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48 更新時間：16-06-18 14:59
輕紗飄舞，珠簾垂飾。
明亮燭火透過朱紅燈罩，映出滿室旖旎春光。隔欄的雕鏤工藝繁複不失細膩，每一刀一劃皆是手工打造。
桌椅鋪設精繡緞子，透著奢華的狂浪豔迷。
空氣裏飄浮著醉人酒香，和著歌姬甜美嬌柔的嗓音，不飲自醉。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1）”
古琴的弦音在動情的唇邊收尾，耳畔流連，餘音繞梁。
軒沂靠在椅中，雙目微閉，眉峰微微上抬。舉著酒杯的右手停住在鼻尖，好似在細細品味酒的香氣。
誰能猜到，此時此刻的他，依然沉醉在白日裏頭，如芬馥醇酒般的那場初遇裏。
軟玉溫香在懷，心神蕩漾。
從晶亮的眸中透出的絢麗光彩，注定是他丟魂落魄的劫數，想要抗拒卻力不從心。反是他，透過她清澈的眸，望見了皇家子弟的迂腐世故。在她煥發自性神采的粗布麻衣下，他唯有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尊貴，卻顯得要卑微的多。
她的每種神情，每番舉動，都令他不由自主地神往。哪怕是在皇權逼迫下，偶爾閃現的那份抗拒，也好似是一種巨大的觸動。
他兀自失神，失去戒備防範，讓她輕易奪走手中繡鞋，慌不擇路地逃去，身影消失的那刻也輕易勾去了他的三魂七魄。
鶯鶯燕燕的歌聲終於停歇，卻仿佛停不住對她的奔騰念想。
“今兒是怎麼了？”嫵媚女聲兀然闖入耳膜，阻斷他的思緒。
他睜眼，回了一句，“沒什麼。”
身側的軒涍失笑，“流螢的歌都不入你的耳，還說沒事？”
軒沂抬首，紅衣女子正撩開輕紗盈盈步出，婀娜多姿地衝他淺笑。
她是曌都第一青樓添香館的頭牌歌姬流螢，與頭牌舞姬飛月合稱曌都兩大絕豔。添香館在窿曌國聲名遠播，往來曌都的達官顯貴，皆不忘到此流連一夜。
流螢與飛月豔名在外，若非有頭有臉的官員商賈，根本無緣一見。唯有一個是例外，但凡軒沂出現在添香館，流螢和飛月必然會在他專屬的閣內陪侍。
如此禮遇並非因為皇子身份，而是因為添香館的幕後大老板正是軒沂的二舅。加之軒沂出手向來闊綽，本性風流倜儻，更是佳人美眷應接不暇。
添香館的管事煙寒，是幕後大老板的得力助手。麵若桃花，嫵媚透骨，與軒涍時來時往，別有一番情意。
此時，她嬌媚的靠在軒涍膝頭，軟儂軟語地說道，“七殿下今日心不在，流螢唱得再好也無用。”
軒涍湊著她遞來的酒杯小飲一口，“既然流螢的歌引不起他的歡心，不如讓飛月舞上一曲，讓咱們七殿下高興高興。”
煙寒點頭稱好，衝流螢使了一眼色。
流螢心領神會，緩步而出。
不出半刻，一藍衣女子甩著水袖，如履輕雲的飛舞進來。千般嫋娜，萬般旖旎，似垂柳飄蕩於晚風前。女子宛若足下生花，輕盈身姿如懸在半空，妙不可言。
軒沂微皺眉頭，隻覺眼前繁亂著惱，心頭猶如磨刀挫肉，厭煩攻心。
喝盡杯中酒，猛力扔下酒杯，嚷道，“跳來跳去都是這些，煩不煩？”
飛月驟然停下舞姿，麵露尷尬。
煙寒和軒涍對視一眼，問道，“要不，讓飛月換一曲？”
軒沂擺擺手，不耐煩地說道，“走走走，別煩著爺。”
軒涍微微一笑，打眼色示意煙寒和飛月離開。二人屈膝行禮，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軒沂又灌了一杯酒，說道，“俗，俗不可耐。”
一側的軒涍失聲低笑，“看來今日那小小女奉，把你氣得不輕，看你這德行，怕是氣到如今還沒緩過神來。”
軒沂聽他提起，忽然就來了精神，探身過去說道，“你說她一個小丫頭，怎麼就生了一張尖牙利嘴？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把我噎的夠憋屈的。”
“從小到大，有誰敢這麼和我說話。小小年紀，小嘴刻薄不說，還長了個熊心豹子膽。最可氣的，她從頭到尾都沒拿正眼瞧過我。”
軒涍為他滿酒，問道，“原來發那麼大的火，就是為了這個？”
“你說氣不氣人。好不容易給我一眼力勁兒吧，就好像我占了她什麼大便宜。不就是摟了一把嘛。”
“還有……”他拽著軒涍的胳臂，疑惑地問，“你以前可是見過她？”
軒涍一愣，說道，“我可從來沒見過，你別在氣頭上冤了我。”
“那她幹嘛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跟撒嬌似的看著你。”
軒涍失笑說道，“她哪是撒嬌，這是在求救呢。”
“求救？”軒沂拔高聲線，“為什麼偏偏向你求救？”
“難不成你還指望著，她向你求救？”
軒沂神情沮喪，碎念道，“真氣人。”
軒涍譏笑，“你這是真氣，還是假氣呢？”
他神情呆滯，“什麼真氣，假氣的？”
軒涍高深莫測地瞟了他一眼，鄭重地說道，“你別忘了，這丫頭如今可是個大麻煩，誰碰誰倒黴。你別到時偷腥不著，反倒招了一身腥氣。”
軒沂聽罷，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六哥，你說……老爺子會不會殺了她？”
“要殺早就殺了，還會等得到今日。老爺子將此事按捺不發，看來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軒沂吃了一驚，“老爺子不會真的答應十弟的要求吧？”
“當然不會。”軒涍斬釘截鐵地回道，“你也不想想，天曌城哪有不漏風的牆。雖然老爺子按住了這事兒，可不保證天下太平。這不是還有秦老頭嘛，十弟的媳婦保不準已經回娘家哭訴去了。老爺子若是應允了十弟，這不是讓秦老頭難堪？他如今在朝中勢力不小，老爺子犯不著讓他不高興。”
“六哥，你覺得老爺子會怎麼做？”
軒涍冷笑道，“老爺子高深莫測，誰能猜得到他的心思。不過，有一點我敢保證，老爺子不會殺了黎女奉。”
“為何？”
“就憑今日她駁你的那些話，條理分明，字字珠璣。如此聰慧狡黠的丫頭，指不定是誰撂出來攪局的呢。”
軒沂沉思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有人背後挺她，宮選時為何卻被分到晨輝閣？”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軒涍飲了杯酒，“張孝妃是出了名的善妒，若有出挑的人選，她還不想著法兒的往外送，哪會送到老爺子身邊去。她哪裏想到，這丫頭能在似如冷宮的晨輝閣，攀上咱們老爺子最疼的十弟。這回鬧到老爺子跟前去，恐怕想藏也藏不住了。如今怕是，氣得咬牙切齒，悔不當初。”
軒沂聽他的口氣，悶悶不樂，“我絲毫沒覺得她是為了攀權貴，招惹的十弟。你沒聽她今日所說的那些話兒，句句都為了維護十弟，真是讓我氣不打一處來。好像除了十弟，咱們都是混蛋似的。”
他舉杯，恨恨說道，“總有一日，倒要叫那丫頭吃點苦頭，好好收拾收拾。”
軒涍伸手推了他一把，曖昧說道，“怎麼收拾？”
軒沂幹笑了聲，與他碰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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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代詞人韋莊【思帝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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