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02 更新時間：16-10-14 17:26
自軒沂離去又是三日，許是難捱的時光，總是令人覺著漫長。日落月升，她每每在光影交替下，翹首期盼。木柵欄從左至右，每日細數，來來回回，方能捱過寂寥苦楚的歲月。
審訊依然未曾間斷，卻少了慣常的嚴刑拷打，隻是例行公事般的盤問幾句，就連張孝妃也未曾再來。昨夜，天牢裏還來了位女醫，替她接好腿骨，抹了創傷藥。苦頭是再未受過，可是期盼轉機的那份心情，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不安。
午時，送飯的牢頭，順帶捎來了軒沂的消息。
與蘇喜有關聯的那位司奉，名叫洪悅，在買辦司當值。當軒沂查探到那裏時，洪悅已經在芳香園的屋子裏懸梁自盡，隻留了份遺書，招供了罪名。
軒沂命牢頭捎來消息，也讓她不要焦急，他定會查明真相。
可黎婉若卻知道，恐怕這回她是不可能活著離開刑訊司。似是懸著的那口心氣，因著這個消息，終於釋然。就好似原來有希望可以活，如今卻注定要死，也就放下了。
身子原就薄弱，如今心氣一散，自然失去支撐。全身開始火熱發燙，飄忽的意識在灼燒中逐漸迷失。
仿佛落在黑暗的夾縫裏，動彈不得，腦海中翻來覆去的，是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被火光包圍的總督府，明空寺裏悠揚的琴音，達陵城外驚心動魄的戰鼓，還有雪夜裏萬丈恢弘的煙花。
突然，腦中景象被一陣窒息，擊得粉碎。
脖子上似乎被勒著什麼，完全透不過氣來。雙手軟弱無力地扒住脖子，想要扯開抑製呼吸的障礙。可是，那股力量太過強大，她怎麼也掙脫不了。雙腿奮力蹬著，傳來腿骨摩擦的疼痛。
想要呼救，卻是一聲也發不出來。模糊的視線裏，有一個黑影高高地俯視她，雙手拽著一根白綾，纏著她的脖子。
看不清麵目，隻覺得黑布下的那雙眼睛，狠烈地可怕。
她早該料到，下一個被滅口的會是誰。隻是被軒沂帶來的活下去的希望，蒙蔽了心智。
也好，總是要死，便也無懼。
她緩緩放下雙手，隻是淡淡地望著小窗裏透過的月色，泛著血一樣鮮紅的顏色。
閉上眸，感覺一絲一絲的熱量，逐漸散去。
接著，仿佛再也沒有窒息般的苦痛，整個人放鬆下來。原來，死亡是這樣的平靜。
耳畔，隱約傳來幾聲兵刃相接，還有人哀嚎地慘叫。鼻間，嗅到濃鬱的血腥氣息。
是魂魄已到了地獄？
“婉婉。”
睜眸，眼前晃動著無數的光影，那圈光影裏，有一個人。冰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夾雜著輕微的顫抖。
他握著劍，劍尖淌著血，透著嗜殺的味道。
模糊的意識，已完全迷失方向。她辨不清她身在何處，也不確定他是誰，無數旋轉的光影，不停地逼向她。
地獄也好，天堂也罷，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努力扯開一絲笑意，陷入無盡的黑暗中。黑暗，早已不再是無法動彈的夾縫，而是一個飄著縷縷檀香的溫暖世界。
猶如靈魂出竅，似是飄於雲端，溫柔的風，細密的雨，感覺不到身體的困重與苦痛。
每隔一段時間，黑暗就會像一頭巨大的猛獸來吞噬她，令她喘不過氣來。每每此時，似乎都有人喂她喝了什麼，苦澀的卻入喉清涼，那時，黑暗的沉重又會離她而去，令她得以喘息。
有時，她又像漂泊在無邊無際的海洋裏，一會兒風平浪靜，舒適無礙。一會兒又狂風巨浪，全身劇痛難忍。
好似醒著，卻又迷迷糊糊未曾恢複意識。
也不知這樣反反複複了多久，身邊人來來往往卻也一清二楚，雖然音聲遙遠模糊，但也知道是有人來探過她。
待她睜眼之時，一時恍惚，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小姐，你醒啦？”
一聲高呼從門前傳來，驚了黎婉若混沌思緒。她望著門前熟悉的丫頭，再看看熟悉的四周，才恍然明白她已身在家中。
她還活著，忍不住凝淚哽咽，胸中鬱結之氣往外一泄，便又昏睡過去。
待她再醒來，已是三日後。
腿骨已接好，恢複地七七八八，也可下地走路。十指纏著紗布，傷勢嚴重還未轉好。
她心中本也許多疑惑，卻因為喉嚨的傷勢暫不能說話。倒是丫頭小翠嘰嘰喳喳地嘮嗑，雖然說得亂七八糟，黎婉若也差不多理出一些頭緒來。
杏月十五寅時，她被天曌城內廷司抬回黎府，那時，她已去了半條命。曌帝命太醫署的禦醫洪醫官親自醫治，一切用藥隨禦用。
她足足昏迷了半個多月，桃月初方才恢複意識。
究竟是什麼原因放她離開刑訊司，黎府中人卻是半點也不知。隻知道，曌帝下旨讓她在府中好生修養，待身體恢複之後，再回宮中任職。
脖子上的傷痕逐漸淡去，她卻依然清晰地記得，那種無能為力的窒息的苦痛。想想都會噩夢連連，卻又叫她心生疑惑。
誰要殺她滅口，又是誰在暗中相助。她甚至無法確定，那夜所發生的一切是否屬實。所有事發生的太過突然，尤其是當下一無所知，更令她惶恐不安。
黎明輝還傳來消息，曌帝念唐妃女痛失皇子，特進位她為雅儀。而劉妃女早產誕下一位公主，交由曌後親自撫養。劉妃女褫奪封號，貶為待侍，關押冷凝居。
嬌俏美目仿佛還在眼前，轉眼間已淪為棄婦，天曌城榮辱盛衰果然一夕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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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唐朝韓雲卿【平蠻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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