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99 更新時間:16-05-29 20:57
又隨隨便便的過了些日子,我們開始麵臨高二讀文還是讀理的問題。
我的情況比較尷尬,文科地理不行,理科物理不行,主科英語不行。這真是格外憂傷的一件事,因為這迫使我必須在兩個選項中選擇唯一的一個答案,並且無法馬上知道是否正確,甚至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是否正確。員外和顧緘長就比我輕鬆很多,或者說,他們比大部分人都輕鬆很多。員外都不行,顧緘長都行,他們投硬幣雙雙選了正麵,這意味著他們都將選擇理科。
所以說,做一件事要麼極致好,要麼極致差,做得一般最是磨人。
員外和顧緘長開始給我出主意,他們絞盡腦汁集思廣益挖空心思,終於在猜硬幣的基礎上增加了搖骰子。我鄭重的鄙視了他們一番後,詳細的詢問了搖骰子的規則,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大概要一個人去文科班了。
顧緘長說:“耶穌,沒關係,我陪你去讀文科嘛。”而員外的意思是他得去問問容祿的意思,這真是沒什麼意思。
員外打算寫一張紙條給容祿,這是個大工程。首先內容就是個大問題,既要含蓄優雅顯出水平,又要直率深情主題清晰。員外苦苦思索了幾節課,決定把任務交給顧緘長。
然後就是字跡問題。員外的手很好看,但他的字就比較對不起他的手。
我說:“這說明即使我們所有的條件都很完美,結果也不一定完美。”
員外又苦苦思索了幾節課,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我。
我說:“但要想結果完美,就得所有條件都十分完美。”然後我開始仔細端詳自己的手,開始考慮作手模的可能性。
最後就是包裝問題了,這決定了容祿是否會打開這張紙條。我們三個各自苦苦思索了一個晚上,最後得出結論:隻要是偷偷放在容祿桌子上的,就算是一張口香糖紙,她也會打開。
我們總是對未知充滿著好奇、幻想,與期待。
第二天早晨,一張小紙條被偷偷放在了容祿桌上。紙條裏我字跡端正的寫著:
吾愛之容祿:
詩人海萊恩說,愛情裏相似的方向才能有相似的願景。吾見此句,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今吾與子將共赴高二學海,吾文理不就,甚為慚愧。吾知子成績甚好,子將何選?嗚呼!吾待子言,子若有意,寫於紙貼於窗。吾不告吾名,隻與子密約耳。
戀子久矣,望子進步
員外對內容十分滿意。他特別中意“嗚呼”這兩個字,覺得既直白又含蓄,簡直是全文之精華。顧緘長也是頭一回編文言文,心情既緊張又欣慰。他跟我們詳細解釋了裏麵的倒裝句強調句和省略句,甚至還考慮弄個通假字。不過員外覺得萬一容祿不能很好地理解,認為是錯別字就不好了。
顧緘長對此表示很遺憾。
我問顧緘長海萊恩是誰,顧緘長眨眨眼睛說他也不知道。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員外擔心容祿猜到是他送的從而不願意告訴他答案,我說這完全不用憂慮,我特意拜托了四樓一個許久不曾聯係的好姐妹替員外送的紙條。
我說:“員外你放心,但凡她還有一小點女生的虛榮心,她都會給答案的。”
但我們等了三天,容祿旁邊那個窗戶仍然晶瑩透亮,幹淨得粘不起一點灰塵。而容祿整日裏忙忙碌碌,我們開始懷疑她是否收到了無數那樣的紙條,有的讓她貼在課本裏,有的讓她寫在黑板上。選項太多,所以她忘了還有一張是要她貼在窗戶上。
員外很傷心,顧緘長也很遺憾,他覺得一篇如此精彩的文言文作品就這樣被遺忘了,真是黨和國家莫大的損失。
而我,在竊喜過後,突然決定和容祿談一談。這真是突然有的想法,極其突然。
在這想法突然出現前的十幾分鍾,我、員外,還有顧緘長,正坐在操場南邊的健身器材上瞎聊。我們是吃過晚飯才來的,員外手裏還拿著半截他最愛的雞腿。我們在等容祿來上晚自習,等她水藍色的裙子風一樣的飄過操場,等她粉紅色的單車咻的經過我們眼前,然後我們開始投硬幣賭她今天穿的內褲是花邊的還是波點的。
這日子真是過得無聊又精彩,我們唯一的願望竟然隻是希望容祿不要穿安全褲。
員外說:“今晚我要行動了。顧緘長,你給我摘幾朵水仙來。耶穌,你把我屜子裏那盒巧克力拿來。我今晚一定要知道容祿讀文還是讀理。”這感覺好像是一個黑社會老大說:“山雞,你給我把我的AK47拿來。浩南,你把防彈衣拿來。我今晚一定要點份口味蝦。”
員外這麼大陣勢,明明可以直接搞定容祿了,可他隻是想知道她讀文還是讀理。
顧緘長還沒反應過來,我就爆了他的頭,這回是反手。我說:“水仙就是教室前邊那叢山茶,巧克力是前幾天勞動節一個女生送給員外的。你既然要去,就一起拿過來吧。”
顧緘長笑眯眯的說了聲好,轉身就失足掉下了雙杠。我和員外連忙下去看,看到雙杠完好無損我們也就放心了。領導雖然沒錢翻新器材,但學生弄壞了還是要賠的,學校是多麼鄭重而嚴肅啊。
顧緘長跑得很快。我曾經有一段時間想叫他顧腿長,被他嚴詞拒絕了。他用了他最凶的語氣說:“耶穌啊,你既然喜歡給其他人起外號,那就不要給我起外號了好不好呀?”我當時得出的結論是:可能顧緘長沒把自己當人看,而且我覺得語句最後的那個呀字很惡心。
在等待顧緘長回來的這段時間裏,員外又吃完了手中半截雞腿的二分之一。顧緘長拿著花和巧克力飛奔而來,員外順手就將雞腿遞到了我手裏。
顧緘長說:“教室外麵的花不是山茶,是月季。”
“到底是月季還是山茶?”我問。
“應該是山茶。”顧緘長摸著被爆的頭,笑得格外純樸。
我就是喜歡這孩子的誠實。
又等了幾分鍾,容祿終於姍姍來遲。員外像隻狼一樣,嗷一嗓子就跑過去了,我如願以償的看到容祿嗷一嗓子就從單車上摔了下來。阿彌陀佛,這真是罪過,我悲傷地咧開嘴笑了。
可是員外的情緒好像不太好。他把花插在了塑膠跑道的排水孔裏,把巧克力拆了,一顆一顆的擺在花的前麵。我覺得這場景很眼熟,半晌後發覺還少了一張容祿的黑白照。此時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員外又要開始背許嵩的歌詞了。
然而我猜錯了,員外這回背的是陳小春。
“我沒那種命啊,她沒道理愛上我,英雄和美人啊,是一國的,隻怪愛人太少了,對手太好了,勸自己別傻了。”背到這裏的時候,員外停了很久,然後才接著朗誦道:“以前甭提了,以後非加油不可。”
這歌詞真是害人不淺。而當員外背完歌詞默默地爬上雙杠,眨巴著眼睛吸著鼻子,輕聲的說:“耶穌,緘長,我不開心。”——在這個時候,我想到員外居然忘了還在我手裏的,他最愛的雞腿,突然就想和容祿談談。
我沒打算把這個突然而來的想法告訴員外,這將成為我和員外認識十五年以來除了換姨媽巾外我唯一背著他做的事情,真是任務艱巨。
我的計劃十分周詳。首先我得等到第二節課下課,因為它有二十分鍾的課間休息。其次我得等到容祿去上廁所,隻有這樣,我才能名正言順的避開員外。最後我得等待,等著哪一天,容祿在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去上廁所。
我隻等了一天,說出來真是沒有成就感。
我說:“員外,我這次可能要在廁所待很久。顧緘長,你陪員外玩好吧?”
員外趴在桌子上關切的問:“耶穌,你早上沒吃飽嗎?”
我怕容祿廁所上得太快,隻好敷衍的說:“嗯。”
員外睨著他風花雪月的眼神,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顧緘長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員外,笑眯眯的說:“好。”
所幸愛新覺羅家的格格上廁所都不快。
湘鄉一中的廁所建造得十分豪華,極其寬大的二室一廳,室內排泄廳裏清潔。我在容祿排泄完畢即將進入廳裏的時候,像個大姐頭一樣堵住了她。我比她略高一點,再加上我這幾天都特意穿了內增高,所以此時我內心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高傲感。
我說:“你應該認識我吧。”
容祿說:“你是誰?”
我說:“哦,不重要。”
容祿說:“我想洗手。”
我說:“我會讓你洗手,該做的事情總會要做的。”
容祿說:“我沒有欠你錢。”
我說:“啊,這個以後再說。”
容祿說:“那我想洗手。”
我說:“你總是這樣急,你應當靜下來,想想自己的罪過。”
容祿說:“我不是故意搶你男朋友的。”
我“啊”了一聲。
容祿說:“我在校外有男朋友的,是他糾纏我。”
我又“啊”了一聲。
容祿說:“我男朋友看不過,這才打了他。”
我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容祿說:“人不是我打的,我當時沒在場。”
我隱隱感覺事態有些不受控製了,再講下去要出人命的,我決定當機立斷。
我說:“你高二讀文還是讀理?”
容祿說:“啊?”
我又說:“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們都很關心你,例如假使你讀文科,我們會一起去找你的。假使你讀理科……”
容祿說:“我讀理科。”
我說:“你看,我真的隻是想知道這件事而已。有時候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很複雜。”
容祿說:“我想洗手。”
這時上課鈴聲大作,我說:“啊,幸好我沒有上廁所。”然後我飛一般的跑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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