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31 更新時間：16-06-15 08:31
飯畢，有個內侍畢恭畢敬的過來傳話，讓辰時到鍾粹宮庭前廣場集合，語晴便任由小小攙扶著往前庭漫步而去，主仆二人一路上且歇且行，行至鍾粹宮東側偏門，見路邊上的月季開的很是茂盛，於是玩心大起，語晴剛要俯首聞聞那月季淡雅清新的香氣，倏地聽到身後一個頗為刺耳的聲音傳來，“哼，不僅一來就單獨住進了百合苑，連殿前培訓這種急事兒在姐姐眼裏也就是走個過場，不過爾爾罷了吧，嘖，到底是家世顯赫，做起事兒來全然不用顧忌，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有心思在這裏拈花惹草，妹妹我可沒有姐姐這份閑情逸致。”
語晴被說的一愣，猛一回頭，見身後站著兩女子，一著藕荷色繡花蕾絲宮裝，一著淺碧色細紗裘紋宮裝，著碧色宮裝這位身材扁圓，杏目圓瞪，一看就跋扈非常，衝著語晴一頓冷嘲熱諷，話裏話外很有些拈酸醋意，好似語晴怎麼招惹她了似的，另一位倒是看上去有些嫻靜，衝語晴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一個勁拉將不住身旁這位秀女，生怕聲音大了惹來什麼宮人窺伺的樣子。
身後的春蘭見語晴麵露疑惑，忙快步上前耳語道：“小主，說話的這位是鍾粹宮住後暖閣幽蘭苑的刈小主，另一位是同住的湯小主。”小小見自家小主被訓，火氣蹭的上來了，剛要上前理論，被語晴掃了一眼，便沒有出言頂撞，撅著小嘴退了回去。
語晴料想定是見其待遇比她們好上一籌，差別大了些，方在自己麵前發發牢騷，這才剛進宮，就被盯上了，委實鬱悶。於是攥了攥錦帕，風輕雲淡的回了一嘴：“這位妹妹所言差了，我左右不過是見這裏的月季馥鬱馨香，低頭嗅了嗅，想沾染些花草的香氣罷了，誰知運氣欠佳，竟被這月季蔓上的刺兒紮了一下呢，真是既礙眼又鬧心。”說著起身拍打了兩下裙擺，示意將些許晦氣一掃而光。
“你……”刈氏哪裏聽不出語晴意有所指，還想再言語，忙被身邊的湯氏拉住，湯氏衝語晴福了一禮，道：“姐姐吉祥，小女湯遠婷，家父晉州刺史湯敖，這位是刈冰兒，其父是豫州參軍。”
隻見這刈冰兒用鼻音冷哼了一聲，算是打過了招呼，剜了一眼語晴之後便扭頭不語了。
語晴也不打算為這沒意義的爭風吃醋而追究下去，直接無視那刈氏，遂對湯氏淺笑道：“既然同路，又趕時間，咱們結伴而行吧。”
“姐姐抬愛，如此甚好。”湯氏便拉著心氣兒不順的刈冰兒於語晴身後隨行。
“咦，刈妹妹擦得什麼香？味道可真是不錯，倒比花香還濃鬱幾分。”語晴隨口一問道。
“奴妾擦得再香哪比得上姐姐的體香啊，據說姐姐生來伴有佛門檀香的味道呢，如今一瞧，傳言非虛呀！”刈氏滿是妒忌的回了一句。
“哦？看來刈妹妹倒是對我的事情下足了功夫啊。”
湯氏見刈氏又有拌嘴的架勢，忙搶先說道：“不過是奴妾送予刈姐姐的小物件罷了，姐姐若是喜歡，改日妹妹登門拜訪時帶幾瓶過去贈與姐姐。”
“還沒看出來，湯妹妹還善於調香，如此盛情難卻，我便謝過妹妹了，”語晴雖不愛用香，但到底是女人，總喜愛帶些香味的東西。
“姐姐客氣了，”湯遠婷禮儀萬分的回道……
前腳剛進廣場，後腳就有幾位嬤嬤圍了上來，其中一位埋怨道：“幾位小主來得有些晚了呢，快去集合吧，等待李總管訓話。”
刈冰兒嘴一咧，嗲聲道：“本來想早些到的，碰到語晴姐姐在庭院駐足賞花，遂聊了三五句體己話，是以來的晚了些。”
語晴暗道不妙，這刈冰兒倒真是能挑刺兒，弄得自己故意耽擱時間一樣，趕忙拉過昨兒見過的一位崔嬤嬤道：“語晴本想早些來的，奈何路遇一牙尖嘴利的野貓，耽擱了些許時間，好不鬧心。”語晴眼神一掃小小，小小會意，忙上前拿出些銀兩塞入崔嬤嬤袖管。崔嬤嬤也不推脫，站出來打圓場：“幾位小主還是快些吧，李總管就要來了，誤了時辰我們這些老嬤子可吃罪不起。”說著伸手引語晴向中央廣場走去。
而語晴也懶得理那刈冰兒，兀自往訓練對隊伍裏移步，這是語晴頭一次如此近看這群位份和自己一樣的秀女，個個都粉雕玉琢，鶯鶯燕燕，當真是燕瘦環肥，各有千秋，直叫人看的眼花繚亂，留連忘返。語晴在第二行找了個位置，插進了隊伍，湯氏也在語晴身邊隨便找了個空位站定，倒是那刈冰兒扭著腰肢，徑自走到隊伍前排站定了。
語晴剛站定，感覺有人在後麵點了一下，忽一回眸，見那人正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閨蜜王軒彤，此時正含笑的看向自己，先是意外，之後立刻笑逐顏開了。王軒彤是語晴多年的知己，比語晴小上一歲，臉型狹長，身材聘婷，皮膚白皙，儀態出眾。其父是兵部侍郎，乃語晴父親舊部，她與語晴一向親厚，視語晴為親姐，而語晴待她亦非同旁人，本以為她一向性子清高，不會前來入宮選秀，真沒想到居然也中選了，如此被命運安排想必定是少不了她父親的緣故吧。語晴忙拉住她的手喜道：“妹妹果真也進宮了麼，昨兒個人太多，竟沒注意，妹妹棲於哪裏？”
“軒彤如今住在後院左暖閣的木槿苑，昨天已打聽好姐姐落腳之處，本想昨晚前去拜訪的，複又想到今日也見得著，加之昨日實在困頓不堪，就未去探望，今見姐姐安好也就放心了，姐姐不會怪罪於妹妹吧？”軒彤半開玩笑道。
“哪會，見到你我高興還來不及，木槿苑哪裏比得上我住的上房百合苑，看你也是和人合住的吧，定是多有不便，幹脆晚上搬過來和我同住吧。”
“姐姐雖然好意，隻是這分配房間的事宜是內侍總管說了算，妹妹偶然挪動住所怕是不闔宮規，我們初來乍到，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軒彤思慮一陣，斟酌著答道。
語晴倒是不管這些，再三勸阻，軒彤死活不肯的樣子，隻好作罷，語晴隻好又道：“妹妹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妹妹今晚定要去我那裏坐坐，咱們話話家常，自從上次繼我閨中一別之後，咱倆已是半年未見了吧。”
“嗯，也差不離了，那好，晚上妹妹定去叨擾姐姐，”軒彤答道。
“如此甚好，我再叫小小在我的小廚房裏備上幾碟小菜，咱們邊吃邊聊……”語晴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好長一串子話，堵得軒彤話都沒法接，軒彤知其真性情，便仔細垂耳聆聽。
直至身邊的湯氏也湊了過來，語晴方才引薦二人互相認識：“這位是我剛認識的幽蘭苑的湯遠婷湯妹妹。”複又衝湯氏介紹軒彤“這位是木槿苑的王軒彤，”二人互相福了半禮，算是認得了。正待三人欲繼續閑聊之際，忽聽有個小太監扯著嗓子喊李總管到，語晴一拽軒彤，將其拉到左側位置站定，語晴才抬頭瞧瞧這個大內總管李公公的樣貌。李公公年約四十歲，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眼睛都快長成一條縫了，像極了打獵砍柴的壯漢，想不到這幅模樣居然在內廷裏混的風聲水起，反差大的有些令人難以接受。
眾人站罷隊伍，李公公卷起拂塵，尖著公鴨嗓子道：“恭喜各位小主，能通過此次的初選和點選，成為這一屆紫禁城的秀女。隻不過，根據祖宗的規矩，各位小主雖然通過了考核和測試，但是在以後的一個月，各位必須要慎言慎行，學習宮中各式各樣的禮節和規矩，一直到期滿為止，再由皇上親自欽點冊封，這才算得上是中選，各位才有資格伺候皇上。不過，在這段期間，若然小主當中，有人教而不善或是天資不足，仍然會被撂出宮外配婚，或者是安排其他去向，現在時辰不早了，不要耽誤吉時，容嬤嬤，崔嬤嬤，桂嬤嬤，開始今天的集訓吧。”
訓練無非是教些必要的女則與女訓，練習練習走路的儀態罷了，語晴出身王府，從小便學的這些，自是沒必要認真非常，隻一會兒便覺失了興趣，加上早晨初升的太陽黃橙橙的，璀璨的陽光直曬得語晴心裏懶懶的，想睡個一時半刻，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訓了半個時辰。
中途休息的空兒，語晴見小小不在附近，料想定是出宮打探情報去了，遂尋個陰涼的牆角兒和軒彤剛要坐定，忽見李公公點頭哈腰的向自己走來，語晴誤以為他會有什麼要事，張口便問：“李總管可是有什麼事情？”
李公公道：“哪有什麼要緊的，不過是突然見了小主真容，過來給小主請個安，問個好而已。”
“公公說的哪裏話，該是語晴給公公問好才對。”語晴連連躬身。
“哪裏哪裏，小主貴為郡主，金枝玉葉，老奴哪有資格接受小主的見禮。”李公公又一驚一乍的道：“呦，小主怎能坐這種生冷陰暗之地，著涼了可如何是好，小團子，快去給語晴小主拿個蘇繡的蒲團來。”說罷身後有一個小太監一溜兒煙躥出去去拿坐墊了。
“還是老奴照顧不周啊，望小主海涵，”李公公姿態放得極低。
語晴料想定是父親打點過的，也不好拂了他的麵子，便道：“公公太客氣了。”
“老奴見小主有些疲乏，剛才特地讓奴才的幹兒子小浩子備了碗冰鎮綠豆粥來，夏日解暑是最好不過的了。”說著使眼色讓身後一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將食盒呈過來。李公公又用眼角打量了一下語晴身邊站著的軒彤，察言觀色道：“此次中選秀女中，有資格能和語晴郡主站在一起的，想必就隻有王小主了，王小主也順便喝上一碗冰粥解解酷熱吧。”
“有勞公公掛念，不過本妾畏寒，而且不渴，再說天也沒那麼熱，”軒彤冷漠的回了一句，這句話說的不冷不熱，倒是弄得李公公大大的尷尬。語晴見軒彤這般模樣，知她心氣兒高，怕她再說些冷言冷語，便趕忙回李公公道：“公公苦心掛記，我們姐妹銘記於心，不過如若旁人看了這獨一份兒的優待，心理斷然不是滋味，其他小主也就罷了，倘若傳到後宮主子或者娘娘耳朵裏，我倆兒便成了不知禮儀的小人了。”
“小主教訓的極是，是老奴欠考慮了，小主這樣心胸坦蕩，氣度非凡，當真舉世罕見，想必他日中選，飛黃騰達也指日可待。”
語晴知他言外之意，忙接過話茬道：“倘若真有這一天，語晴定不望公公今日的厚愛。”
“嘿呦，老奴先謝過小主。”李公公忙深鞠一躬，其後的小浩子也慌亂彎腰行禮。
“沒根的東西，說話就是低人一等，看他那副嘴臉，真叫人厭惡，哼！”李公公剛走，軒彤就啐了一口，她本孤清，最是見不得別人這般低三下四。
“他們這些在夾縫中過活的人也不容易，無非是形勢所逼罷了，換做是你，怕還沒他打理的那麼妥當。”語晴遂囑咐起軒彤：“在宮裏想要生存，你可得斷了這清高的性子，這裏不比王府，我也不見得能幫上你什麼忙。”
“嗯，妹妹明白，隻要姐姐有這份想幫的心也就夠了。”軒彤深深凝望著語晴，又拉住語晴的手用力握了握……
敘了好一會兒子話，又開始了站姿體態培訓，剛訓了半晌，就聽有宮人扯著嗓子高喊：“巶妃娘娘駕到，眾小主見駕！”
語晴慌忙攏了攏裙擺，和其他秀女一並齊刷刷的跪下，低下頭不敢明目張膽的去瞧巶妃娘娘的容貌，眼角餘光中看見一堆宮女太監簇擁著一位衣衫華麗的身影由遠及近的走來，李公公忙一溜兒煙小跑半弓著腰上前參拜。這位娘娘看眾人黑壓壓跪了一地，並不著急讓大家起身，倒是和李公公話起了家常，刻薄的點評了起來：“本宮聽聞皇後娘娘點評此次選秀天資不俗者甚多，特地耐著性子前來一觀，現在看來倒有些言過其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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