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  八 何為真心

章節字數:4101  更新時間:16-06-30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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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世成見時緒出了書房,說道:“這麼久才出來,是不是都請不動你了。”

    “哪有,隻是在收拾一些舊物件,耽擱了一會兒。”

    時緒幫付世成倒了茶,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問道:“不早不晚的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了,大好事。”付世成麵帶欣喜,“你二姐下周回來,而且啊。”

    “而且什麼?”時緒追問。

    “而且她答應我的求婚啦!等到時伯伯回上海以後,我們家要登門提親啦!”

    “真的啊!我姐是不是被你灌了迷魂湯,還是在日本吃壞腦子了?居然這麼簡單答應了你的求婚!”

    “簡單?哪裏簡單了!”付世成抽了抽鼻子,飲了半盞茶又繼續說道:“我找了多少關係才在東京找到一個能幫忙的朋友,準備了一千朵玫瑰花送到她公寓裏,然後算好時間給她打越洋電話又是唱歌又是念詩的,把時纓感動的稀裏嘩啦的,這才答應跟我結婚。”

    “哈哈哈哈。”時緒一陣大笑,“你唱歌?唱什麼啊?黃梅戲嗎?”

    “誒,你還別笑話我,我學的英文歌,背了半個月的歌詞呢,為了你姐,我把這輩子學英語的勁兒全用上了。”

    “那不管怎麼說,先恭喜你們啦,二姐夫。”時緒笑的調皮,叫完二姐夫,便把雙手攤開伸到付世成麵前。

    “我就知道,能讓你說句好聽話絕對沒那麼簡單!”付世成掏出錢包,拿了五張大票給時緒,“今天我心情好,小舅子拿著錢去找樂子吧。”

    時緒接過錢興奮朝林月痕喊道:“月痕快來!我給你發零用錢啦!”

    付世成攔住時緒,小聲說道:“你讓林月痕避一避,我有話跟你說。”

    “要說什麼?這麼神秘兮兮的。”

    付世成靠在沙發上,把玩著懷表:“你跟林月痕,到哪一步了?”

    “什麼意思?”

    “你別裝傻,當初桂生來了一個多月,你就把人家給睡了,這林月痕來了也有三個月了吧,你難道什麼也沒做?還是你那新鮮勁兒過了,就把人家當下人看了。”

    “在你嘴裏我成什麼人了!什麼叫來了一個多月我就把人家給睡了,我那時候腦子不清楚,才做了越軌的事情。可是,對於月痕,我舍不得。”時緒說著,低下了頭,眼裏盡是溫柔,“從月痕來到我身邊,我一直想靠近他,可是當我試圖接近的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太自私。說不定這些全是我一廂情願,雖然他曾在風月館,但也不能說他就一定喜歡男人,所以,有些事情沒有確定之前,我想我不會做讓他不喜歡的事。”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最終還是要娶姑娘過門,難道你父親能答應長子娶個男人回家做少奶奶?你別太天真啊!”

    “我也想過,可還好現在我爸還沒跟我提結婚的事情,我想能拖就拖吧,過兩年我想去英國生活一段日子,會把月痕一起帶走,跑得遠一點,興許他就不會那麼在意我了吧。畢竟家裏還有時格,若悉心調教,他可能會變成比我更合適繼承家業的人。雖然我恨胡美蘭,可對於時格,我還是有些包容的吧,這些,也是我母親教給我的。”

    “少嵐,我不在家這段日子你可別給我找亂子,一個女孩子家,別太囂張跋扈。”受到政府指令,胡司令即將前往南昌打仗,雖說民國已成立十餘年,可這天下並不太平。

    “我知道,您不是常說嗎,我不要求你成為一個賢良淑德的傳統女子,能獲得快樂最重要。”胡少嵐學著胡司令平時說話的口氣。

    胡司令看著女兒笑了,心中也是滋味萬千。

    送別了胡司令,胡少嵐有些落寞。她素來與繼母交往甚少,也不願多談,在家中也隻跟父親有許多說不完的話。轉眼父親去往南昌,空蕩蕩的宅子,越發寂寥了。

    胡少嵐見外麵天氣不錯,便換了身輕便的衣裳打算出門逛逛。反正對著繼母也無話可談,不如一人出門來的自在。

    “少嵐,要出去啊?”胡夫人見胡少嵐拿著手包下樓。

    “嗯,晚飯不在家吃了。”

    胡少嵐步履匆匆,隻留給胡夫人一個背影。

    “那要不要給你備車……”胡夫人的話還沒說完,胡少嵐早就甩手離開了。

    林月痕遞上剛擦幹淨的皮鞋,時緒接過來套在腳上。

    “雖說有時候洋人真的讓人討厭,不過這西洋的皮鞋穿著確實舒適,不像去年那雙,見了一次水就爛了。”

    “這洋人的東西我倒是沒怎麼用過,就記得小時候第一次看見洋火時興奮了好半天。”

    林月痕收起時緒換下的衣服要拿去洗,時緒一側身,擋住了林月痕的去路。

    “少爺?”

    “為何你總不願意與我多獨處一會兒?是因為上次我做的太過分了嗎?”

    “不、不是的。”林月痕刻意躲閃著時緒,“在這個家裏,我畢竟還是下人,我要做好我的本分。若我行為不端被人說了閑話,傷的還是您的麵子啊。”

    “你為什麼總這樣對我說話呢?‘您’這個字在我麵前可以不用了嗎?”

    “不可。”林月痕拒絕的幹脆,“當初少爺救了我的命,您是我的恩人,爾後將我帶到時家,給我一口飯吃,您就是我的主子,我不能對您不敬。”

    “林月痕!”時緒低吼,“我早晚都要被你給氣死!你腦子裏在想什麼,跟我說說不行嗎?我被你捧得高高在上,對我來說,這是最多餘的。”

    林月痕眼中的淚水在聚集,但他不能哭,因為他不懂這些淚水有什麼意義。眼前的人讓他手足無措,若當初簡單的答應了時緒,等時緒玩膩了甩了他,那這也是他的命,若完全拒絕,他做不到,做不到對時緒時而的噓寒問暖和無盡溫柔的置之不理。他想賭一次,可他害怕最後的結果還是被拋棄,這樣的結果,他已經有了一次,不想再要第二次。

    時緒看林月痕不言不語,隻是頷首站在那裏,懷裏還抱著他的襯衣。時緒無意為難他,轉身幫林月痕開了門,“我要去珠寶行看看,你留在家裏吧。”說完,時緒便走了。他大聲的讓司機備車,嗬斥了幫他開門的傭人。

    “三少爺,這麼熱的天,勞您大駕了。”蔡經理為時緒奉上茶,時緒隻是看了一眼,蔡經理有些尷尬的把茶放在桌上。

    “我也隻是受我父親委托,過來店裏看看。這些日子我父親不在上海,各家珠寶行也交由蔡經理打理,您才是最辛苦的。”

    “三少爺您客氣,為時家效勞,蔡某必當盡心盡力。”

    “也是我有些懶惰,再加上學校裏的畢業考試在即,我對店裏的生意過問的少,今日好不容易得空,我也應當來慰問慰問,一來讓大家知道,時家記掛著你們,不會讓大家白出力氣,二來……”時緒拿起熱茶飲了一口,“二來讓你們知道,老東家當初定下的那些規矩變不得,你們私下做了什麼,大家都清楚的很。現在的時局,做生意還是本分些的好。”

    蔡經理的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卻也一邊陪笑著,“您說的沒錯,您說的沒錯。”

    突然,外頭一陣吵鬧,蔡經理叫人來問外麵出了什麼事,那店員說外頭有個姑娘想賒賬買瑪瑙手串,店裏沒這條規矩,那姑娘就鬧了起來。

    “我出去看看。”時緒放下茶杯朝外廳走去。

    “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司令府上的大小姐。”時緒見胡少嵐仍在和店員糾纏不清。

    胡少嵐循聲望去,看見時緒手插褲袋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你怎麼在這裏?”

    “大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在上海這麼久難道不知道這家店是我時家的產業嗎?這家已經在我的名下,所以,可以說,這兒的老板,就是我。”

    “哼。”胡少嵐不屑一顧的瞥了一眼時緒,“那你是怎麼教你們店員的,難道不認識我嗎?本小姐出來匆忙沒帶錢包,記個賬買你一串瑪瑙就不可以嗎?”

    時緒笑道:“因為沒有先例,店員也不好做主,胡小姐請多擔待。那麼今天就給我個麵子,我做主把這串瑪瑙送給胡小姐,另送一串珍珠項鏈。”

    店員拿來了珍珠項鏈幫胡少嵐試戴,胡少嵐對著鏡子端詳了一陣,這串項鏈跟身上的墨綠色洋裝相得益彰,襯得胡少嵐風姿曼妙。

    “這是大溪地珍珠,算是這批貨裏的一等品了,胡小姐可喜歡?”

    胡少嵐心裏頭對這項鏈自然是喜歡的不得了,可仍說道:“我一分錢不拿就帶走了你家的東西,傳出去豈不成了我胡少嵐到處厚臉皮管人要東西,你拿回去吧,我不稀罕。”說著,胡少嵐摘下了那串珍珠項鏈。

    時緒拿起項鏈,湊近胡少嵐,笑道:“這怎麼會,算是我孝敬胡小姐的,您帶出去也給我們時家貼金啊,互惠的買賣,為什麼不做呢?”

    話到如此,胡少嵐也無意推辭,時緒命人包好了瑪瑙和項鏈,讓司機開自家的車把胡少嵐送回府。

    見胡少嵐走了,時緒暗笑,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腔滑調,明明前幾天在學校還和胡少嵐交鋒,到了這地方,自己那點鋒芒都去哪兒了。

    “付大少爺,小的是林月痕,想問您一下少爺跟您在一起嗎?”

    “哦,好,沒事的,隻是少爺從下午出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

    “那您先休息,等少爺回來了我給您回信。”

    掛了電話,林月痕望向牆邊的時鍾,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林月痕想不出時緒會去哪裏,看來他對時緒知道的太少,單單是作為仆人,他還做的不夠好。

    幹等著也不是辦法,林月痕隻好先去燒洗澡水,冰了酸梅湯,準備了夜宵,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那個、那個,我是來找人的。”林月痕對一個值班的警察說道。

    值班警察點燃一根煙,緩緩的吸了兩口,“找誰啊?”

    煙霧噴在了林月痕的臉上,林月痕被嗆出了眼淚,那警察看著林月痕笑得猥瑣。

    “時緒。”

    “時緒!”警察連忙掐了煙,諂媚的說道:“小的眼拙,對不住了,時少爺在裏頭呢,您快去看看吧。”

    裏間吵鬧的厲害,林月痕推門進去,看見辦公室被砸的稀巴爛,沙發和板凳被掀翻在地上,水杯花瓶碎了一地,有幾個年輕的警察在打掃,時緒靠在沙發上吞雲吐霧,好不悠閑。

    “月痕!你怎麼來了?”時緒看見月痕,丟了煙頭朝林月痕走過去。

    “警察局打電話到家裏了,讓我來接您回去。”

    “我不回去,他們亂抓人,今天我必須得讓他們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警察隊長上前哀求道:“三少爺,今天是我那幾個手下不長眼,您高抬貴手,過兩日我親自登門道歉您看行嗎?”

    警察隊長急得快哭出來,時緒缺來了興致,“不成,那我挨得罵挨得打都白挨了嗎?”

    “三少爺真的,我給您跪下了,大家夥都是苦哈哈,混口飯吃,上麵下命令我們也不敢違抗,今天做得不妥,小的以後一定嚴加管教。”

    “哈哈哈哈,真是一群狗!告訴你,要是有下次,我炸了警察局!月痕,我們回家!”

    “少爺,警察為什麼抓你啊?”時緒額頭的傷口還在淌血,林月痕拿著藥棉小心翼翼的止血。

    “我隻不過跟街上遊行的學生說了兩句話,就把我當革命黨給抓進去了,還挨了頓打。”

    “你啊。除了額頭還打哪兒了?”

    時緒指了指後背。

    林月痕解開時緒的襯衣,見他背後確實有幾條淤痕,看起來不算很嚴重。處理好頭上的傷口,便繞到時緒的身後上藥。

    還沒弄好,時緒轉身抱住了林月痕。

    “在牢裏挨打的時候,我就在想,萬一我被打死了,你可怎麼辦。不過我命大,不僅能或者,還能吃你給我準備的夜宵,有你給我上藥,月痕,你說我怎麼這麼幸福。”

    林月痕放下藥膏,就任時緒這麼抱著他,時緒低頭在林月痕的耳邊摩挲,“隻要你不拒絕,我就認為你接受了我,好嗎?”

    林月痕想著,心裏那道線,可能還是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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