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90 更新時間：16-06-18 15:03
微涼的風，吹得樹葉唰唰作響。
四周一片黃綠，深幽的竹林，黑沉的天色，彷如墓地一樣的悲涼。細雨，透過密集竹葉，無力地落在泥土上。好似默默地敘述著，它與泥土間世世代代以來無數的糾纏。
每一寸泥土之上，都滲著老天的悲憐和眷顧，千百萬次。
黎婉若靜立於雨中，雙目呆滯地遙望著三步之外的軒澤。
兩人默默相望，誰也沒有開口，仿佛持續沉默能緩和分離之時所帶來的徹骨疼痛。
連老天都在為他們悲鳴，細細灑下一片淚水，落在臉上，悄然掩去了那一道道落魄的淚痕。
“婉婉，”他蒼白的雙唇輕輕溢出呼喚，卻如狂風暴雨似的擊潰她佯裝的堅韌。
“我們再去求父皇。”
黎婉若淒然笑著，嗤笑他緣何到了此刻，仍抱著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不願直麵那些殘忍的真相。他難道真的不明白，這已是不可挽回的定局？
他欺身靠近，抓住她手臂，“我們現在就去。”
黎婉若微微側身，躲開他的手，抬首笑言，“我不去。”
軒澤失神呆楞，忽而傻笑道，“我們不是說過要在一起？你若是進了大昭殿，我們……便再也沒有機會。”
黎婉若回首遙望著大昭殿的方向，“殿下可知道，天曌城有多少人想踏進大昭殿，又有多少人能有機遇踏進大昭殿？如今我有這樣幸運的福分，殿下不該為我高興？”
軒澤抓著她肩膀，叱問，“高興什麼？高興你從這一個牢籠，走進另一個？你以為在大昭殿，就可以安然無恙？在那裏，每一日，每一刻，戰戰兢兢不能犯一絲半點的錯。行差踏錯一步，也許連小命都難保。”
黎婉若輕輕扳開他手指，“殿下難道忘記了，曾在晨輝閣對我說過的話。你說，我留在晨輝閣太可惜。如今，我終於擺脫寂寂無聞的命運，殿下反倒不高興了。”
“婉婉，你並非追名逐利之人，為何偏要說出這樣作踐自己的話。”
“自從進了天曌城，我懂得一個道理。在這裏，明日難料生死，你隻有得到權利的庇護，才不會遭人踐踏。”
軒澤信誓旦旦，“你留我身邊，我自然不會讓人輕賤於你。”
“是嗎？”黎婉若挑眉，譏笑道，“我與你，早已成了宮裏頭茶餘飯後的笑話。殿下是他人口中無情無義的負心漢，而我是眾人嘴中風流下賤的狐媚子。這些不堪入耳的風言風語，殿下準備用何方式將其掩蓋？”
軒澤失魂落魄，退了一步，被她這番話驚到無言以對。實難估到他與她的情，已犯宮中禁忌。
“所以，你選擇留在大昭殿，為了掩蓋這些難堪的謠言？”
黎婉若低聲笑道，“若是這樣說，能讓殿下的心裏好過些，那就這樣吧。”
“什麼意思？”軒澤心中莫名恐懼，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為何這麼說？”
黎婉若凝眸注視，一字一句道，“殿下還想自欺欺人到何時？”
軒澤不由自主，又退了一步，語無倫次地問道，“自。。。。。。自欺欺人？”
黎婉若咬了咬牙，恨道，“大昭殿是奴婢一生夢想，若非殿下，奴婢怎能如此輕易攀上高枝？”
軒澤胸口一滯，吼道，“住口。”
黎婉若向前一步，“殿下不想知道個中曲直？奴婢不妨實話實說，也好讓殿下明白奴婢的心意。”
“住口，住口。”軒澤上前緊掐她肩頭，怒道，“你定要傷我到底？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們曾經的過往，皆是我的一廂情願？”
“奴婢曾以為在晨輝閣再無出頭之日，沒想到竟然能在那裏偶遇殿下。這一切，並非殿下一廂情願，而是奴婢一步一步的精心策劃。”
“胡說。”軒澤雙目通紅，咬牙切齒道，“你是要告訴我，你說過的那些話，做過的那些事，都是引我入局的安排？難道我們曾經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你蓄意謀劃的算計？你是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在利用我，利用我接近我父皇，是不是，是不是？”
黎婉若望著他幾近瘋狂的麵容，心中絞痛難忍，這一句“是”，她竟是不忍心說出口。
然而，他也說得沒錯，她的確是為了接近曌帝才入得宮中，目的一樣，隻是這個過程並非她所設想的那麼簡單。
“是。”好不容易從牙齒縫擠出這個字來，卻彷如把自己也千刀萬剮地攪碎了。
軒澤鬆開手，被她冷漠的神色，無情的話語，驚到魂飛魄散。想起銀杏樹下，她輕柔細語，嫣然淺笑，真的如她所言掩蓋著這般齷齪的心思？難以置信的荒唐，令他喉間苦澀。
“原來我一直活在別人的……謊言裏。”
黎婉若垂首低語，“殿下何不回想一番，奴婢和你說過的話。奴婢從來沒有承認過什麼，更沒有。。。。。。承諾什麼。”
“我居然被你騙的團團轉，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卻把你捧到父皇身邊，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他的笑，充滿譏諷，聽在耳中異樣尖銳。
她雙手捂在胸前揪緊衣襟，那些狠烈慘絕的話，不但傷了他，也同時傷了自己。她真的害怕，再糾纏下去，隻怕藏不住自己的真心。
她屈膝行禮，“奴婢告退，殿下以後多多保重。”
側身而去，雙臂相交的一刹，注定有緣無分的慘絕。
眼淚從眼角緩緩滑落，在涼風中遁去，徒留下淚痕，隱藏著無法言語的愛和傷。
他的聲線遙遙從身後傳來，令她措手不及，“既然無情，為何落淚？”
她不留痕跡，抹了眼角淚珠，“那是。。。。。。喜悅的淚，終於。。。。。。得償所願。”
軒澤呆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迷蒙中，抬首望天，細雨落在麵上，透涼透涼。
嘴角勾起苦澀笑意，喃喃說道，“這又是何必，傷人。。。。。。又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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