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97 更新時間：16-12-03 08:07
夜色很快深了下去，霧氣凝結成露珠，點點滴滴的落到樹叢草尖之上，也打濕了行遠的衣襟。
行遠在洞門外坐了一陣，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瓔珞有事招呼，便起身回到了洞中。
瓔珞其實又昏睡一會兒，不過這時已經醒過來了，他見四下無人，想翻身坐起，但是周身疼痛，隻好無奈的又躺到睡榻上，望著石壁之上的燭光發呆。
聽到行遠進來，他輕輕轉過臉，對著行遠笑了一笑。
“瓔珞公子，你醒了？”
“行遠師父，那位鄭先生呢？”
“他去給幽州王送信了。”
行遠把之前鄭拂風不許他下山的事情對瓔珞講了一遍，瓔珞聽罷笑道：“沒想到這位鄭拂風還真有些意思。行遠師父，你沒有受傷吧？”
“我是被一陣怪煙帶到這山洞裏的，倒未曾受傷，隻是那陣煙霧著實來得奇怪，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在幽州城中也聽說過，鳳凰台上有兩個奇觀，一是懸空殿，一是午後煙。沒想到，他們所說的懸空殿就是我師兄林空雪建在半山腰的那座房子……而午後煙，是說每當月圓時節的午後，這山中都會沒來由的冒出一股濃煙，有的人說是山嵐瘴氣，也有的人說是雲霧聚集，莫衷一是。這股濃煙一出現，深陷其中的人便會迷失方向，跟著煙霧一直走下去……說來也奇怪，這次也不知為什麼隻有你被夾帶到了這裏？”
“因為濃煙初起之時，我便下令，不許軍中士兵亂動，隻要不亂動，他們就不會迷失方向，待到雲消霧散，自然一個不少！可是我卻為了探看那濃煙的來曆，被帶到了這裏。其實也好，居然和鄭拂風重新見麵，也對我的朋友葉昭有個交代了！”
“依你剛才所說，這鄭拂風倒也是性情中人。”
“豈止性情中人？鄭拂風在玉虛宮學藝的時候，最出色的就是畫畫。昆侖大主愛惜他的繪畫之才，特意親傳他畫技，還按照他對繪畫的領悟，為他量身定製了一套劍法，叫做：‘清波劍法’。”
“‘清波劍法’？莫非仿的是那擅畫山水的劉清波？”
“正是。清波劍法以劉鬆年的山水畫法為主，招式清勁，精妙入微，常能於無人察覺之處做點睛之筆，也算玉虛宮的一門絕技。那時，他和薛蓬洲被稱為玉虛宮的‘詩畫雙絕’！他二人既是同門，又是……”
行遠說到這裏，停住了話頭，心下想道：薛蓬洲與鄭拂風就是因為亂了門規才被昆侖大主趕出玉虛宮的，瓔珞又是玉虛宮後人，我若實言相告，也不知道瓔珞公子會不會……又一轉念，想到梁牧與瓔珞之間隱約的情意，更加不好繼續往下說了。
瓔珞何等聰明，見行遠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便道：“師父不說我也知道，他們定是互生情愫，被昆侖大主抓住了把柄，隻是不知他們被趕出玉虛宮之後，怎麼會到了這裏？”
“這裏是玉虛宮的一個分舵，薛蓬洲又是這裏的舵主，所以兩人隻能逃到這裏暫時安身，而且，皇甫先生也是薛蓬洲的好友，自然會幫他們避過這場災禍。”
“可是後來，昆侖大主好像也沒把他們怎麼樣啊？”
瓔珞記得自己曾聽父親和四位護法討論過這件事，還有一位護法問父親，為什麼突然就放過薛蓬洲和鄭拂風了。
“那是因為就在他們下山不久，宮中就發生了‘酩華宮之變’！酩華宮之變是先皇的另一位禦弟寧德郡王挑起的，偏偏不巧的是，鄭拂風又是那位禦弟的座上客，所以也被牽連進來，險些成了刀下冤鬼。”
“行遠師父好像很了解這件事？”
“那是我第一次奉幽州王之命緝拿朝廷要犯。我也是薛蓬洲和鄭拂風的好友，不知道是誰出了這個主意，要我去捉拿鄭拂風！”
“一箭雙雕！那個出主意的人一定知道你和鄭拂風的關係，所以才出了這個陰險的主意，假若你抓到了鄭拂風，你便要和玉虛宮反目，假若你沒有抓到鄭拂風，你就要因為辦事不力之罪被朝廷鏟除！而尊師宏妙禪師的大國師之位，也會受到影響！”
“我想那人一定是如此打算。後來幸虧葉昭相助，讓鄭拂風‘詐死瞞名’，我們才躲過這一劫難！隻是為了不露出破綻，這件事，連薛蓬洲也不知道真相！”
“那薛蓬洲豈不是要恨死你了？”
瓔珞想到薛蓬洲以為行遠殺死了他的心上人，氣得惱恨難當的樣子，唏噓不已。
“他若是恨，就恨吧！”
行遠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倒令瓔珞心生敬佩之情。
沉默片刻，瓔珞複又自語道：“也不知道鄭先生是不是已經把信傳到了幽州王府，也不知道自從我們離去之後，他們……。是如何的著急……”
行遠聽他言語扭捏，知道他一定是在想梁牧，便也不由自主想到了陸非，暗暗長歎了一聲，喃喃道：“必然如坐針氈！”
瓔珞聽他這樣說，恍然道：“行遠師父，你既凡心已動，何苦為難自己？況且你與小湘王本是兩情相悅，不像我和養坤……難道你真會為了修行，舍棄這段難得的緣分不成？”
行遠並沒有急著回答瓔珞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瓔珞公子，你知不知道宏妙禪師為什麼會做我朝的大國師？又知不知道為什麼當今萬歲十分倚重他？”
“禪師乃是修行得道之人，功德令人敬服，自然會得到眾人景仰。”
“這隻是其一，你還不知道的是，宏妙禪師乃是當今的親叔父！”
“啊？竟有此事？”
瓔珞吃驚的瞪大眼睛，因為受到震動而不敢相信，“這個秘密，恐怕天下沒有幾個人知道吧？”
“宏妙禪師是先帝最小的禦弟，十四歲便進了大慈恩寺出家為僧，先帝在位之時，也屢次勸說禪師還俗效力朝廷，可是禪師一心向佛，從不動搖，先帝無奈，才封了他一個國師的頭銜，為的是有朝一日，國家需要，他能立刻出山。不過禪師對這個頭銜並不在意，他心中想的，是晨鍾暮鼓，青燈黃卷，所以，再高的官階，也打動不了他！”
“行遠師父的意思是，在你們師徒心中，佛法是最重要的？沒有人能動搖你們求取佛法的決心？”
“一切塵緣，皆是幻影。”
“可是這樣的話……可苦了小湘王……”
瓔珞心有不甘的又說道：“你既然這麼說，為何還要惦念他？為何不趕緊斬斷這不該有的情絲？”
“你之於梁牧，又如何？”
行遠一句話問住了瓔珞。
是呀，我和梁牧不也是明明不能在一起，卻心心念念的總是想著對方嗎？若不是為了梁牧，我又怎會跳崖自盡？
瓔珞心中浮起一絲淡淡的苦澀，“至少，養坤對我十分鍾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豈不是誤人誤己？”
“唉——那又如何是好？天下人最難解的就是一個‘情’字！”
瓔珞輕輕咳了兩聲，閉上了眼睛，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梁牧深情款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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