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42 更新時間:17-01-16 20:28
“嘶,輕點,輕點。”
少年聽見對方喊疼,急忙放輕了掌心按揉的力道。
秦湛求饒地拉下額頭上那隻擦了藥油,揉得他腦門子又疼又辣,蹭了他一鼻子藥味兒的手掌。天知道他造了什麼孽,好好的出趟公差,老爹給派了一個糟心的李由,衛無疾給遣來一個事無巨細的韓倉,說好這回他是紅花來著,結果李由那個一聲不響的阿飄,害得他剛出門就先悲催地毀了容,楚國沒到就妥妥成了一爛菜葉子。
少年麵露遲疑道,“請少君再忍耐片刻,隻剩最後一點印痕,再揉一回便全消了。”
他將肘臂搭上窗沿,從窗內望向遠處起伏錯落的田壟,隨風搖擺的禾浪,烈日下泛著鱗光的池沼湖澤,還有田間耕耘勞作的楚人,意興闌珊地擺擺手,“反正過兩日自己也會消,別費那個力氣了。”
韓倉見對方甚是不樂意地撤開老遠,暗自估摸那印子修養兩日確乎能好全了,便也不再勉強他。
午後悶熱的空氣,好比一條濕滑的舌頭,舔得人一身汗膩,沉沉的天幕,仿佛迎頭蓋下的蒸籠,蒸得人筋衰骨乏。他洗淨手上的藥油,待藥味散盡,五指瀝幹,這才倒出甕中涼茶,給車中二人一一捧上。
李由放下書簡,出聲道謝,不冷不熱,卻禮意周全。
窗邊人並沒回頭,隻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懶洋洋道,“你自己喝吧乖。”
叫對方這等哄孩子的腔調臊得臉頰一熱,他忙舉起陶碗扭過身去,咕嘟兩口灌下半碗茶水,剛剛壓下麵上窘態,不想抬眼竟正撞上對座之人審視的目光,未等他看明對方眼中暗含之意,肩膀已被人一把握住,強硬地將他拗轉到跟前。
隻見臨窗遠望的人不知何時轉過身來,眼下正無所事事地撥拉他帶來的包袱,一邊翻撿,一邊咋舌道,“你也真不嫌累,這麼大包小包扛一路跟過來。”
“都是公子日用之物,缺一不可。”
秦湛望著一臉固執的少年,放下手中把玩的零碎物件,心服口服地大歎一聲,又無可奈何地拍拍他的肩膀,可惜無線電還得等兩千多年才能問世,不然他一定一個跨國電話打到媳婦兒那裏,問問他到底怎麼想的,這種出苦力的活兒,照說來的該是韓廩那小子才對。
李由麵沉如水地盯著對麵仿佛時時刻刻都在防備他的人,他承認,方才看向少年精致撩人的眉眼時,心中的確存了幾分不自覺的好奇與探究,可連這些都能被對方一眼察覺,他真不知是該高興牽緊了那根看不見的弦,叫這人一刻也能不放鬆,還是該氣惱在他眼裏,自己果真已成了一隻見人就紮的野刺蝟?
韓倉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背後的人,臨走前,令主給了他一個聽起來既荒唐又艱難的任務——不準讓“姓李的”跟少君說超過三句正事以外的話。他原以為這一路該是要難為死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從頭到尾,兩人竟根本連一句話也沒說過。大多數時候少君都在看外頭的風景,中郎也隻是不言不語寫字看書,韓倉常怪自己敏感過頭,總能在不經意間感受到一種無法言說的冷漠與煎熬,也怪自己庸拙蠢笨,找不到任何頭緒能為他的主人分憂解難。
再一次成功地將人氣到喊停車駕,出離乘輿,秦湛隻故作不知,重又將目光投向車窗之外,人與人之間,最好的狀態正該像兩條平行線,隻要心到了,隨時隨地伸出手,便能將對方牢牢牽緊,而不是如世間大多數人那樣,滿心歡喜以為終有交點,一錯身,卻注定此生,漸行漸遠。
韓倉有些遲疑地握著手裏的錦囊,半晌才從中摸出半塊玉玦,輕聲道,“替公子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看到了它,能不能請公子告訴我,此物由何處得來?”
秦湛轉頭看向他掌中之物,麵上一陣恍惚迷惘,許久方不甚確定道,“若我未記錯,是從趙國宮苑裏撿的。”
少年聽罷,兩眼一紅,忙鄭重其事朝人頂禮一拜,“母親遺物唯玉璧一隻,分而為二,予我兄弟,當年遺失此物,叫我痛不欲生,多謝公子不曾棄置,代我妥善收藏。”
秦湛不由愣住,經年舊事盡數浮上心頭,一時既覺人生諸多巧合難以料定,又忍不住感歎也許冥冥之中正有定數,他扶起麵前人,把玉玦服服帖帖佩回對方胸前,大咧咧將長腿向人一靠,“瞧你多幸福,從前有母親在天庇佑,往後有秦太子大腿隨便你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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