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66 更新時間：16-07-01 18:54
廣元的已經步入最炎熱的時候了，或許吧，對於一個在大東北待了半年的貨來講，剛下火車那一刹那，就覺得自己進入了蒸籠裏。
雨後梧桐葉上還棲息著雨滴，我拖著行禮坐在鐵門外等下班的二媽媽。鐵門“嘩啦”被推開，她探出頭來：“小凡，這兒！”
她爭著搶著要過我的皮箱，我背著帆布包跟在她身後，她說，沒長胖，視頻裏看著好胖的。我還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天台上的鴿子又多了幾隻，整天“咕嚕，咕嚕”地叫……
長輩心裏那份因為你回家的喜悅，你大抵要做了父母才會知道。
推開院門，一院桃子壓彎了樹枝，爺爺坐在一隻矮椅上，有人蹲著身子為他洗腳。
我站在那裏看著那人蹲在爺爺麵前有說有笑，叫了他：韓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轉頭看我，琥珀色的瞳孔裏似乎閃著星星：你怎麼不叫我去接你？
二媽媽：落落，你又在給爺爺洗腳啊，真是麻煩你了。
我感動得一塌糊塗，真準備抱著韓落大哭，遷弟推開窗戶：糟了糟了，飯糊了！
坐在沙發上，二媽媽她說什麼也不讓我幫忙，自己進進出出說自己買了什麼，打算做什麼，怎麼做最好吃……我看著她的背影，眼裏一陣泛酸。
我給爺爺剝了一個橘子，他接過說：記得叫落落也來吃飯，他家就他一個人。
我：他爸媽呢？
爺爺：他爸媽都在成都啊。
我：那他為什麼回來，就待成都多好啊！
遷弟：他說成都太熱，還是回家好。
吃過晚飯，二媽媽還要去加班，順便給二爹爹帶飯，我坐在院子裏的洗碗池邊洗碗，水龍頭吐露出細細的水流，我看著水盆裏自己的倒影，這個時候總會想起一個人來。
“哈！”韓落突然跳到我麵前。
我白了他一眼：韓大少爺你今年幾歲了？
他：本大少爺今年二十又一。
我遞給他一個幹淨的碗，他接過放到盆裏，又挽起袖子將手伸進了水盆裏。
我立刻抓住他的手：不用不用，你一邊呆著去吧。
他掙脫我的手：某人不是最不喜歡洗碗嗎？
我不再說話，任由他去。
他洗好一個碗遞給我：聊點什麼吧
我：聊什麼？
他：交換秘密怎麼樣？
我：我可沒有什麼秘密和你交換。
他：配合點嘛，我有秘密和你說。
我：說就說嘛，我聽著。
他擦擦手上的水：就喜歡你這樣不拐彎抹角的。
我一碗水倒在他腳邊：有什麼秘密就快說。
他跳過水流的路線：我喜歡一個女孩子，喜歡了很多年。
我：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他：分了。
我：負心漢。
他：正題！
我：喜歡了很多年啊，你早戀。
他：對，就是早戀，我戀了她很多年，戀到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她都不知道。
我：天了個擼的，你喜歡我姐！
他：我沒有姐弟戀那嗜好。
我：姐弟戀挺好的，我還想易烊千璽喜歡我哩。
他：你為毛關注不到重點？
我：重點是什麼？不是我姐，我們院裏沒別的女生了，簡欣姐可嫁人了，你還是伴郎。
他：當我什麼都沒說好吧。
我怯怯地看他：你不會喜歡我吧？
他默默端起所有的碗往屋裏走，我靜靜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裏默默念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晚上，Z君打電話來問我是否安全到家，我和他提起韓落的事。
Z君：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件事。
我：我應該知道嗎？
Z君：你是不是不傻，韓落喜歡你就差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我……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他誤會的事，他才……
Z君：你回憶一下，韓落從小對你好不好？
我：可是你對我不也挺好嗎？
Z君：這不一樣。
我：怎麼不一樣，這對我來說就一樣啊，我從小就把他，你，當最好的玩伴，你們對於我是沒有性別的。
Z君：你說什麼？
我：咳咳，你現在是男人了，頂天立地。
Z君：……
我：我說錯了。
Z君：你沒錯，你隻是不會喜歡韓落。在你眼裏世界上隻有兩種人，一種是Y，一種是和Y不一樣的人。你完了，你沒救了，給你出個主意，看到窗戶沒，頭朝下，下去得了，一了百了。
我：可是我在一樓。
Z君：……
今夜注定難眠。我一直在想長大是什麼樣子，幾年前我排斥長大，排斥到和媽媽賭氣摔門；後來我接受長大，因為自己被現實逼迫至牆角，隻能與現實的殘酷迎麵對立；再後來我看見生活被壓於金錢之下，我們都苟延殘喘之時，我深刻明白我內心急劇膨脹的接受了長大這兩個字，他們硬生生塞進我的心裏，棱角磨著我的心髒的內裏形狀；再到現在，我看著身邊的朋友們開始為自己日後的生活忙碌，覺得成人世界與自己幾乎隻有一步之遙。今天，我童年的好友在我麵前說起他暗戀了多年的女孩子，似乎這段青梅時光有什麼不一樣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或許就是我們的成長，我們的感情開始邁進了一段不一樣的時光，似乎它就是我們不再是小孩子的證明。
打開燈，實在難以睡去，發現QQ跳動了，韓落發消息說：今天的話沒說完，我想說完，，可以嗎﹖
他：我為什麼要問你可以嗎，我直接說好了。
他：你記得小時候我們捉螢火蟲的那片森林嗎？
他：森林盡頭有間小木屋，你從來都不去，說是有鬼，世上那有什麼鬼。明天你去看看吧，裏麵有很多秘密，我的秘密。
最後一條時間是22：23分。我看看時間是00：22分了，他大概不會在線了。
沉默了一會兒我打開微博，發現首頁掛著一張Y與另一個女孩的合照，我心裏一陣酸澀，突然想起多年前初中英語老師講自己初戀，他從幼兒園暗戀的女孩，初中開始給她寫情書，大學的時候在網吧裏遇見，她坐在另一個男孩的腿上笑，他當時苦笑著對我們說：你說可笑不可笑，自己喜歡了許多年的人，最後坐在別人腿上笑。
你說可笑不可笑，自己喜歡了很久的人最後摟著別的女孩對你笑。
那一刻，我發現自己的心真的空了。
推門出去，打算散散心，客廳裏哥哥開著一盞台燈在做文案。
我：十二點了你還在寫。
哥哥：月底，公司比較忙。
我給他倒了一杯奶，坐在他對麵看著他，很奇怪，這麼多年他依舊沒有任何改變，依舊一副歲月靜好，時光不老的模樣。
哥哥：去睡覺，我做完這個就睡了。
我：你能一心兩用嗎？
哥哥：你說。
我：你當年喜歡的人怎麼樣了？
哥哥：現在是我女朋友，等著結婚的對象。
我：算了，當我沒問。
哥哥：韓落挺好的。
我：你都知道些什麼？
哥哥：我散步路過‘螢火之森’的木屋，不過你真該自己去看看。
我：可是我看了如果愧疚多餘感動呢？
哥哥停下手中筆：首先，不對等的愛情多會在天平上失衡，再次，感情要是靠的是感動我估計世界上的愛情多半淪為沈從文和張兆和，最後，記得心動加感動才是愛情來的預兆。像你這個年紀，一般就是抱著心動就跑了，你要記著不要踮腳愛一個人，也不要俯身去愛一個踮腳愛你的人，結果往往就是你摔倒在地，或者跌入泥濘。
我：你們對愛情的看法個個都說的不一樣。
哥哥：那是因為每個人不同，遇見的人也不同，愛情更就不同。我說韓落好，也不一定他就適合你，因為鞋子隻有自己穿了才知道合不合腳，別人隻是看客旁觀。
我：那我要不要去小木屋？
哥哥：去看看也無妨，隻是你去看了，你和韓落之間有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我：我考慮考慮。
三點，我躺在床上打滾，依舊睡不著，我決定去看看那座小木屋，有的時候好奇心真他媽害死貓。
青石板被青苔覆蓋，軟軟綿綿的，我光著腳一路慢悠悠地穿過樹林，橘黃色的燈光落在我身上，影子在我腳邊輕輕柔柔的移動，這一路，我竟然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心裏滿滿的又空空的，究竟為什麼而滿，又為什麼而空呢？
十幾分鍾後木屋黑色的影子立在柏樹後麵，這裏真是個好地方，這些年我們竟然在河上建江湖英雄會，沒來這裏，真是可惜。
推開木門，屋子裏閃著熒光，我關掉手電筒，牆壁上的字漸漸清楚起來：ZMF
我再次打開手電筒，光落在對麵的牆上，許多隻千紙鶴貼在上麵，我環顧四周，全是千紙鶴，再回頭一看，木門後麵是一幅畫，畫上一個像忍者神龜的女孩燦爛地笑，媽的，傻子都認得出來是我，我走上前去打算把畫取下來，發現畫後麵有一個木盒，盒子做的很精巧，上麵寫著：落凡塵。
我突然想起，有一回大家坐在院子裏聊天，簡欣說以後孩子要叫楚簡，是楚河和她的姓；Z君說他的孩子小名要叫綠豆糕，阿糕；韓落說自己的孩子要叫塵塵，大家問他為什麼，他說天機不可泄露。
他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木盒子裏是信，許多封信，整整齊齊地放著。我真不知道這麼秘密的事他怎麼不上個鎖，難怪他們都知道。
看到這裏可以收尾了，他的信不該來拆，他的心意，到這裏，我都知曉了，再深，我也不知道要如何了。
韓落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這些年我都沒有試圖去了解過他，我一直覺得他大大咧咧地，是一個能夠照顧好自己不給別人添麻煩的男孩子，他無論在學校還是院子裏都不會是最搶眼的男孩子，但是他卻在許多時候開開玩笑打打圓場緩解尷尬，有時候故意把自己的生活說的輕鬆幽默而搞笑，事實上他好像從小就很孤獨。爸爸媽媽總是加班出差，在Z君家打遊戲煮泡麵，大晚上一個人開著燈睡覺，白天做完作業就在院子裏鬧。每每他爸爸媽媽不回家，爸爸總領他來我家吃飯，我還為了他吃了我的一塊骨頭和爸爸生很久的氣。小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他的存在就是和我搶骨頭的，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還搶過我碗裏的紅燒肉。大一點我就懂得謙讓的美德了，也就很少和他產生正麵衝突了，縱觀我們的發展史，我覺得很難有人會喜歡一個從小看她尿床，騎著大花狗拿著雙截棍哼哼哈嘿，滿手流油握著大骨頭棒子啃肉的女孩子吧。莫非韓落從這些之中看到了我的美德？去他媽的，老子又不是盛世白蓮花，隻有男主會毫無征兆的喜歡我。
四點，我給Z君又打了一個電話，他在那頭喊著：你削他，削啊！
我：你在網吧？
他：不，咱們學校網超好。
我：有空嗎？
他：沒空，不過一心兩用可以，你說。快快塊，哥們，那家夥過來了。
我：你不是答應女神不玩遊戲了嗎？
他：白天陪她，晚上陪遊戲，這叫雨露均沾。
我：我在小木屋。
他：你去了？韓落學畫畫那會兒叫我一起花了三天才完成的，他說那是他的畫室了，門外有個牌子叫：凡塵落，你看到了嗎？
我：門外沒有，但裏麵有個木盒子，叫落凡塵。
他：那就是落凡塵。我以前被人推薦看過一本書，男主為女主造了一座橋，而他為你造了一間木屋，我覺得愛情有時候需要認真，韓落的確難得。
我：你也在幫他說好話。
他：作為這麼多年的哥們，不說好話叫不仗義。不過你也是我哥們，我也仗義，不選擇韓落也行，忘了Y吧，阿凡，你是個好女孩，你值得有最好的，如果陷在Y那裏，你的生活會是一汪沼澤，我不忍心看你這麼陷下去。不過你現在好多了，慢慢放下Y，試著接受別人的追求，如果你不想，就好好期待等待愛情，別說什麼不相信愛情的胡話，也別說什麼不結婚就養條狗的傻話，你要好好的。
我：你打遊戲的時候像另外一個人。
Z君：這才是我，頂天立地的男人。哈哈。
我：再問一個問題。
Z君：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可以回答你，不過我覺得韓落回答你更好，你說是嗎？
我：你要我自己去問？
Z君：該問，不要躲他，韓落在你麵前坦坦蕩湯這麼多年，你躲他就變成了他最怕的結果，而且這麼多年了，不會是戀人也沒必要躲著，話總要說清楚，朋友依舊要做下去。
五點多我才回去，剛到門口韓落就出現在我麵前。
他：這麼早？
我：嗯，晨跑？
他：是。
我：一起？
他：好啊。
一路無話，過了橋，又過了幾處人家。
我：我去過木屋了。
韓落停下了腳步，他擦擦汗：呃，那個，夢凡，你還喜歡Y嗎？
我：現在，這裏是空的。（我指了指心髒。）
他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我：易烊千璽，我想嫁給他，沒有什麼樣子，要總結的話就四個字‘易烊千璽’。
他：他比你小四歲。
我：可是我就是喜歡他啊。
他：你連一個比你小四歲的男孩都會喜歡，就不會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韓落，我真的隻想和你做好朋友，就像以前一樣，我們打打球，鬥鬥嘴，好嗎？
他摸摸我的頭：沒有一點兒機會嗎？
我：韓落，我現在越來越大，越來越懂，不要傷害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所以我不能傷害你。你應該知道我這樣的女孩子，不適合你，人生太短，不要花太多時間浪費在一個你知道不會為你回頭的人的身上，就像我對Y，你對我。我真心希望你是幸福的，隻是那個人不會是我。
韓落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你總是說起大道理來讓人啞口無言。
他又摸了摸我的頭，笑著說：我眼光真好，喜歡了這樣的一個女孩子。
我：啊？
韓落：夢凡，我喜歡你。
我：韓落，我……
韓落：七月已經開始了，我們都要好好的。
最後，我還是沒有問出口，你為什麼喜歡我。不過，我知道，今天起你終於不再為我停留，我也可以坦坦蕩蕩與你和從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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