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79 更新時間：16-07-02 20:05
張寶兒回到家裏的時候，自己的箱包已經好好地躺在大門外了，母親正搬了把椅子，守在旁邊，暗自垂淚。
“媽，幹嘛把我的箱包都翻出來？”張寶兒大吃一驚。
“你爸讓你打包回廣州！”張母抹了一把眼淚，用沙啞的聲音說著。
“噢，我正想回廣州呢！”張寶兒以為父親想通了，暗自竊喜。原來還以為得悄悄打包，借機逃跑，沒想到現在卻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了。她把箱包又理了一下，接著說道：“不過我要明天再走，現在太晚了！”說完又把箱包往家裏搬。
“你爸是說：去了廣州就不要再回來了！”
“啊？”張寶兒愣了一下，“媽，你說什麼呀！”
“你爸說，要麼就和活活結婚，要麼你就回廣州去，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他就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張寶兒長長地吐了口氣，她完全被父親打敗了：都這一把年紀，居然還學會了要挾！她看了母親一眼，問道：“爸呢，現在在哪？我得去問個究竟！”
“你去小平家看看吧，小平後天結婚，請他過去幫忙了！”
“知道了！”張寶兒說著便朝小平家走去。小平是她叔叔的兒子，小她三歲。她走進叔叔家的時候，李父正在幫忙寫對子，父親則在幫忙鋪紙，準備張貼。
“爸……”
“我都跟你媽說好了，你就回廣州去吧。小平後天結婚，你不要來這裏瞎胡鬧，觸人家的黴頭！”張父頭也不回地說著，一臉的淡漠，似乎這事完全和他沒有關係。
“爸！”張寶兒加重了音量，語氣中略帶抱怨與責備。
“說了別在這裏鬧，還呆在這裏幹嘛！要去廣州就趕快去，李活也正在收拾東西，你現在去找他，還能托他幫你搬一下行禮呢！”
“李活收拾行禮幹嘛？”
“這混帳東西，我決定不要他了，讓他滾回廣州去！他愛幹嘛就幹嘛，反正以後他的事，我是不會管了，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李父寫著毛筆字，淡定地說著。
“瘋子，真是一群瘋子！”張寶兒氣得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奪門而去。
李父和張父沒再說什麼，隻是相視一笑，便接著幹他們的活了。
張寶兒跑到李家的時候，李活正在往摩托車上綁行禮，李母則在一旁苦苦地哀求著兒子。“活活，你就聽你爸爸一次，不行嗎？”
“媽，我到了廣州後會給你打電話的！”李活依舊自顧自地綁行禮，並沒有理會母親！
“李活，你真的要回廣州嗎？”
李活看見一旁的張寶兒，氣就不打一處來，吼道：“是呀，我要回廣州，你滿意了吧！”他可能是氣急了，提腿就是一腳，踹在摩托車上，摩托車便“哐當”倒地，接著便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原本就已經摔了一次的車燈，這次可算是完全毀了。
李活氣得扭頭就走，張寶兒忙追了上去，問道：“你這是幹嘛呀，幹嘛在嬸嬸麵前發脾氣？”
“你別像隻蒼蠅一樣嗡嗡嗡叫，好不好？很煩欸！”
“你以為我不煩嗎？煩能解決問題嗎！”張寶兒的音量分貝高得有些驚人，把李活怔住了，傻呆呆地看著她發愣。“看什麼看呀！還不快想想辦法！”
“你去廣州好了，反正之前咱也是這樣商量好的！”李活的嘴角露過一絲奸邪的笑意。
“去你的頭了！你想叫我一輩子不回來呀！”
“你去躲幾天，張叔就會想你的，到時一定會打電話請你回來！”李活又開始動他的歪腦筋了。
張寶兒瞪了他一眼，戳了一下他的腦袋，凶道：“你秀逗了，是吧？那時我姐硬要嫁出去，我老爸不同意來著，結果四年都沒有理我姐，你難道不知道嗎？你現在還叫我頂風作案？虧你想得出來！”她猶疑了一下，又望了陣李活，說：“我看你……”
“別指望！”李活硬生生地打斷了她的話，“我老爸是個老頑固，說一不二。我大學時候調皮搗蛋，結果畢不成業，他一生氣，下了死令：以後別想從家裏拿到一分錢。都多少年的事了，我到現在都沒拿到他的一分錢！他幹脆連壓歲錢都不給我了！”
“你還真不知羞，二十七歲的人了，還指望從父母那裏拿錢？還壓歲錢？你指望他們給到死呀？你還小嗎？”張寶兒一聽就生氣，怒斥著。
“反正我是不會去廣州的，大不了就結婚唄！”李活半仰著頭，踮起腳尖，又開始抖起來，幹脆耍起無賴了。
“你……”張寶兒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愣了半天，才問道：“既然想結婚，那你剛才幹嘛打包走人？”
“誰想和你結婚了？”李活白了張寶兒一眼，“剛才是太氣了！現在已經沒那麼氣了，我決定了：拋棄父母和結婚，一定要二選一的話，我就選結婚了。反正我是男的，我又不會吃啥虧！”說話時，眉宇間還露出一絲得意。
“你……無賴！”張寶兒長長地吐了口氣，麵對這無賴，她還真沒有辦法。
她蹲在地上，隨手撿了根小木棍，在地上胡亂畫著。都說親情是一份牽掛，也是一種約束。這不，自己就被父親要挾了。為什麼要要挾呢？難道隻有這樣，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果要挾的人不是父親，如果不是愛得這麼深，這個要挾還會是要挾嗎？愛得如此之深，才會傷得如此之重呀！要挾自己的人居然是父親！——原來生活也經常被強奸呀！無奈！
張寶兒輕輕地閉上眼睛，伴隨眼角的淚水，童年的那一幕一幕又浮現在眼前。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抱著自己四處求醫的父親，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在月光下踩著水車的父親，還有那個把自己舉過頭頂，稱讚自己的父親……
“啪！”小木棍斷了！她咬了咬緊唇，從牙縫裏擠出了這麼幾個字：“那就結婚吧！”
“啊？”李活大吃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剛才是說要結婚？”
“是的，結婚吧！”
“和你結婚？除非瘋了！”李活原本是想把問題推給張寶兒，沒想到她居然又把問題給推回來了。哎，看來這招已經不湊效了！
“你以為我想和你結婚嗎？傻子都看得出來不是這麼一回事！”張寶兒有氣無力地說著，她真的是太累了，太累了！
於是兩人便又沉默了，直到天黑了，依然坐在山坡上，聽風兒刮過樹木的聲音，看夜空中星星那閃亮的眼睛，聞泥土氣息中帶來的死亡的氣息。
“借你的腿給我枕一下！”李活也不管張寶兒是否願意，直接把她彎著的腿掰直，然後躺下去，當作枕頭，“哎，為什麼今晚沒有月亮？才十七耶！”
張寶兒稍微挪了下腿，抱怨道：“幹嘛壓我的腿，酸啦！”但她並沒有推開李活，在她的心目中，李活就像一個弟弟一樣，當然，是那種令人討厭的弟弟，偶爾會有點小可愛！
“我在問你呢，天上為什麼沒有月亮？”
“我又不是嫦娥，我怎麼知道？”
“寶兒，”李活突然側翻了個身，盯著她的臉，很是深情地說道：“其實你比嫦娥美呢！不過就是脾氣不太好，做姐姐還行，能幫我打架，不讓別人欺負我，但做老婆就有點……”
“我連你姐姐都不想做，很累！你不張嘴還好，一張嘴，我就想生氣。”
“對了，寶兒，我問你，聽說那個做生意的小夥子很不錯，幹嘛不好好地相親？”對於張寶兒的拒絕相親，他突然好奇起來。
“我很有信心過好自己的人生，但卻沒有信心擔負起兩個人的人生，尤其是這樣的結合。有時我就在想，和一個不熟悉的人睡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一睜眼就看見一個陌生人，會不會嚇一跳呢？有時又想，這個人現在溫文爾雅，會不會婚後就原形畢露，拳腳相加呢？又或者會不會是個花心種，整日裏拈花惹草呢？哎，反正一想到那些，我就頭疼，對相親也就有種畏懼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人，我情願一個人過，幹嘛非得找個人來糟踏自己的人生呢？”
“說不定他就是那個適合你的人呀，你不試試怎麼會知道？”
“你說我，那你呢，幹嘛不好好相？還去碰男人，不怕別人笑話你？”被說到痛處，張寶兒有些怒了，語氣中滿是責備、抱怨與嘲諷。
“無所謂！”李活又翻了個身，望著天上的星星，說，“出洋相總比對著一個醜女人過一輩子好吧？我長得這麼帥，再怎麼也得找個漂亮點的，至少要像寶兒這樣的。”嘴上雖然這麼說著，眼前卻又浮現了那個女人的身影，他仿佛看見她乘著風兒，正朝自己飄過來……
“男人真是種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可怕！”張寶兒用手指輕輕地戮了下李活，問道；“李活，咱們要一直這樣坐在這兒嗎？”
“是喲，你不說倒還好，你一說我就覺得有點肚子餓了！”李活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不然，我們就結婚吧！”
“不要！我不要和寶兒結婚，寶兒隻適合做姐姐！”李活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我是說假裝結婚。先爭取點時間，然後再去找自己合適的另一半，等我們其中的某個人找到了另一半，就離婚，怎麼樣？”
“協議結婚？”李活突然坐了起來，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我是無所謂了，隻是好像對你不太公平——女人離婚後，想再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喲！”
“所以我的意思是，先不要結婚，就說咱倆需要時間磨合，半年後再結婚。”
“這樣當然是好了，隻是怕……”
“總得試著去說服吧！走，回家去！”
“寶兒，你先送我繞過那座墳吧，我怕！”李活指了指前麵隱約可見的一座墳。
“膽小鬼，好了，我送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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