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86 更新時間:16-06-28 19:08
暉儀殿。
銀杏葉隨風輕舞,飄揚半空,緩緩落下。滿目金黃,淒涼一地。琉璃黃瓦,在這片荒蕪淒涼中,驀然失去光彩。
金碧輝煌了殿堂,卻又如何輝煌遲暮的容顏。
軒涍的視線從窗外遊回屋中,落在身側之人蒼白木然的臉上。這張臉,也曾閉月羞花過,也曾有過動人心魄的風情。
而如今,除了淒然的憔悴,怎麼也找不到當初那令人癡迷的青春飛揚。天曌城,真真是個作踐人的地方,不但磨滅了青春,也鬥垮了意誌。
男人的天地間,容不下女人的情真意切,嬌柔嫵媚不過是人生間隙之內的一道風景。尤其是在這座皇城,更不屑真心的澆灌。
他懂,也深刻體會,在他府中他又何嚐不是,負了一眾癡心。回過頭來,眼見身前女子,淒慘倦怠的麵容,他卻舍不得,因為這是生他養他的母妃,他在天曌城唯一的親人。
君王,隻是君王,不過承給他血脈。他有的,也隻剩下他的母妃,牽係著他的心。
十二歲入宮為婢,十四歲獲君恩寵進位代侍,十六歲誕下皇子進位悅嬪。榮寵眷慕,也僅僅於此。
身份低賤卑微,沒得家族靠山,最終隻有在美人如海的宮廷裏,寂靜凋謝。
再華麗的綾羅綢緞,又如何比得上她人的冰肌玉膚。
嬌顏,在清寂中慘然。年華,在寂寥中逝去。將近三十年歲月,她的天,她的夫,來探她伴她的次數,十指便能數完。想想,都覺得是種悲哀。
軒涍舉箸,夾了一口五綹雞絲,放入許悅嬪麵前的菜碟裏。
“母妃,今日的雞絲燒得極入味,您多吃些。”
許悅嬪輕輕搖首,放下碗筷,“我吃飽了,你多吃些。整日忙著朝堂上的事兒,得有個康健壯實的身子。”
軒涍也放下碗筷,“沒見母妃吃多少,怎麼就飽了?是不是身子哪裏不爽快?”
說罷,轉身向一旁的俞典理喝問道,“平日裏怎麼伺候的?”
俞典理急忙屈膝,誠惶誠恐地說道,“娘娘這陣子胃口不好,已經喚過太醫來瞧過。太醫開了方子,這幾日一直都在用呢。”
許悅嬪按著軒涍的手,說道,“你別怪她們。”
軒涍緊鎖眉頭,“母妃,這身子可是自己的,再怎麼,也不能跟自個兒過不去。”
許悅嬪頜首,“我累了,扶我過去躺一會兒。”
軒涍扶她起身,走到半月窗前。她歪著身子斜靠在湘妃榻上,軒涍替她蓋上薄被。接過俞典理端來的茶水,小淺了一口,便撫著胸口躺下。
軒涍坐她身側,問道,“前不久,兒臣讓人送來的補藥,可曾命人煎來服用?”
“已經用了,”許悅嬪苦笑,“這補藥不過是慰藉心理,哪來那麼多效用,就算有,也沒那麼快。”
軒涍握著她的手,“天漸漸轉涼,注意保暖,別凍著身子。該喝的藥就得喝,別想著沒效便棄之不用。”
“我懂得。”許悅嬪輕拍他手背,“你也要多加小心身子,不久之後,你還要去北方監管重建之事。那裏比不得曌都,天氣更是陰冷,走的時候可要多帶些禦寒的衣物。”
軒涍頜首,正要說話,卻聽到窗外頭隱約傳來曲笛之聲,和著戲子的唱詞。
他皺著眉頭,眸中閃過怒意。
俞典理靜靜掩上窗子,卻依然能聽見細細的曲調,傳入屋中。
軒涍問道,“每日都這樣?”
俞典理頜首說道,“是啊,每每用完午膳,東一殿那兒便招來戲子唱曲兒,每日都攪得娘娘睡不安穩。”
軒涍雙手握拳,指關節泛白。
許悅嬪忙說道,“這深宮寂寥的,總得自個兒找些樂子。況且她們都還年輕,總是喜歡熱鬧些。”
軒涍垂首,淡淡地問,“父皇常去東一殿?”
許悅嬪慘然一笑,“不止東一殿,西一殿也常去。”
軒涍冷哼了聲,問,“一回都沒來瞧過您?”
許悅嬪撫著略有細紋的麵頰,嗤笑道,“就我這副模樣,見了又有何用?”
“母妃……”
“罷了。”許悅嬪坦然笑道,“深宮裏頭,何嚐不是新人笑舊人哭的,也不止我一人。悲哀的,多了去了。”
一名司奉從殿外步入,屈膝行禮道,“殿下,七殿下正在外頭候著,說是等著與您一道出宮呢。”
軒涍回身說道,“你回了他,就說我再多留會兒,讓他自個兒先回吧。”
“等等。”許悅嬪輕輕喚道,“你跟著回去吧。我也累了,想歇一歇。再說,你留在我這兒太久,別人還不在外頭嚼舌根,冤我同你訴苦呢。別平白讓人說了話去,快回吧。”
“那兒臣先回了,母妃自己小心身子。”起身行禮,躬身退出。
院中,軒沂斜靠著銀杏樹,手中把玩著一片金黃樹葉,見軒涍出來,笑著迎了上去。
“六哥。”
軒涍噌怪地說道,“怎麼不多陪陪敬妃一會兒?”
軒沂垮著臉,“我母妃見了我,隻嘮叨兩件事兒。一件,便是大罵宮中忒多狐狸精。另一件,哭訴丈夫喜新厭舊。我也想多陪她來著,可是,我這耳根子卻經不住這麼折騰啊,還是翻來覆去的折騰。”
軒涍失笑說道,“那你更該多陪陪她,省得到時激出病來。”
軒沂向天翻了個白眼,“她那精氣神兒,比我還好,我是能躲則躲,省得到時我被激出一身病來。”
“你這不是怕被激出病來,我看倒像是急著會佳人去。”軒涍拍了拍他肩頭,“走吧,別磨蹭了。”
軒沂傻笑,問道,“悅嬪娘娘的身子可好?”
軒涍歎了聲,“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
“我看心病還須心藥醫,自個兒也得放寬了心。像我母妃那樣,罵歸罵,可該吃的還是吃,該睡的還是照睡。”
軒涍心中明白,話是這麼說,可是他母妃又怎能同何敬妃相比。他和別人差的,往往就是這背後的勢力和財富。
“六哥,我正覺得不明白。”
“何事不明白?”
軒沂皺著眉,“這重建京衛三鎮,那可是個肥差,三哥和九弟怎麼會把這等好事兒讓給咱們?”
“這督造一事,重在銀兩。如今三哥他們募齊銀兩,已把功勞全搶了,再幹其他的不過是錦上添花。不如把這好事兒丟給咱們,不但搏了個好名聲,還在父皇麵前討了好。”
軒沂冷笑道,“行啊,如意算盤打得丁當作響。”
“況且,你二舅捐了大數目,三哥這不是禮尚往來。重建三鎮,所需人力物力,最後還不都歸了你二舅口袋。”
軒沂斥罵道,“甭跟我提那老頭子,想著都來氣兒。六哥,你可別提攜他,滿了他腰包,最後還指不定捅我們幾刀呢。”
軒涍譏笑,“你二舅商貿遍及窿曌國,這能跟他脫得了幹係嗎?就算繞著他,想必最後也都到了他手中。何必跟他不愉快,不如爽快些給了他,他指不定還記著你的好呢。”
軒沂幹笑了幾聲,說道,“除了一身銅臭,他還真沒什麼能指望了。”
二人說笑間,出了安祿門。
清冷的空氣中,依然是那滿滿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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