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914 更新時間:16-06-29 10:23
“李兄,我的腳……好痛……”
李冰看著一起附在崖壁上的曹燦,他是滿臉痛苦,他也是滿臉痛苦,就在自己伸手要將他拉過來時,曹燦腳下的泥石卻碎了。
“曹燦!”
看著他整個人掉下去,李冰也是什麼不顧,自己也縱身跳了下去,他抱住曹燦,兩人一同墜落如那流星,那一刻,李冰想著,若能如此與卿一起,所謂生死,也不過鏡花水月,該怎麼來,就怎麼來,該怎麼去,就怎麼去吧。
然而曹燦卻在李冰懷裏消失了。
李冰一驚,掙紮想去找曹燦,後竟重重跌落在自己榻上。
猛地一驚醒了,看著對麵榻上的曹燦,睡得正酣,自己平複了心跳又再次倒在榻上,想那自己竟然變成平日裏最討厭人的摸樣,不禁覺得甚是諷刺。
陸風拿著那白色虎皮,高興得合不攏嘴,口中再三道好。
這畢竟是李冰曹燦越過生死界才帶來的,那虎皮摸起來柔軟細膩,毛的質地不僅長而發亮,那毛色也是世間少有的黑白二色,正好這山間早晚尤其風大清冷,拿著這料做個大氅,實在比那些個棉料好太多了。
他令身邊小將將它拿到帳外風幹,然後找個懂得縫織的兵將,將他弄得實用起來,吩咐完後便獨自去了李冰的帳中。
那李冰已經是元氣恢複,見到軍師便起身相迎。
“將軍不必多禮,不必多禮!”陸風樂嗬嗬看著李冰,又看看曹燦道:“曹小兄弟的腳好些了沒?”
曹燦從踏上坐起回禮道:“托軍師和大家的福,現在好多了!”
“哪裏哪裏,哪裏托老夫的福,應該是托李將軍,還有廖大夫的福才是!”
“確實確實!”
曹燦朝李冰那看去,眼中充滿了感激,李冰眼神裏也道出那說不盡的柔情。
話說當日李冰與曹燦一同被救,自己就已經體力不支了,眾人又是扇風又是掐人中才被喚醒,他看了看麵前的曹燦,才喊出了餓,五個饅頭一碗肉下肚,竟整個人好了起來,再看那曹燦,腳種得卻如那饅頭一樣,安排完曹燦吃過飯後,張大夫便推薦廖大夫前來給曹燦醫治,說是自己看傷風急病還行,若是跌打損傷,還得讓廖大夫來看,於是廖琰便被喚了來,他看著曹燦的腳,粗看起來像是扭傷了,記得自己扭傷時,廖錟曾交了他一招“撥骨正筋”之法,然而到這個節骨眼上,看著周圍人多,尤其是那張大夫,好像要趁此機會學習一般,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手看,一時之間,聚完完全忘記了,這下是真的拐了。
廖琰急的滿頭大汗,那李冰曹燦陸川王副將張大夫等人都等著看他妙手回春,誰知他拿著曹燦的左足一僵就真的僵住了。
“廖大夫?怎麼了?”張大夫問。
廖琰正急著,突然聽到了救命的一聲鳥叫,想是那冤家回來了,便道:
“將軍,卑職內急,我看此傷不重,待卑職方便完再好生醫治!”
說完脫兔般跑出軍帳,廖琰邊跑邊學著鳥叫,立刻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他見到廖錟,感到終於守的雲開見月明了,而廖錟卻始終不解,那從東坳村通向這裏的山道,怎麼又會密密麻麻盤踞著胡人。
廖琰搖搖頭道:“一言難盡,總之你先幫我看看那小子,最後我與你細細說來。”
廖錟隨便整裝後便來到了李冰軍帳內,見大家都在等著他,便不再多說,隻是曹燦覺得有些奇怪,眼前這個廖大夫出去方便了一下,感覺就比之前大不一樣了。
廖錟將曹燦的腳仔細檢查一番,又正了筋,上了藥,才叮囑好好休息,每天上上藥,堅持半月便會康複,另外又說了些忌嘴之物,李冰都牢牢記住。
自那曹燦受了傷,李冰更是倍加嗬護與照顧,飯菜要一一檢查,合適了才常給他吃,曹燦行動不便,他便親手照料,在人看來這隻不過是共患難後的友誼,但是事實怎樣隻有李冰知曉,自劫後餘生,李冰那想讓曹燦知道自己所想的渴望就漸漸誕生了,曹燦接受著他的好,然卻不知其所以然,李冰每每想到此,都會從心底感到那一絲絲刺骨的落寞。
再說廖錟回到突擊營,找廖琰詢問了之前之事。
“最近營中出現了細作,昨天才被陸風識破。”廖琰說。
“好端端的怎會出現細作?看來朝廷之事影響甚大,胡人那邊想必是有了準備。”廖錟道。
“不管是不是那些韃子做了準備,我老認為最近出現的事情都太過蹊蹺,你看是當初北邊那波駐紮的胡人,再有是東坳村那波,現在又來一波,你說這胡人最近怎麼喜歡老往山上跑?而且就昨日逮的那細作,也是十分古怪。”
“哦?怎麼古怪了?”
廖琰回想了昨日之事,將其慢慢給廖錟道來。
話說李冰與曹燦失蹤近半日,陸風和王副將才有點著急了,便在營中上下尋找,此時那本想去東坳村運水的士卒前來報告,說在通往東坳村的道上突然出現了很多胡人騎兵,他們不是從村中來,居然像是從村的另外一麵輾轉而來,堵在路口,不進不退。讓取水的兵將們前進不能。
“不行,他們這是想借此地困死我們。”
陸風看看天氣,想著恐怕今日都不會有雨,即便沒了幹糧,兵將們也是可以勉強行軍,但是沒了水,恐怕隻能支撐幾日了,但是陸風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是怎麼知道將士們近日缺水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副將王瑾正要與李冰商議此事,見李冰不在帳中,卻有一人鬼鬼祟祟在找著什麼,不免心中生疑,便將此人拿下細細盤問。
那人隻道是營中軍衛,有事找李冰,當問及什麼事時,卻總是吞吞吐吐,王瑾覺得此人必定與李冰曹燦失蹤一事有關,便押在帳中。
隨後一名軍士在野外方便,卻發現了兩具同伴的屍體,常在李冰帳中走動的軍將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是早上跟隨曹燦外出尋源的龍飛和嶽虎,兩人身上的致命傷口均是脖子上一刀,陸風聞訊前來,便道那曹燦與李冰是凶多吉少,那細作倒也誠實,見事情敗落,便不多說,隻道李冰與曹燦均已身亡,硬是咬舌自盡了,後來眾人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封署名為李冰的降書。
“想必那賊人來帳中是尋找李冰帥印的,隻是他沒想到,帥印在軍師處保管著。”廖琰道。
“好一個殺人不見血的陰招,若是軍印一按,他拿著降書給荊州軍一看,豈非要我們自相殘殺?”廖錟唏噓,又問:“那你們是怎麼找到李將軍他們的?”
廖琰又說當日陸風聽到李冰曹燦已經遭了難,悲痛不已,好在王副將還算冷靜,說即便他們被賊人所害,也要找到遺骨好生葬了,於是便在龍飛嶽虎的身亡處到處搜尋,卻不見其蹤,那日晚上胡人來犯,陸風又顧不上此事,調兵與那胡人幹了一晚上,雙方均有傷亡,那胡人見突擊營也不是好欺負的,便又僵持起來。後來據一個清屍人所言,看見東麵的懸崖邊曾經升起一縷青煙,之前挺濃,後又慢慢沒了,聽聞營中兩人失蹤,便想著是不是那遇難者的訊息,於是便向陸風報告了此事,陸風才派人去懸崖邊搜尋。
“如此一來,李冰也算是吉人天相,幾次都能逢凶化吉,所謂福將也不過如此……”廖錟感歎道,又嫌棄地看看廖琰,卻道:“叫你好生照看著李冰,你是怎麼做的,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為兄怎麼向鄭全交代?”
“我怎麼看的?”廖琰瞪大眼睛指著自己鼻子:“我哪裏是你,一天隻要呆在藥房,軍營走走就能知道李冰做什麼,我要去藥房,還要去廚房,必要是還得盯梢打掃操練,你有一個兄弟,我還有幾個兄弟?”
廖錟一聽也知自己責備重了,便低聲低語道:“好了好了,是為兄錯了……對了,那京中魯先生,托我代他向你問好。”
“哪個魯先生?”
“就是江湖第一匠人。魯班後人魯簧。”
廖琰聽後大驚,便問:“你又怎麼找上他的!”
“隻不過請他幫了忙,他隻是將我認成了你,與我玩笑幾下,卻也是個古道熱腸之人。”
廖琰一聽,全身打了個顫,道:
“他是什麼人,我完全忘記了,總之你說營中鬧細作,我看所有人都不像細作,就你我鬼鬼祟祟的最像!”
廖錟一聽覺得也是,雖是奉鄭全之命暗中保護李冰,如果被當做細作,那是極不好的,便與廖琰約定還是以暗號想通,不到重要之時,不用再見,便各自散了。
“好你個廖子金,居然會找到那個家夥……”
想起那個魯簧,廖琰不免又打了個寒顫,道:“世間有人可以惹得,有人可千萬惹不得。”
次日胡軍鼓聲大作,據將士來報,胡軍又向白駒峰前行了一百裏。
“他們這是想趁人之危啊!”陸風怒道:“既然將軍已經找到水源,我們現在就拔營而走!”
李冰將前日與曹燦境遇告知陸風,陸風聽後大喜,沒想到在那齊星嶺附近居然有一處上遊活水,此水源頭靠北,如此一來,依水而上,定能順利抵達青玉關。
李冰正準備下令,突然一名軍士稟報,說胡軍將領巴爾多派來使者,揚言巴爾多要與李冰對陣。
“我沒聽錯吧?”
李冰突然覺得不可思議,因為胡軍行事素來霸道,如今也會假斯文,不免讓李冰大怒。
“那胡人將軍走在那陣前,大罵將軍是縮頭烏龜,說我們突擊營不過一群被貓追趕的老鼠,他們隻要一發威,就能將我們全滅了。”
那小將士的一番話突然激起了李冰的血性,他看著王副將問道:“軍中糧草可夠?”
“將軍放心,糧草搓搓有餘!”
“飲水還能用多久?”
“勉強三五日。”
李冰又看那陸軍師問道:
“本將要陪那巴爾多玩玩,軍師意下如何?”
陸風捋著胡子笑道:
“你若要與他一戲,老夫就送他們個玄襄陣。”
話說那胡人將領還在陣前謾罵,每過一個時辰,他們就向著百駒峰方向挪上五十裏,突然就見對麵戰鼓大鳴,排上了二百人陣列,總共十列,那李冰騎著白馬手持尖槍一身輕甲而來,那胡軍將領倒也不示弱,見李冰上前,自己也是上前。
李冰餘光掃著山道兩邊,左邊,是那山壁,右邊就是天坑。雖然此天坑布滿草木,地形也非十分險要,但要是掉下去後想再爬上來,怕也是夠嗆。山道不窄,容得下五匹戰馬並排而過,若是對打起來,自己倒也能處理得遊刃有餘。
“駕!”
李冰一震馬肚子,快步向前,那對方也是快步上前。
兩人相距僅一馬頭,對視了一口茶的時間。
“韃子!兩將對陣,你可知規則?”李冰用槍指著便問。
對方道:“哼,兩將單挑,不許外人加入,若是我贏了,今日我要你遞交降書。”
“若是你輸了呢?”
“悉聽尊便!”
“若是你輸了,退兵三百裏。”
“一言為定!”
說完巴爾多將刀舉起來,打了一個手勢,胡人的陣列中立刻出現了一個小卒,扛著把馬刀就跑了上來,巴爾多接過馬刀,遞出自己的刀,又道:“兩將對陣,如用我刀斷了你槍,豈非以我之長欺你,現用此兵器,與你一較高下。”
“隻管隨意!”
說罷李冰持槍,巴爾多持馬刀,兩人在戰馬上先是試打一陣。
李冰看著那巴爾多人高馬大,卻是極為笨拙,如是能將他引至右邊,打他掉下天坑,既能贏了此仗,也能助長營中士氣。
那巴爾多看李冰,雖然動如脫兔,反應靈活穩健,出招卻沒多少力道,若能將他引至左邊,連馬將他打下天坑,就少了好些麻煩,如此一封降書,就能引荊州越州兩軍不安。
於是兩人細致輕打,李冰一刺,巴爾多一擋,巴爾多一砍,李冰一撩,李冰一絞,那巴爾多也是一絞,兩人慢慢挪至天坑那邊,都自覺打得頗順。
突然巴爾多連連揮刀,讓李冰不得不一一攔下,心中即刻明白原來巴爾多所想亦是自己所想,便趁巴爾多調整之時穩著中心使出了“百變梨花槍”,路數讓巴爾多防不勝防,於是又朝著山壁處挪去。
陸風眼看著那一柱香的時間就要到了,遙望著兩人,似乎依舊不分上下,隻是那胡人相比李冰體格健碩,如果長時間對陣,恐對李冰不利。
李冰也深知體格差距,便不再思量他那“天坑局”,隻要能將他打下馬,就是贏!於是他改變路數,將槍技的攔、拿、滑、紮、撩、挑、絞、砸,劈,掃,發揮得淋漓精致,那胡人隻以為此物如馬刀般,屬於膽小者用的長距離攻擊武器,哪會知道會有如此多的路數,一時竟無招相對,隻得靠防與他拚著體力。
曹燦在李冰軍帳中,默默和兩個小將紮著草人,陸軍師說,隻要這些草人紮完了,那晚上就能布陣了,隻是那李冰也不知道現在戰得怎樣了,著實讓人擔心。
正想著,那遠處就鳴來一陣激昂的戰鼓和歡呼聲。
那胡人最後被李冰掃掉頭盔,掉下馬,刀也當啷在一旁,心有不服,欲打出手勢下令放箭,李冰知道胡人有詐,便也跳下馬,用槍尖抵著巴爾多喉嚨道:
“你有箭,就以為我軍沒箭麼?”說完李冰舉起左手,巴爾多看著對方那軍陣已經整齊的開了弓,不免憤恨地瞪著李冰。
“你若想與本將死在一起,倒也無妨,但是與本將同墓之人已有,所以還請將軍送本將回營。”
巴爾多隻得慢慢站起來,李冰一手持槍,將槍尖滑動至巴爾多背後心口處,一邊舉著左手,待行至軍營,李冰便讓那敗將獨自回去了。
眾將士見此結果自是喜不自勝,隻是那群胡人並無退兵的跡象,還欲向前,陸軍師從千裏眼處看到此景,便下令攻擊,隻讓弓箭手是拉弓放箭,待那些胡軍近了,再令騎兵陣列向前,那群胡人在山道也困了些數日,自是不太習慣,見突擊營士氣高漲,又放冷箭,便再不敢輕舉妄動,商議之後,退兵五十裏。
天色漸漸暗了,突擊營陣列卻始終沒變,戰鼓依舊激昂有致,他們也是按兵不動。
李冰急忙回到軍帳,見曹燦安好,那一顆心便也放了下來。他小心的捧著曹燦的腳,心疼道:
“馬上就要拔營了,你這腳還行麼,若是不行,再歇息個一日?”
曹燦連忙感激道:
“李兄真是折煞我了,自扭傷後多虧了李兄照料,現腳雖不是痊愈,但也好了大半,又怎能因我影響了軍中大事……”
李冰沒聽那曹燦多言,隻是心疼得握著曹燦的腳。
“若是你尚有家人,我倒還願意讓人護送你回鄉,哪怕還有些摯友也好,隻是若你還有摯友,也不必入我營中,吃這種苦了……”
“李兄何出此言,那日若非你用盡全力,曹燦我現在還在那鬼地方,說不定現在已經被其他什麼野獸吃了去……你身擔大任,尚有親友,又怎能為我如此傷神……”
李冰聽後,又是歎口氣,似笑非笑的看著曹燦道:
“我若如你所說,也不必擔此大任了……”
曹燦見李冰這樣,以為說錯了話,便不再言語,李冰見曹燦不自在,便於曹燦同坐榻邊道:
“軍中人都因我是李岩之子追隨,此次擔任主帥也是為了替父報仇振興家門……你卻不知家人並未對我有所期待……”
曹燦聽後不解的看著李冰,李冰又言:
“我雖出生於京中李家,但是我乃庶出之身,母親於我三歲時就去世,我是由眾位奶娘養大的,大娘和大哥把我當成威脅,也不喜我,還處處提防,父親又軍務繁忙,也不愛搭理我,有時候曹雲化老將軍來了,便會教我些東西,如果不是父親戰死,他們也不會讓我出來當大哥的替死鬼……總之隻要一在家中,本將便是一個父親不疼,母親不愛,兄弟不喜的‘天煞孤星’”
“別說了李兄!”曹燦見李冰情緒不對,便讓其打住:
“是我太不懂事了,此生能遇見李兄,便是我曹燦三生有幸,以後你就是比我兄長還親的兄長,我當你一輩子的弟弟!”
李冰看著曹燦,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感激,臉上不由自主浮出了笑容,他撓著自己的頭,想著當日隱瞞了生日,不免笑得更燦爛了,心想著就這樣讓他一輩子當自己的弟弟吧。
“那以後,我就喚你燦子。”
“那以後,我就叫你冰哥!”
夜晚,胡軍看著那陣地一人不少,不免覺得奇怪,想著這是突擊營與自己做最後的掙紮,便勝券在握的暗兵不動,再加上那鼓鳴時大時小,時有時無,便以為過不久又會有一戰,便叫那大軍在道上時刻準備應戰。
一夜之後,直到翌日午時,那陣列依舊不動,大旗依舊張揚,而鼓聲卻已不再,那胡人將軍見此不免又有些奇怪,即便是‘鐵人’,也要吃飯睡覺,那眼前那些士兵卻不吃不喝也不睡覺,足足站了一夜,若是糧草不足,定會選擇走此路與己軍廝殺,如此不見動靜,是在不解,便叫了前鋒前去打探,然而不到半個時辰,那前鋒就慌忙的跑來,說:“將軍!那幫漢人全跑了!那些陣列看起來與真人無異,走近了才發現全是草人!”
那將軍一聽便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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