編，接著編……
這時，再找理由逃避早已失去了任何意義了，我將心神徹底放鬆，唇角微微勾起，說不出是自豪還是自嘲。
這個男人，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執著……和強大……
鈺卿上前一步，將我困在他和桌子中間，讓我避無可避：“丫頭，你在逃避我。”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一股子霸道，將問句生生說成了陳述句。
逃避？我在逃避嗎？
確實，在昨日之後，我雖不覺有錯，但終究心底不知所措，於是我本能的選擇逃避……逃吧，遠遠的逃開……
因我知道，無論他問什麼，我都回答不了……
在那狹小的空間裏，心和心的距離……遠得我幾乎失去伸手的勇氣……
“我何曾逃避過，我說過，我會等你來取我性命。”我的聲音淡淡的在議會廳裏回蕩，帶著冷硬和漠然。可我終究不是個很好的騙子，不是嗎？緊緊握住的雙拳在不住的顫抖，出賣了我的心情，他一把抓起來，眸中的怒氣恍若烈火：“夠了！我不想聽這個！”
被他握住的那隻手無力的放開，我驚奇的發現原來指甲已深深的嵌入掌心，血痕遍布。我掩飾般緊緊握緊，他卻溫柔而強硬的將我的手掰開，輕柔的擦拭，仿佛怕弄疼我，還生硬的幫我呼氣，完了還緊張的問我：“丫頭，疼嗎？疼就喊出來。”
時光在這一刻靜止……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的舉止。
淚如雨下……
一滴一滴，劃過臉頰，滴落在地，在靜謐的房間裏，那麼明顯！
曾幾何時，我學會了即便斷手斷腳痛不自抑也不會在人前喊一聲疼？曾幾何時，我那麼渴望有一個人能跟我說：疼就喊出來，別忍著……我也想喊，但從沒有人願意聽……
如今，我的生命裏終於出現了那個願意聽我喊疼的人，我卻早已失去了感覺疼的權力……
鈺卿……你一定不會知道，我這一生中最幸運的，便是遇見你……詭譎如你，若不是真的將我放在心上，一定不會忍受我對你日日的放肆吧……你總無奈於我的任性，一退再退……從沒有人如你一般縱容我，我已知足了……
魅笙……我不是狐……可我也動了情呢……
原來，有緣無份的感覺，是這樣啊……
淚水朦朧間，我看到他與我雙額相抵，近在咫尺的他唇畔綻放了然微笑：“你啊……讓我說你什麼好？”雙唇開合間，說出仿若歎息之語。
時光流轉，數十年後，我走進塵封許久的議會廳，看到裏麵的一桌一椅都無變動，隔著無盡的時光，垂垂老矣的我隱約聽到那個少年帶著一聲歎息無奈道：“你啊……讓我說你什麼好？”而在未來的那麼久那麼久的歲月裏，我終於讀懂了那個少年未盡的另半句話：“我輸了呢。”
我狼狽的側過頭，黯然垂下眼：“你我之間，命中注定了有緣無份。”你是越國三公子，對所有國家都野心勃勃，而我……我是個被命運愚弄的人……我要爭，我要搶，所以我們靠近對方……什麼也得不到，隻會自傷。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從不信命？”這一刻，他張揚的笑說：“你敢不敢和我打一個賭？”他的笑容，那麼自信，那麼耀眼。
於是我仿佛被迷惑：“賭什麼？”
他說：就賭，這個天下……
……
議會廳大門，緩緩打開……
門外刺目的陽光晃花了我的眼睛。
門內，門外……變成兩個世界……
我在舉步時下意識的側頭看去，他站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就像一座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的站著。可我知道，他始終都在注視著我，即便黑暗，即便無言……
我回頭，在陽光下輕輕的道別：“再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青岩看著這一切，饒有興致的挑眉，卻並未做出過分舉動，恭敬的跟著我，直到我上轎，我才慢慢的……慢慢的……歎息……
他說：就賭，這個天下……十年之內，我若一統九國，便算我贏；相反，我若做不到，便算你贏，如何？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平淡，似乎萬裏江山已唾手可得，裏麵暗藏的霸氣和野心，叫人心驚。
“賭注呢？”
既然是賭，便有賭注……
那一刻，我很想知道……他用萬裏江山與我打賭，究竟想要我做什麼……也或許，我心底早有答案，卻無法給予承諾……我給不起……
他揚眉輕笑，勢在必得：“若我贏了，便將你的一生交給我，如何？”
你……
以萬裏江山為局，想要的……隻是我的一生嗎？那一刻，我聽到我的血液在沸騰，在怒嚎，為了至尊之位……
我對那個位子，也抱有同樣的心思。斂眉淺笑，我輕輕問：“若是你做不到呢？”
鈺卿回答：“我若輸了……我的一切，全是你的……包括我的命！”
我的一切，全是你的……
包括我的命……
思緒幾轉，時光更迭，我想……在未來的歲月裏，我再不會遇到另一個名為鈺卿的傻子了……他有帝王之姿，風雲變幻，運籌帷幄……他有俊美容顏，淺淺一笑便能俘獲芳心幾多，世間等他傾心的女子不知凡幾……可是，他如今就站在我的麵前，笑吟吟的與我定下賭約……用他的一切，隻為換我一生……
不知不覺中，驛站到了……
青岩走過來，喊了聲落轎後，扶著我走出轎攆，抬頭卻看到了一個不應出現的人。
“魅笙？”
我詫異，隨行人員中並沒有人見過她，而她平時也幾乎是躲著他們的，如今怎麼會……她原本白皙的肌膚如今近乎於蒼白，掩飾般道：“回來了？我……我在等你……”
裏麵的護衛似乎聽到了門口的動靜，一溜煙的跑出來將魅笙團團圍住，想要拿下她，我見狀連忙製止：“住手！這是本殿下在中心城中認識的好友。”然後便想疾步上前扶住她。
這時，青岩連忙上前悄悄扼住我的手腕，給我使了個眼色，暗示我不可輕舉妄動，於是我隻得端著架子對侍從示意：“你們這些沒眼力的奴才，這是本殿下的貴客，還不趕緊迎進驛站。”
這時，魅笙似乎也覺出了不妥，便一語不發的跟著我進去了。走過前廳，繞過長廊，來到一個僻靜的涼亭，隻有一條可以行走的路，四麵環水，不用擔心人來人往。
我落座後對宮女吩咐道：“去準備些酒菜，沒有本殿下召喚不得過來。”一句話就打發了她們。
這下，涼亭中便隻剩下我、魅笙和青岩。我原本也想將青岩給打發了的，但是嘛……其他的宮女我簡簡單單就打發了，她那麼神秘，我心裏有些沒底，所以看到她留下，便也沒說什麼。
“魅笙，你平時不是都躲著他們嗎？今日怎麼突然出現在門口了？”我看到宮女們走了個幹幹淨淨，便急忙開口。今日魅笙實在太不對勁了……在我眼裏，魅笙其實很厭惡人類，除了我以外的人類都不待見，平時都是躲著不見的。
魅笙淡淡的飲下一口茶，嫋嫋青煙中她的笑容有些虛幻：“丫頭，你不是很好奇那個羅盤的主人是誰嗎……”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也順著她點了點頭，可她壓根沒看我，顧自說下去：“他叫休語……是他的轉世……”
一句類似饒舌的話，我卻聽懂了……前一個他，指那個結巴少年……後一個他，指的是那個和魅笙在時光裏生生錯過的少年……
“你……你說……休語是那個少年的轉世？”我驚喜的低呼，由衷的為魅笙高興：“你既然找到了他的轉世，那你們豈不是可以繼續……”
“不可能的！”我話說一半，便被魅笙生生打斷……直到這一刻，我才感覺到她的情緒，不是高興……
她的聲音輕如炊煙，幾乎被飄散在風裏：“在輪回裏錯過的兩個人，即便再一次紅塵相遇，也沒有那個緣分了……”
她說：情不由己，不可強求……何必強求……
……
少年死了，魅笙也仿佛失去了魂魄，整日裏渾渾噩噩，有時還會對著天上的飛雁愣愣出神，全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
拂蒼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卻說不出任何責備的話……狐愛上人，就像命中注定的結局……
在青丘，常有靈狐憧憬而往，傷情而歸……他們或瘋癲，或癡狂，強求不得，強留不得……終不得善果……
當你所愛之人也愛你，你便覺得這世間所有的美好再難比擬……
當你所愛之人不愛你，你心痛而怨懟，放不開舍不下更忘不了，思念入骨，痛徹心扉……
當你所愛之人與你有緣無份，你恨命運無情，強求而不能，絕望一生……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狐的情，一旦付出，便再也無法收回……從此，她漫長的時光裏，隻有短短的回憶相伴……至死方休……
這段話，在青丘中代代相傳，像警語……更像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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