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61 更新時間:16-06-17 05:55
“碧珠、碧蓮,你們兩個太過分了!”隻見一個身量略豐的宮裝女子走了過來,身後還跟了一個丫鬟。
語晴被水打濕了眼睛,也分不清是哪一位宮嬪,卻聽碧珠、碧蓮低頭參拜:“任常在吉祥。”
“寇姐姐你沒事吧?”任常在關切的問。
“還好,”語晴頗顯尷尬。
任氏會意,伸手一指後麵道:“姐姐若不嫌棄,不若去我的木瀾軒換件衣服再說吧。我的衣衫雖比姐姐寬大些,但也總比渾身濕漉漉的好。”
“這……好吧,叨擾妹妹了。”
任氏遂吩咐身後的貼身宮女芍藥先回去準備了。
“你們兩個!”任氏對那兩個丫頭喝道:“本妾在牆角看了半天實在受不了了,寇姐姐好歹是有名分的小主,怎容你們這般侮辱。”
“奴婢知錯了。”倆丫頭羞愧難當,俯首認錯。
任氏又問:“可是你們主子的意思?”
“不是不是,鴻主子直說了不想見,無需寇氏苦等了。”碧蓮忙道。
“你們兩個啊,叫我說你們什麼好,淨給你們主子添亂!”任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訓斥道。
“好了,我人也沒什麼事,任妹妹算了吧,何必和兩個丫鬟置氣。”語晴知任氏有心為自己找回麵子,便接了這個台階說了句場麵話。
“姐姐有所不知,這幫奴才拜高踩低慣了,這回騎到姐姐頭上,下回是不是就輪到本妾了!”
“奴婢不敢!”碧蓮碧珠連連告罪。
“看著鴻嬪和寇姐姐的份上,饒了你們這回,看你們還敢有下次!”任氏複又衝語晴燦然一笑:“姐姐站在風中久了,別著了涼,快隨我回宮吧。”
……
語晴隨便挽了個垂門髻,換了紫色宮裝,上身著絳紫色半透明珍絲羅襦汗衫,下身著寬敞的淡紫色拖地加緋印花長裙,腰上係了個淺黃色麻花穿心扣,從木瀾軒內堂翩然而出,對坐著的任氏笑道:“多謝妹妹解圍了。”
“哪裏,舉手之勞罷了。”任氏順手遞了一碗湯到語晴麵前:“姐姐喝碗薑湯吧,剛命芍藥煮的,熱熱的喝下去,驅驅寒氣,省得感冒。”
“好,”語晴也不客氣,接過就喝。
“姐姐來見鴻嬪,怕是有些突兀呢。”
“那也得見,我是走投無路了啊!”
“我入住長春宮有十餘天了,莊姐姐是個極好說話的人,”任氏抬頭看一眼語晴,緩緩道:“正因為人太和氣,所以發起火來才不太好辦,這幾日她閉門不見,我們同住長春宮的姐妹也不知內裏是個什麼情況。”
“妹妹的心思我心領了,隻是我還是要去走這一遭。”
“那妹妹就不留姐姐了,妹妹不好同去,妹妹知道姐姐時間有限,祝姐姐能找到蛛絲馬跡,早日破案。”
“借妹妹吉言,”語晴還未抬腳出門,便聽任氏在身後意味深長的說道:“若不是姐姐,我何來今日的隆寵。”
語晴身子一凝,回頭深深看了一眼任氏,方道:“妹妹福緣深厚,我何德何能幫助妹妹。”
任氏含笑不語,目送語晴出門。
語晴一路上光想著任常在的相關信息,任氏本名任思縈,圓圓的臉,中等個頭,身材豐潤,長相不算出奇,甚至可以說是平庸,其父是中州的七品平邕縣丞,門第也算是此次中選秀女中最不出挑的,可她卻能從八百芸芸秀女中脫穎而出,連過初選殿選兩大關口,成為八大中選者之一,旁人都道其運道甚佳,山窩窩裏飛出個金鳳凰,語晴今日獨會任思縈才知道此女怕是不簡單,否則怎會說出如此有深度的一句話,真真是典型的大智若愚呀!語晴一邊想著一邊已走到秀伶居門前。
“我們主子說了,請小主進去,”碧蓮和碧珠老大不情願的迎著語晴進了內殿,看二者神色怏怏,應該是被莊氏訓斥了幾句。
語晴隨著丫鬟走進了內殿,見裏麵布局格外清新,頗有些意外。秀伶居內堂一杯一盞,一桌一椅,一垂一掛無不透露著洋溢的青春和律動的生機,像足了懷春少女的閨閣,倒一點也不像莊氏這種成熟少婦會布置出來的樣子。
“你來了,坐吧。”莊氏見語晴來了,客套讓座,隨即讓碧蓮奉茶。
語晴瞧她半臥床榻,鬆鬆挽了個落月髻,珠飾全無,連宮裝也沒穿,隻著了件酒黃色的蘇繡睡衣,外麵披了個沒合攏的絳褐色連雲錦外衫,氣色很有些糟糕,想是誤服絕羅散留下的後遺症,亦或是小產後失調的緣故,眼眶黑黢黢的,兩頰也陷入肉裏深不見底,蠟黃的臉更像是經過了數年的風吹日曬,沒有半分生氣,如此模樣哪裏看得出是二十五六的年紀,倒像足了行將就木的老人。
“語晴參見莊姐姐,”語晴麵色不忍,神色更加尷尬。
“我知道,這事賴不得你,”莊氏沒力氣的開口:“想必你也是被人陷害了。”
語晴神色稍霽:“多謝姐姐體諒,不管是誰害我,我必饒不得她!”
莊氏眉目輕抬,問:“你可找到真凶了麼?”她盯著語晴的模樣,露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決然。
語晴被她冷如蛇蠍的顰眉盯得不好意思,訕訕道:“這個,還沒有?”
她輕輕喘了一口氣道:“那妹妹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上我這查案子來了。”隨即‘咳咳’的輕咳了起來。
語晴心急,忙表心意道:“姐姐,語晴今日不能許諾你什麼,可是總有一天,真相會水落石出的,請姐姐相信我。”
莊氏打量一眼語晴,慢慢道:“你讓我拿什麼相信你,整個紫禁城裏最不缺的就是真相,何況找到真相又能有什麼用,我的孩子也早已不在了,人死不能複生,徒留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說著眼淚便掉了下來。
“姐姐現下還年輕,養好了身體照樣能再有子嗣的。”心思玲瓏如語晴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妹妹說的簡單,可我已人老珠黃,比不得你們個個年輕貌美,正值懷胎受孕的大好年華,況且經此一役,皇上怕是很快會忘了我這個人了吧。”
“姐姐小覷自己了,”語晴見莊氏自怨自艾,隻好勸道:“皇上日前已下了口諭,說等姐姐身子骨養好了,就晉姐姐為婉儀,到底是皇上更疼姐姐些,。”
莊氏自嘲一笑:“是麼,可我也得有命活到那個時候嗬!你看我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還能存世多久呢。”
“姐姐莫說晦氣話,太醫斷定姐姐隻是身中微毒,本無大礙,況且姐姐還沒到不能生養的地步不是。”
莊氏似是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下去,遂轉移話題道:“妹妹當時就在本妾的身邊,妹妹也是眼睜睜看著我倒下的,妹妹可還有什麼不明之處嗎?”
“其實不明之處尚有,隻是妹妹蠢笨,理不清頭緒罷了,”語晴據實回答。
莊氏眼神微覷,抬頭看了一眼棚頂栩栩如生的盤龍彩繪壁畫,信口一提:“那本妾就提醒妹妹一句,你說這件事如果不是意外牽扯上了妹妹,後宮之中誰是獲利最大的?”
“這?”語晴一驚,瞬時靈光一閃,腦子轉的飛快,霎時清明不少,照莊氏的口吻,若是此事自己沒有涉足,那最大的獲利者將是——巶妃龍尛言!
語晴暗自忖度,皇後自繼位一來,一直無大作為,皇上對她也是淡淡的,甚至淡的出奇,妃位上的三人,彥妃年老色衰,早已多年無寵;蝶妃聖眷正濃,且她是奉命主持家宴的,總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親自設計這場戲讓鴻嬪流產,這也太招搖了,最要命的是會被皇上詬病,於人於己都沒利可圖;巶妃呢,自小產之後就一直哭鬧,失了皇上的寵愛,本來巶妃就是有孕晉位的,比不得蝶妃被皇上眷顧的多,眼下蝶妃誕下月佩公主,剛剛晉位,連封妃禮都沒行,按理還算不得正二品的妃子,卻被皇上封了三妃之首。巶妃看著蝶妃連連高升,而自己被皇上所棄,她能不恨嗎!如此說來她親自設了這盤局就說的通了。
若說蝶妃和敦貴嬪不把所有操持家宴的活計交給自己,那麼首當其衝應接受懲罰的就是蝶妃!巶妃借此事一來可以打壓蝶妃高憐月的受寵氣焰,二來能打掉莊氏肚子裏的孩子,可謂一石二鳥,一箭雙雕!語晴越想越篤定,暗忖這龍尛言真是心狠手辣,眾人差點就中了她下的套了!隻可惜她的如意算盤算漏了自己,蝶妃和敦貴嬪把所有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使自己被迫做了家宴的出頭鳥,這樣一來,太後怪罪也隻怪罪於自己,於高憐月是半分關係也無了!
莊氏眼見著語晴眼裏的怒氣越來越盛,也不搭話,隻餘語晴自顧自的深深思慮著,半晌,語晴臉上的怒氣才一點一點的消磨幹淨,平息下去,換上滿麵的沉靜。
語晴將攥著的拳頭隱隱藏到袖管裏,平複好心情道:“此次前來,得姐姐教誨,一語驚醒夢中人,妹妹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妹妹多謝姐姐的點撥。”
“這隻是我的臆測罷了,本妾推己及人,也不想妹妹被李代桃僵了去。”
“姐姐畢竟比語晴在闔宮裏的日子長些,自然資質深厚,若是姐姐沒有別的吩咐,語晴便不打擾姐姐養病了,旁人多說也是無益,隻有姐姐自己振作起來,身子才能盡快養好,孩子總會有的,再說婉儀的空缺正虛位以待,姐姐還要早些看透才是。”
“多謝妹妹關心了,姐姐我多嘴問一句,當時妹妹和太後她老人家約定的時辰是今日幾時?”
“酉時三刻!”語晴話一出口自己也急了,現下已是酉時一刻,還有兩刻鍾便到了兌現承諾之時!
“什麼?!”莊氏驚呼一聲,嚇得剛剛淡定下來的語晴寒毛乍起,莊氏急道:“妹妹快些去啟祥宮那邊找找線索吧。”
“是。”
莊氏深深望了一眼語晴離去的方向,恨恨的啐了一口,道:“真是沒用!小慶子。”
“奴才在。”一個輕手利腳的小太監恭謹的候在門外,夕陽的餘暉將他在紙窗上映出的本已幹瘦的身影拉的更細更長了。
“碧珠碧蓮竟敢耽誤寇常在辦案,你替本妾將二人帶下去,各掌嘴四十,以示懲戒!”
“主子,”碧珠碧蓮一愣,忙呼天喊地的求饒,別說四十巴掌,就是二十巴掌打下去,她們這嬌滴滴的小臉也徹底的廢了!
莊氏絲毫不為所動,怒喝道:“小慶子,你還等什麼,馬上去行刑!”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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