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83 更新時間：16-08-07 20:01
自從新廚丁坎來了之後，天德乖巧多了，雖然仍然不能按時完成功課，但會一直安靜地坐到爹爹規定的時間才離開課室，去找丁坎要吃的。十歲的年紀，正是貪吃的時候，也正是討人喜歡的時候，每次丁坎都要給他留一把蜜餞。
那日，正是晚飯時分，天德從課室一路趕至後廚，想向他討要幾顆蜜餞，正遇上一群師兄弟向他找碴。
隻見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肥頭大耳的胖男孩正領著一群孩子，捧著飯碗，圍著丁坎，指著碗裏的飯嚷著什麼，他走近，隻聽得那個男孩嚷道：“丁老伯，你不知道我們龍山弟子要守清規，不能吃肉的嗎？你這是想害我們嗎？”
龍山仙劍規定，凡修煉劍術之輩均不可食葷，以示愛惜生靈之意。但天德並未真正的入師門，因此不在此戒之列，所以當師兄弟們向他訴苦時，他總是流露出同情的眼神。可如今丁坎暗中給他們加餐，領情就好了，他們幹嘛如此裝腔作勢，得了便宜還賣乖？
天德往前一湊，想看個究竟，差點沒笑岔氣，那哪裏是“肉”，明明是幾條小蟲嘛。原來那狡猾的蟲子躲在豆莢裏麵，炒菜的時候，小蟲受不了熱氣，又從豆莢裏爬了出來，剛好吃的時候讓眾夥伴們看見了，於是便有了這一出。
天德正想說兩句，可那群小胖子已經動手：隻見他們小手一抖，將整盆飯都潑向丁坎。那什麼菜呀，粉呀，飯呀，粘了丁坎一臉。然後將碗一扔，扯高氣昂地走了。天德原本還有些同情師兄弟們，想說丁叔幾句，見他們這樣欺負人，幾乎暴怒，揚起拳頭就要打人，還是丁坎及時拉住了他。
丁叔彎下腰去，將飯菜拾進飯碗，臉上仍是一臉和悅。天德彎下腰，與丁叔一道揀拾。
“孩子，拳頭解決不了問題，”丁叔一邊收拾，一邊教導他，“你心裏可能充滿憤怒，可在你出拳的同時，你和他們就沒有區別了。我們能做到的，就是漠視那些不值一提的人，隻有這樣，我們才不會和他們站在同一高度。”
天德隻是靜靜地聽著，或許他並沒有聽懂，否則他就不會想到以惡作劇的方式來報複。
那胖子是前年入門的弟子，是清字輩的，名叫清皓。他頗有幾分才氣，每次師兄教導什麼，他總是第一個領會到精髓，也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便成了同年的老大，總喜歡得瑟，故此天德十分不喜歡他。久而久之，他好似感覺到了，對天德也有一種抵觸情緒，並慫勇師兄弟們遠離他。換句話說，天德今日麵臨的孤獨，清皓正是始作俑者。
天德隻有為數很少的幾個朋友，倍感珍惜，如今又見丁叔被欺負，心裏十分窩火，便決定教訓教訓那幾個小屁孩。他躺在床想了一夜，終於想到一個好主意。
他知道他爹爹有一個寶貝葫蘆，裏麵養著些小怪物。有一次夜半，他在父親的書房裏玩，突然聽到開門聲，他害怕父親責備他，便躲了起來。沒想到父親拿著那個寶葫蘆，念了幾句咒句，便從裏麵跳出一個小老頭兒，出去幫他辦事了。他想，若是他也能請這小老頭出來幫忙，還怕收拾不了那幾個小屁孩？
那夜，天德趁著夜色，悄悄地溜進父親的書房。他有過目不忘，乃至過耳不忘的本領，故此一下子就找到了紫陽真人的乾坤葫，一路小跑，來到了望星峰之巔的觀星殿。
他坐在寒玉床上，打開乾坤葫的瓶蓋，小聲地念著咒語，可那小老頭好像睡著了似的，怎麼也不理他。
他拿起葫蘆搖了搖，聽得裏麵有點水聲，暗忖：裏麵怎麼會有水聲，難道小老頭化成水了？哎呀，這可怎麼辦，那誰幫我去偷清皓他們的衣服呀，我還想看他們光腚子的樣子呢？
他將葫蘆置於鼻前，頓時聞到一股清香的味道，品了一口，甘甜中略帶苦味，入口嗆喉。
“這好像是酒耶！”他頓時來勁了，又連喝數口。他以前偶爾偷偷地喝點酒，但父親總會責備他。今日見到壺裏有酒，自然是喜不自禁，他哪裏會想到這是父親泡的千年參酒，裏麵不但有千年人參，更有妖怪的內丹融於其內。
他連飲數口，神誌就開始有些不清，好在他常年在這寒玉床上打坐，也積累了一點內力。再加上之前也偷飲過幾次，略知酒性，不至於醉得一塌糊塗。
他躺在寒玉床上，居然就這樣睡著了。三更時刻，冷風吹過，他方才醒來，這才記起自己的“小老頭”來。
他輕輕地搖搖乾坤葫，又念動咒語，可能是因為剛才喝了參酒，吸取了妖丹的妖力，在施咒的時候，他的指尖居然有微芒閃過。那藍色的微芒硬在他的星形川甲上，那如黃玉般的星形川甲居然射出一道黃光，擊在乾坤葫上。
乾坤葫這時晃了幾下，接著從壺口噴出一陣清煙。那清煙散去，隻見一個須髯盡白的矮老頭出現在他的麵前，個子還不及他高呢。
原來啟動這個葫蘆，不僅需要咒語，還需要靈力。天德就是馮小安，半人半妖。他誤打誤撞，喝下人參酒，積聚了一星點兒的妖力，激發出自己本身的妖力，再加上父親的川甲上附帶的靈力，剛好啟動了乾坤葫。
那小老頭跳上寒玉床，望著天德，問道：“小鬼，是你把我召喚出來的？”
“是的，小老頭！我看見你幫我父親出去辦事，我想，你應該是我父親的奴仆吧。我現在也有件大事，想請你幫我去辦，希望你不要推辭！”
“你的父親？”小老頭感到十分困惑。
“就是紫陽真人！”
“哦！”小老頭點了點頭，一臉奸笑，“我幫你辦事也是有條件的，你如果想讓我幫你辦事，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要我做得到才行，你說！”
“絕對做得到！”那小老頭跳到天德的肩上，奇怪的是，天德居然一點也感覺不到重，好似他根本就沒有重量一樣，“七月十五那晚，你帶一把鐵鍬去葬仙坡，那坡的南邊有一棵古老的梧桐樹。從梧桐樹往東走五步，你就開始挖，大概挖到二尺深，就能挖出一把短劍。那劍名曰魚腸，乃古代名劍。我本是魚腸劍的劍靈，被你父親活活抽離，為他所用。如果你能讓我靈歸寶劍，我定服侍你一生，永不背棄！”
“這有什麼難，那我明天就去挖！”
“不行！”小老頭阻止了他，“一定要等到陰曆七月十五日，那晚陰氣最重，最適合我靈歸劍體。如果是平日裏，陽氣太重，我就算靈歸劍體，效果也會大打折扣，這豈不毀了一代名師的傑作？”
“好了，我答應了！”天德滿口應承，“那你現在就去幫我辦件重要的事吧！我要你去到修仙堂，把清皓那夥人的衣服和褲子全脫了，藏到山後的水庫裏。”
小老頭還以為他像紫是真人一樣，幹一些什麼重要的大事，沒想到居然讓他去藏一些小孩子的衣服，不禁瞠目結舌：“你……你沒弄錯吧？就這麼簡單！”
“對，這就是我要你辦的事！”天德一想到那幾人的囂張樣，就恨得牙癢癢，“這些小王八蛋，居然敢動我的朋友，我非要讓他們嚐嚐我的厲害不可！”
小老頭無奈地搖搖頭，化作一陣清風而去，不到一炷香，又化作一陣清煙而來，兩手一拍，說道：“小事一樁，搞定！喂，小鬼，你可記得和我的約定喲！”
“我不叫小鬼，我叫天德！既然事情辦完了，那你快回去吧！我相信你也不想現在就讓我爹發現，快進去吧，我好把葫蘆擺回原位。你的事我會記著的！”
“你爸隻教你解魔咒，沒教你馭魔咒？”小老頭見他讓自己回葫蘆，不禁感到不可思議。這天底下，哪有自己往牢籠裏走的呀。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自己不回去，很快就會被紫陽真人發現，那時可就全功盡棄嘍！
“我偷聽的！我不知道什麼解魔咒、馭魔咒的；反正就那晚聽爹爹念了一次！”
“過耳不忘，小家夥真厲害，”小老頭嘖嘖讚歎，“那我教你一遍馭魔咒，可千萬記住了！”
那小老頭教了天德一遍後，也不待他念咒便先乖乖地回了乾坤葫。
天德按照小老頭教的咒語，念了一遍，果真又見一道黃光射在乾坤葫上，一切又歸於平靜。
天德怕被父親發現，一路小跑，回到隱仙閣。
他躡手躡腳，輕輕地推開書房的門。屋裏的窗簾已經拉起來了，也未點燈，一片漆黑。他憑著記憶，繞過椅子，讓過書架，將乾坤葫放在收藏寶物的箱子裏，然後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節骨眼上，一隻大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小手。憑著他那敏銳的觸感，他第一反應就是：這是父親的手，因為那隻手上有許多老繭，而且拇指上還戴著一個扳指。
他努力平複心情，壯了壯膽，大聲嚷道：“何人敢來隱仙閣偷盜？爹爹，有人來偷你的寶貝了！”
“你少給我裝蒜！”黑暗中傳來了紫陽真人那嚴肅的聲音，“天德，你快從實招來，剛拿我的酒葫蘆幹嘛去了？”
紫陽真人手一指，書房裏的燈燭就點燃了，他緊緊地抓著天德的手，一臉嚴肅地望著他。
天德望著他的眉心，心裏悸動不安，但卻又無法直言，隻好嚎啕大哭，想以此蒙混過頭。
紫陽真人搖了搖頭：“這一招已經行不通了！”
天德猛然停住哭聲，想了半晌，終於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怯怯地說道：“我就……就喝了那麼一點酒！”邊說還邊做了個“微乎其微”的姿勢。
“《論語•述而》篇怎麼說的，背給我聽？”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好，停！”紫陽真人打斷了天德的背誦，“君子坦蕩蕩，這句話告訴我們作人要坦蕩，可你卻行竊，這是君子所為嗎？你將來是要……”紫陽真人止住了，孩子還小，不能給他太大壓力，“我罰你今晚不許睡覺，去課室抄一百遍《語語•述爾》，不抄完不許吃飯！”
“哦！”天德悶悶不樂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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